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水大了顺着水管跑出去,任由朔绛和他的手下被洪水淹没。
金枝打定主意一会一定要报信。
可是昭平不给她机会,她将一块手帕塞到了金枝嘴里。
**
金枝脚捆敷起来,站在原地,大部分侍卫都埋伏在了暗处。
旁边昭平和福王等待着。
滴漏计算着时间,
过了四分之一。
没有任何人来。
昭平冷笑:“看来金娘子的情郎没有金娘子那般喜欢金娘子啊。”
金枝不理会她。
她坐在黑暗里,望着远处透着隐约亮光的入口。
她当然希望他不要来。
这里明摆着就是一场鸿门宴,等待朔绛的是铺天盖地的埋伏。
他来了便只有一死。
可当他真的杳无音讯的时候金枝心里还是浮上了淡淡的失落。
她将自己的失落强压下去,狠骂自己:当然是希望朔绛平安才好。
滴漏走了一半。
福王冷哼了一声:“我就说世间男子多薄情,岂会因为儿女私情而舍弃江山。”
昭平打着哈欠:“瞧见了么外甥女?男人就是这般,你跟了我们,以后出去花言巧语迷惑他,再将他鸩杀,岂不解恨?”
金枝咬唇。
滴漏已经走了大半。
金枝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重重作响。
她垂下眼睫,
心里全然是欣慰:官家不来可真是太好了。
滴漏终于还剩下最后一点了。
已经有侍卫上前预备撤走。
昭平嘀咕一声:“真无趣!天下男人都薄情!”
就在这当口——
“嗖”一声——
箭镞没入血肉的声音。
福王“嘶”了一声,随后手忙脚乱:“快!快侍卫!护驾!”
“嗖嗖嗖嗖——”,几连发,侍卫们陆续倒下。
金枝抬起头来。
逆着光她看见有人从外面大踏步走过来。
他身着玄色衣裳,头发利落束冠,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眼睛微眯起对准敌人,
食指轻动,便射中几个侍卫。
他也看见了金枝。
他坦然含笑盯着她,唤她的名字:“枝枝。”
是朔绛!
朔绛身后还有无数羽林卫涌过来,
福王大惊失色,侍卫来报:“报!福王殿下,原本的兄弟们都被无声无息杀了。”
“你,你!”福王哆嗦着抬起手指就要叱骂,迎接他的却是另一箭。
几个回合间朔绛已经冲到监牢深处。
他带来的羽林卫很快就将剩下的余孽尽数抓捕。
昭平眼珠子一转,跌跌撞撞冲到了金枝跟前,
解开了她的绳索取出了她的手帕,离间两人:
“金枝!你瞧瞧,难道你要任由朔绛杀你亲生父亲和姑母吗?”
她蛊惑金枝:“想想你生死未卜时他已经在外面选了新皇后。”
明知道这定是朔绛的缓兵之计,金枝还是心里一酸。
他们只见隔着一个小小的水沟,
她虽然起身了,却迟疑了没有跳过去。
朔绛丝毫不惧,盯着她继续唤她:“枝枝。”
那当口戴青跪在地上挡在他前面:“官家,不可上前。”
他双手抱拳言辞恳切:“官家!不可啊!此女是福王之女!是哀帝孙女!若这是圈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朔绛毫不犹豫就越过他往前走。
“官家,不可!”戴青情急之下搬出了去世的老侯爷:“侯爷若泉下有知也不愿您以身涉险!”
朔绛摇摇头。
金枝隔着水沟看着他,
这些天听到的消息、戴青的阻挠、他身后将领们警惕的目光,
都让金枝忍不住退缩。
她没有跨过水沟,而是站在原地。
眼泪不由自主落成了线:“万一呢,万一我想杀你呢……”
朔绛慢条斯理从身边侍卫手里接过一柄佩剑,
他握着剑头将剑柄递给金枝,
而后缓缓拔掉剑鞘,剑尖毫不顾忌正对着自己心口。
隔着一渠水,
他轻轻提起唇角:“枝枝,给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六千字大肥章。
◎最新评论:
【金枝杀猪手起刀落实不相瞒我想看她杀掉福王】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投一颗地雷,表达对你的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决、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章写的不好,就是觉得男主不应该这样晚。也不应该是这个选择,总会有更好的。这样有点烂尾了】
【啊朔绛出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
第86章
◎正文完(还有番外)◎
朔绛这几天过得如行尸走肉:
那日在福宁宫里朔绛忽得反应过来:“糟了!”
他先前用姜意去威慑昭平,
本来是想警告她不要以金枝身世做文章。
可仔细回想,难道不是向昭平表明自己的软肋是金枝吗?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要向金枝下手而后以金枝做饵逼他现身?
朔绛第一次起了惧意:
“快!去寻金娘子,将她带进宫里来。”
很快就有人报:“回官家,金娘子不见了!"
他害了金枝。
朔绛往后一退,踉跄了一步。
天塌了。
事涉金枝他便昏头转向,
心烦意乱之下走错了一步棋,害了金枝。
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
城里的羽林卫、禁军、驻守的厢军被尽数派了出去,
搜寻金娘子的踪迹。
姜统领劝谏“官家不可如此?兵力削弱万一他们对您动手……”
却被官家罕见将摔了案头玉如意,目眦尽裂:“找。”
**
“还未找到么?”朔绛急急问。
还未找到。
朔绛终于忍不住,亲自骑马出去寻找。
“官家不可!如今反贼在暗处,您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戴青急急阻拦。
官家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还是游飞尘懂官家,他轻声道:
“官家若是有了闪失,上下都来救官家,谁还顾得上金枝?”
