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什么玩意儿?
“哪,哪个葩?”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希冀问。
“当然是奇葩异宝的葩,如何?你娘是明珠,生的女儿为葩宝,可不比什么宝鸦气派多了?”
“四哥!”宣明珠眼见闺女哇呀哇呀扭动着身子要下来,终于道了一声。
她将宝鸦接过,看着那张气红的小脸,哭笑不得地帮她顺着额前的刘海,交到迎宵手上。
待人走远,转头哼道:“欺负小孩好玩吗?”
“哪能。”宣焘温煦地看着她,“我喜欢这孩子啊。”
“来,让四哥好生瞧瞧你。”
宣明珠不言语了,同样以目光细摹兄长的五官面廓。
时光的刻刀在大晋宣氏一族身上仿佛没法子做为,该俊美的依旧俊美,该韶艳的依旧韶艳。
只是有人骨子里消磨了几段风流。
有人眉心间泯灭了几分恣肆。
逝者如斯夫。
二人并立在无字碑前,久久无言。
*
五年前,晋明皇帝寿终弥留之际,荣亲王宣焘借至隆安寺为父皇祈福之名,在寺中联络党羽,商讨夺嫡大计。
太子宣烈亦非蠢愚之辈,决定先下手为强,在隆安寺中埋伏了人手,欲除去这个生有反骨的皇弟。
成王败寇,是九死一生。双方都没打算留余地,只是没想到中途出了个岔头。
昭乐公主。
那一日也来了这里。
宣明珠当时并不知晓任何一方的谋划,只是那日探望过父皇从宫里出来,心绪莫名不安,自侍疾的黄门侍郎口中得知荣亲王入寺祈福,便顺路拐了来。
正逢两位至亲兄长,一场你死我活的刀兵相接。
杀红眼的死士在一片混乱中只知效命,认不清什么公主丫鬟的,哪怕她身边有暗卫极力保护,还是受到了冲撞。
宣焘临时心软,回头护了她。
就是那个回头,成了一世的败寇。
跌在浮屠塔旁的宣明珠当下便见了红。初时以为是月信,等挪到禅房,召了医才知,她当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是她与梅鹤庭成亲近三载,望眼欲穿盼来的孩子。
御医说这一冲撞非同小可,这一胎恐怕保不住。
太子愧悔难当,连砧板上的皇弟也顾不上处置,亟令太医想法子。太医便为长公主开出固胎的调养方,尽了人事,至于有无子嗣缘,便全看天意了。
后来是隆安寺的住持无相大师得知此事,亲自掐算风水,在伏虎阁立下一块无字祈福碑。
宣明珠的胎相果然便安稳下来。
“你那驸马还不知此事吗?”
宣焘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哪怕至今,他仍觉不可思议。“他那时不是已入了大理寺么,朝廷的俸禄何时这样好拿了。
“昭乐啊昭乐,四哥想不通,你到底图个什么?”
他在此地消息闭塞,对外界种种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昭乐已经与梅鹤庭一拍两散。
宣明珠目光澹澹,再无当年在此地害怕失去孩儿的惊怖难安,淡然道,“自家事自家了,同他说个什么。”
如今她心中无苦无怨,来此,也并不为向谁诉苦。
是那日无端发了一梦,梦见与崔嬷嬷西窗闲话,提起了这桩往事,这才备下纸钱过来烧化,不过求个心安。
她自来不信这个,一生唯二破例,一次是为母亲,一次是为女儿。上一回求不到正果,这一回,她只求宝鸦平安。
无字碑为何不立文字?因无字,方有无穷后福。
“四哥。”她轻道一声,“往后我就不来了。”
她自知时日无多,死以后,皇帝未必还能容得下宣焘的性命。
身后之事,心有余却顾不得,不敢多想,只能随之去了。
绿衫广袖的英俊男子半分伤感皆无,随意点头,“不来就不来吧,又不是什么好来处。今儿得葩珍叫我一声舅舅,这辈子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