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绛敛眸不语,慢条斯理将制好的香薰收进木盒。
他前两天随手将收银来的碎铜板搁在桌上,差点弄丢了,说不定金枝是给自己缝的。
两人正互相争斗,忽听得“吱呀”一声门扉启开。
金枝欢天喜地进来了。
她拎着酒糟鹌鹑、芝麻胡饼等几个提兜:“今天我请客!”
游飞尘这才住嘴,他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个桃木符:“道观里求的。你不是一向怕打雷吗?道长说藏在身上就好。”
跟金枝住了这么久倒不知她怕打雷。
朔绛意外。
游飞尘很是嚣张,一脸“看,这是只有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才能知道的秘密。”
他笑:“现在我回来了,打雷天我在你门口守着你。”
朔绛不甘示弱:“有我来守着便是。”
“现在冬至了哪里来的雷?”金枝摇头,招呼他们吃饭。
游飞尘先给金枝递一个胡饼:“看你都瘦了。”旋即挑衅盯着朔绛。
朔绛淡然笑笑,他咳嗽一声:“伤口疼。”
金枝紧张起来:“是不是天要变寒了?”
她给朔绛夹了一筷子腌仔姜:“多吃点去去寒气。”
朔绛得意瞥了游飞尘一眼,又小心翼翼问:“游哥不会生气吧?”
“不会不会。”金枝代为回答。
又好奇:“游飞尘你是不是欺负金条了?要不他怎么这么怕你?”
“无事无事,我已经买了跌打药膏涂上了。”朔绛抿唇,刻意挽起衣袖露出跟游飞尘打斗而崩开的伤口。
金枝气冲冲瞪着游飞尘。
朔绛转而劝慰金枝:“一点小伤而已,你别为难了,毕竟你跟游哥是多年好友。”
游飞尘快要气炸了!!!
妈的!哪里来的茶里茶气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朔绛:我跟姐姐这么般亲近,哥哥不会生气吧?
游飞尘:!!!!!!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不是蔷薇的错,是我的荣幸。
好喜欢这句话。】
【男主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得了了,不是穷学究古板,反而善言美而知变通,现在还相处茶艺之道,哇塞】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绿茶】
【男主真茶艺大师: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游哥不会生气吧。我好怕,你看他上次都打我,我没给你说,你看看他一点都没有我懂事】
【jiejie~】
【男主老茶艺大师了哈哈哈哈】
【
【可恶居然是连载快快更啊】
【什么时候爆更,为什么我不是在快完结看到这篇】
【姐姐,你比他大,老黄瓜刷绿漆】
【好牛,茶艺了得,不会是年下吧?】
【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花花送上么么哒】
【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好茶,笑不活了。】
-完-
第21章
◎她一定会很高兴。◎
吃完饭金枝估摸着到了官员下衙的时间便往宣徽院去。
她等不及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娘。
宣徽院官员们果然已经下衙走了。
看门人收了金枝一把银钱并一包茶叶。
才熟门熟路喊苏三娘:“你家女儿来了。”
金枝肉痛。
每次见娘都要被这人拿一笔钱走。
好在很快就能赎走娘亲了。
苏三娘垂着头,从乐女们住的窄屋里出来。
看见亲娘,虽然隔着木栅栏金枝也欢呼雀跃:“娘!我今天去了侯府还赚了好多钱!”
"我在攒钱,就快够赎妹妹出来了!”
“对了娘,爹和弟弟的回信收到了!他们一切都好,弟弟如今长高了呢!”
当然还有那个最大的好消息:
“还有还有,我今天听贵人们说,过几天是官家千秋节!他会开恩大赦天下,我先借些钱将你和妹妹一同赎出来!咦,妹妹呢?”
她叽叽喳喳将要说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倒出来。
忽然见苏三娘抽噎一声。
“娘……娘?你怎么了娘?”
苏三娘抬起头来,满脸泪痕:“金枝!你妹妹进宫闱了!”