官家立即下马,坐镇宫里。
可是他连饭都不吃,连觉都不睡。
不过两天功夫,他脸颊就凹陷下去,
眼角有淡淡的青,下巴上青色一片。
举止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官员们纷纷上谏:“这位金娘子失踪,不就正好说明她与福王是一伙的。”
不是的,金枝不是那样的人。
朔绛毫不犹豫就将那些奏章扔到了一边。
**
很快便查出了结果。
并未有形似金枝的女子出过汴京城,附近要道驿站上也未发现任何可疑踪迹。
朔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修远带金枝消失当天他便勒令全城上下紧闭城门,
那么必然是不会往外地去了。
会在哪里呢?
他想起自己从前藏身与市井之时,
即使不是刻意躲避但哀帝派出寻访的探子仍旧找不到他。
难道在城里?
但金枝对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极为熟悉,
若在城里只怕她第二天就能自己逃出来。
朔绛终于有了答案:鬼樊楼!
他传下令去:“加派人手搜寻鬼樊楼。”
想了想,又补充:“暗访,勿要打草惊蛇。”
果然寻访到了近来鬼樊楼深处来了许多神秘人,不许那些小偷强盗往深处去。
朔绛便将计就计,着人放出大肆再选下一任皇后的风声去。
果然这消息逼得福王他们急了。
不过几天便收到了福王的亲笔信,
叫官家亲自去寻金枝,还给出了鬼樊楼地下的指示。
谋事之时谁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游飞尘阻拦:“我与官家身量相仿,请允许我假扮官家!”
凌正德摇头:“昭平认得我们,对方看见是你不是官家,定然会害了金娘子。”
游飞尘还有别的理由辩驳,却听官家开口了。
他语调平平,其中却有万钧力量:“我去。”
诸人都知道官家面上瞧着温和尔雅,
实际雷霆手段,决定下来的事情绝不会再改变。
于是只好应了声是。
商议好进攻围狩计划后诸将领后一一退出。
官家却留下了凌正德、游飞尘、戴青、姜意四人。
他指着木盒道:“朕拟下了草诏,朕若是不幸身亡,这江山便交由你们四位来辅国,从朔家寻一位敦厚纯良的幼子来继位便是。”
游飞尘先出声:“官家,不可啊!”
“有何不可?”朔绛不欲就此多说。
他将木盒交给戴青:“你们来保管。”
戴青垂头,应了声是。
四人散尽时,游飞尘刻意落在后面,他欲言又止:“官家……”
官家摇摇头:“不许再提此事。”
金枝若是死了,他也绝不会独活。
**
朔绛极为坚定,薄唇抿成一条线,下巴的线条坚毅而果断。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独活。
金枝拿起宝剑,哆哆嗦嗦抬起了手。
对面的朔绛缓缓拔掉了刀鞘,含笑看着她。
因着福王是金枝父亲,
所以即使明知他是反贼朔绛也未伤到他要害,
只刺伤了他手臂,让他无法握剑。
是以福王此时还能说话。
他被侍卫们左右钳制着,嘴上却仍怂恿金枝:“金枝!杀了他!”
“你跟着他只是三宫六院一员,杀了他你天下的男人岂不是由着你挑?
何况他今天待你一心一意,明天爱上了别人便可用前朝余孽的原因将你处死。”
凌正德也慌了:“阿姐!你想想玉叶!想想阿娘!”
游飞尘气得青筋崩裂,一气之下儿时的绰号也拎出来了:“贼枝娘!你别糊涂!”
金枝的手颤抖起来,
她盯着朔绛。
外界的喧哗他充耳不闻,
只看着金枝,眼神里没有任何防备和警惕,
满满全部是纵容和宠溺。
他的眼睛又黑又圆,里面的瞳孔是淡淡的金棕色。
让人想起秋天碧水,澄澈千里倒印天光云影。
想起春日里竹林,坦坦荡荡竹叶随风轻摇
端方君子儒雅有节。
金枝想起第一次相见,
他从一爿爿倒吊着的生猪生羊后面露出面孔来,
也是这么与她对视。
坦坦荡荡不染一尘。
金枝握紧了手里的剑,心里陡然升了无限的勇气——
她忽得转身,直接刺到了福王身上。
福王正在喋喋不休鼓动金枝,忽得心口一凉——
诸人都未预料到这变故。
昭平尖叫一声。
戴青叫了声好。
一下低呼惊叫声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朔绛一步跨过水渠,
几乎在转瞬之间他左手覆盖住金枝眼睛,
右手握住了金枝的手将她的手剥离,自己转而将剑刺了出去,
福王看着自己心口,不可置信——
那里被剑刃捅穿。
或许是适才过于激动,或许是刚才使了全力,
金枝靠着朔绛的胸膛不受控制抖动起来。
朔绛在她耳边小声哄她:“是我,是我,不是你。”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覆盖在金枝的双眼上不让她去看任何惨烈的场面。
金枝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是他杀的福王,不是金枝。
可两人心知肚明,金枝的确刺出了那一剑,
金枝忽得“哇”一声哭出来。
朔绛左手臂用力将金枝揽得离自己更近一步,
小声在她耳边哄她:“莫哭莫哭。”
福王指着金枝似乎不敢相信,他眼睛圆瞪。
他这辈子都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弑父。
金枝,她居然杀他?
他的脸上浮现出深厚的困惑。
金枝长长呼一口气。
福王只觉身上发冷,
他情知大势已去,
终于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盯着朔绛挑衅:“只要你娶金枝我的血脉还可以绵延下去……”
金枝忽得被激怒,她转过身去——
这回是自己握住了朔绛的手又将那剑尖往里捅深了几分。
她盯着福王不可置信的眼睛,认真告诉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我是谁由我自个儿说了算!”
**
宫闱内一片安静。
今日最大的贼首已经伏诛,贼众们悉数被一网打尽,从立朝时的阴影在今日被全部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