长公主病入膏肓后——晏闲
时间:2022-03-16 09:26:56

  是以梅鹤庭一时有些不适,“殿下,今日登门皆为贵客,是来为你祝寿。酒筵还未过半,作为东道,于情于理都不应失礼于人。”

  又一番大道理,将宣明珠已经到嘴边的“我身上不好”,给堵了回去。

  那双深黑的眼眸拒人于千里,仿佛无论她此刻说什么,都是在无理取闹搏取他的同情。

  她不想如此卑微。

  “那就请驸马替我好生招待客人吧。”

  宣明珠笑着,蛾眉间的红宝石滴露花钿随之晃动,一刹折射出摄人的明光。“哦,莫忘代我敬成玉一杯酒,她寡居寂寞,一向记挂着你这个好姐夫呢。”

  “什么?”此言于梅鹤庭而言无异是腌臜的,他听了,一时未及反应。

  待一愣过后,他的脸皮不可置信地涨红。

  “胡言乱语,殿下可闹够了没有!”男人拂袖而去。

  一屋子仆婢面面相觑,崔嬷嬷的心都快疼碎了,“公主,您为何不告诉……您又是何苦啊?”

  一片珠帘撞击声恍如玉碎,宣明珠怔怔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窝似乎搠进一把锋利的刀子,张口,却无言。

  是啊,何苦。

  成亲七载,并非没有自疑过,他是否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她用权势迫了他。

  可像梅鹤庭这样骨鲠的人,若果真不喜欢她,何以还年年写下自制的七夕词赠她?

  是那“鹤衔珠影璧”,是那“永结鸾俦好”。

  他既有回应,她便也信了,这段姻缘不是自己勉强来的。

  直至太医诊出她患上不治之症,昭乐长公主才蓦然想明白。

  这七年,原是她一厢情愿。

 

 

2 .悟梅鹤庭,我不要你了

  宴会的后半场,作为寿星的宣明珠没再露面。

  所谓恩爱声名,原不过是她精心维系多年的镜花水月。如今生死都未卜,种种虚假的粉饰,就此撂了挑子也罢。

  黄昏宴席散场,梅鹤庭倒过来了,但长公主寝殿的雕花门阖着,将他拦在外面。

  梅鹤庭在门外默立片刻,转身去书房。

  跟着他的姜瑾是梅鹤庭的得力亲信,见状心里发急:公主殿下不开门,郎君你也不会上去敲敲门,说句软话吗?

  姜瑾迟疑道:“白日里长公主殿下传了太医,想是有些不爽利的,郎君何不低个头,将早早备好的那礼物……”

  不待他说完,梅鹤庭冷淡开口:“往常一点小病痛,她哪回不是不遗余力传到我耳里才算数。今日这么静着,想来无甚大碍,便随她冷静去。”

  屋里,宣明珠默不作声地坐在宝凤妆镜前。

  炉里的蜜合香换成了气味更淡的莲蕊衣,泓儿和澄儿为公主一一拆下髻上的玉钿珠钗,一头浓密的乌发,柔柔披散下来。

  泓儿和澄儿轻手轻脚地收拾奁盒,竭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杨太医那话,她们是亲耳听见了的。

  二人打小服侍长公主,对宣明珠的感情非同一般,皆不愿相信殿下尚在韶玉之年,竟会得了这个病。两人腹内酸涩难已,又不敢表露出来。

  宣明珠从镜中瞄见两个傻丫头的神情,勉力莞起唇角,故作嗔色:“你们可该出息些,莫叫我笑话了,怎见得我立时就……”

  想起奶姆还在跟前,老人家听不得生啊死的,她掩住后头的话,歉意地看了嬷嬷一眼。

  洗尽铅华的女子,一头长长素发安静地垂在雪颊两边,黑者愈为黑,白者愈为白,干净的纤尘不染。

  唯眉间一粒朱砂痣,没了花钿遮盖,露出本来的艳色,靡丽灼人。

  崔嬷嬷心里抽凛子一寒。

  她认得长公主这个眼神。

  当年太皇太后病危,太医署束手无策,皆道此病无药可治,长公主闻言一怒便带禁军拆了太医署大门,扬言若治不好她母后,要他们通通陪葬。

  那个寒冬腊月里,崔嬷嬷跟随小殿下,拜遍京城大大小小的佛刹。

  她亲眼看着素不信佛的小殿下,手捧菩提珠一遍遍三跪九叩。

  小殿下哪怕额头与膝盖都磕得肿烂了,双腿冻得发僵,仍倔强而虔诚地叩拜佛祖,妄求一个神迹出现。

  她也曾陪着小殿下,日夜不离在太皇太后病榻前侍疾奉药。面对母后日渐枯瘪的脸颊,小殿下只勉力笑说,“宫殿外桃花又开,母后要快快好起来,陪女儿一起去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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