金枝瞪大眼睛。
“宣徽院的主管换了一位,这人色胆包天,短短几天已经……奸污了许多乐女。”
罪臣女眷一般都会充作乐女官妓。
好在官府有令官妓只可陪酒,不能有其他过界行径。
前面一位主管古板严厉,却是位君子。
因此苏三娘和玉叶母女俩能侥幸残喘。
没想到换人了……
本是罪臣女眷,又去何处伸冤?
“我无法,只好将手里的钱和首饰全部送人,打点玉叶进了宫。”
苏三娘垂泪。
金枝了然。
宫里固然险恶,但藏身其中总好过被急不可耐的色魔官员玷污。
“那娘你呢?”
苏三娘抬起头笑笑:“我没事。”
旁边的看门人摇摇头:“你还不说实话?”
他跟金枝说:“你娘送你妹妹走的事惹恼了黄大人,他说要留着你娘好好磋磨呢!”
金枝心里一惊,却仍伸出手隔着栏杆攥住娘的手:“没事啊娘,我给你赎身。”
苏三娘垂泪:“他存心刁难,将我的赎身银子定到了五千两!”
金枝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千两,寻常乐女的赎身银子一百两顶天了,谁会想到要有五千两呢?
但她仍旧安慰苏三娘:“一定有办法!娘你等着我!”
**
金枝回家后便闷闷不乐,在屋里翻找东西。
朔绛只听得铜钱声。
似乎在数钱?
他有些惊讶。
出门遇上陈嫂子,陈嫂子小声:“你姐因着首饰寒酸被人笑话了,你今天可乖觉些。”
朔绛哦了一声。
原来是因为被人嘲笑寒酸所以怏怏不乐吗?
金枝的确没什么像样的首饰。
朔绛盘算起来。
金枝数完银钱又去肉铺盘账,路上游飞尘在等她:“我去查了下你家那个来路不明的人。”
金枝警惕抬起头。
游飞尘有些讪讪:“黑市上有人似乎在找一个跟他长相身高差不多的人,出价一千两!要不……”
金枝白了他一眼:“你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游飞尘悻悻然摸摸鼻子:“当我没说。”
**
金枝将所有的银钱聚拢在一起数钱:
救朔绛那袋子金叶子价值五百两白银。
最近做卤肉生意攒下了一百两银子。
侯府赏赐并贵人们打赏共一百两。
朔绛那些衣服还有珊瑚珠抱到当铺典当得到了三百两。
再加上
她这些年做生意积攒了一百两。
现在住的院子并肉铺一起卖掉五百两。
拢共1600两。
五千两根本就是官员的刁难之语。
可金枝必须凑够。
不然娘不知会受到什么折磨。
她咬咬牙,问游飞尘借钱:“你能借我钱吗?”
游飞尘毫不犹豫就掏出三百两并一些碎银子:“我全部就这些,若还不够,我再接趟镖。”
屋外的朔绛听见,暗暗皱眉:她喜欢什么,他自会给她买,何必要跟别人张口?
他出了家门,往太平坊最大的书画铺子里去。
小二看他气度不凡,凑过来恭维:“客人可要买些什么?”
朔绛不动声色,环视一圈:“怎么没有颜岳的画?”
颜岳是当世大家,小二闻言大喜:“公子识货,这等高人之作都珍藏在雅室。”
他与朔绛进了二楼雅室,端上香茗,这才拿出画作。
朔绛笑:“不过如此。”
小二狐疑,这小子是不是狂妄自大?
正怀疑就听少年朗声问:“可有松清斋的画?”
松清斋是朔绛的书房名字,取自王维诗句“松下清斋折露葵”,他的画便用了这个堂号落款。
还真是位高人!
小二先前的不满荡然无存。
他请来了店里的掌柜,珍而重之拿出卷轴:“公子,我家店里就这么一副镇店之作,还请公子鉴赏。”
朔绛一看。原来是自己早年间画给某位师长的春江垂钓图。
他咳嗽一声:“展笔我来画两笔。”
喜好字画的本身也是文人雅士,掌柜不觉惊讶,将笔墨纸砚备好。
朔绛泼墨之间便画了一模一样一副。
掌柜的一瞧便愕然:“这,这与适才那幅画完全一样……”
他仔细端详:“快,快去请店里老师父来!”
小二请进来位老师父,他仔细端详后感慨:“这画作与侯府世子的画迹相仿,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甚至……甚至老朽眼拙,怎的瞧着比世子画的还好。”老师父迟迟疑疑。
朔绛心里好笑,他如今心境开阔,自然画技也进步了许多:原来飘逸灵动,如今多了份肃穆沉稳。
只不过今日来是为着办正事:“掌柜,我来做松清斋的画,你来售卖,收吗?”
“这……”掌柜的犹豫。
朔绛见状问小二:“请给我拿个萝卜。”
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拿来了个萝卜。
朔绛随手拿起桌上的刻刀,两下便刻完了一个名章,
而后印上红色印泥在适才画上一拓——
“松清斋”三字跃然纸上。
与原画半分不差。
掌柜和老师父齐齐瞪大了眼睛,随后上前细看。
朔绛傲然不语。
他的名章便是自己刻的,除了作画制香,他还会刻得小篆名章。
这本是文人雅士的癖好,自然信手拈来。
掌柜的终于拍板了:“好!您做多少我收多少!一副一百两。”
松清斋的画有价无市,每张流传市场的都是天价。
朔绛拿走纸和笔:“过两天我来交画。”
说罢迈出了房门。
他身后伙计看着两幅一模一样的画,怎么也挑不出那副才是赝品。他嘀咕:“难道他是世子本人?”
却被掌柜的拍了一脑壳:“你发什么癫,世子那等高贵之人岂会置身市井?”
“可若是为着好玩呢……”伙计不服气,小声嘀咕。
“谁会给自己的画做赝品?”老师父失笑,“文人墨客最讲究风骨。”
“看那少年运笔气魄与心中沟壑都已是当世数一数二。”掌柜的眼毒些,“这般风雅的大家最是清高孤傲高风峻节,又岂会卖画?”
朔绛从楼梯上走下,二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从前他的确这么想。
**
他进了隔壁一家头面冠朵店,进去就道:“拿你们最好的首饰。”
伙计捧出一对羊脂白玉。
皮相细腻,温润凝脂。
的确是好玉。
朔绛扫了一眼,道:“要翡翠。”
“客官有所不知,这羊脂白玉才是玉中上品,翡翠总归有些不庄重,不合君子之德。”
朔绛当然知道。
但是金枝那种俗世里招展的性子定然会嫌白玉无趣。
她一定会说“什么玩意儿,猪油一样腻答答。”
朔绛想到这里眼里已然蕴含笑意,
他说:“就要翡翠。”
伙计摇摇头,当这位客人是买不起白玉,于是换了翡翠。
朔绛挑了一对皮相上好翠绿欲滴的翡翠玉镯,
吩咐伙计:“包起来,过几天我来拿。”
伙计点头包好:“一共是三百两银子。”
朔绛没当回事,等他的画卖出去自然能凑够这些银子。
朔绛归家后,边准备作画边在心里盘算着:
除夕那天夜里官府会在各处放烟火开灯会。
皆时他可约金枝看灯,然后拿出那对玉镯送给她。
她一定会很高兴。
到时便可……咳……捎带表明心意。
朔绛摸摸鼻子。
他缓缓磨着孔雀石,思忖着:
她想嫁给做官的文人,自己不就是吗?
或许她能勉强同意嫁给自己?
而后带她熟悉下侯府上下,好为以后做世子妃做打算。
不不不,这样太自大了。
朔绛想起襄阳侯府嫡次子林大人,他也娶了一位出身寒微的女子。
原本以为两人情比金坚。
可惜成亲后才发现林夫人适应不了高门生活。
最终和离收场。
林家本是簪缨世家之家,高门主母全是门当户对人家。
这样人家的女儿自小被教养长合格的高门主母:
盘账、防止刁奴蒙蔽、平衡人情往来,都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别的不提,单是谁家如今是朝堂上的红人但要绕着、谁家如今不得官家信重却也不能少了他的节礼,这一遭就能将人绕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