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奚本想呵止住她这无厘头的问题,却没想到兰青竟脱口而出。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目光,兰青的指腹转了下,眸光微闪,继而道:“只要夫人还需要属下,属下就会选择夫人。”
柳叶眉微微玩弯出弧度,还是和小巷初见般。
杨碧桃不禁嘴巴微张,感慨声声,许明奚心下一热,脸上终于泛着点笑容。
不多时,马车须得出城检查,守门的士兵原瞧不出这是哪的马车,可幕帘掀开,瞧见许明奚腰间的成宁令牌,连忙作揖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成宁侯府的夫人,这就为夫人的开闸门。”
原本还需勘验身份,如今却因一块令牌畅通无阻。
许明奚捧着这块令牌,回想起沈淮宁在宫中和她说过——“以后旁人看到,就知道你是成宁侯府的人,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许明奚扶着令牌雕刻的纹路,随即从腰间取下,放入怀中,没再带出来。
昨晚整夜没睡好,她如今也失了聊天的兴致,便俯身堂下,阖眼睡过去。
杨碧桃本想再说什么,可兰青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噤声。
临近黄昏,马车驶入不平的石子的路上,幕帘轻轻吹开,带着点泥土芬芳的气息跳入马车内,许明奚起身揉了下惺忪的睡眼,从窗外探出头,连绵不绝的重山漫上雪色,沿途似是染上野草的新芽。
满眼尽是熟悉的羊肠小路,炊烟袅袅的村屋,借着天边渲染的金光,与夜幕水天一色,交错相接,村里过年的气氛还是比城镇更浓点。
许明奚的眉心舒展起来,随着杨碧桃指挥着马夫行至弯弯绕绕的小路,马车在一处四方村屋停下,打眼一看,院落以篱笆圈起一块小地,鸡鸭鹅分开养,旁边羊圈还有两头小羊羔,不停地奶声叫。
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一个穿着蓝白布裙的夫人走出来,四十岁的年纪,长脸圆眼,头扎木钗,麻溜地撸起袖子干活,手里还拿了把菜刀,干练十足。
“阿娘!”
一看到从马车下来的几人,面上一喜,拔腿就踩着泥点子而来,“诶唷!你们终于回来了。”
杨碧桃苦兮兮地张开怀抱想要抱自己阿娘,没想到杨大娘直接掠过了她,跑到许明奚面前,“奚儿,你终于回来了,快让杨姨看看,怎么瘦了那么多!”
杨大娘高兴得很,竟一时忘了手中的菜刀,被兰青警惕地一把拦下,吓得杨大娘说道:“我滴个娘嘞!哪里来的厉害小娘子,莫不是木兰来的。”
操着口乡音,甚至还带点俗语,越显亲切。
许明奚横在二人中间,连忙安抚道:“兰青,这是碧桃的母亲,以做豆腐为生,可是我们这里的豆腐西施,我从小都是叫杨姨的,杨姨,这是兰青,我的朋友,出身军队,为人谨慎小心,您莫要见怪。”
杨大娘悻悻地将菜刀放好,取下围裙还顺带擦了下手,兰青这才愿意暂退到身后,还不忘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习以为常地寻着逃生出路和可能埋伏的地点。
“奚儿,你说你们来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杨姨现在就去镇上给你们买些猪肉去。”
“不用了,杨姨!”许明奚连忙阻止,奈何杨碧桃晾在一旁就不乐意了,喊道:“阿娘!从小都这样,喜欢明奚都不疼疼我!”
“就你!”杨大娘掐着她脸上腰上的肉,“你这么身强力壮的哪需要照顾,哪像奚儿都说得脸就巴掌大......”
“娘,你别掐我!很疼!你就是的更疼明奚,不过怀南娘子还比较疼我多点。”
“明明就是你这小丫头从小缠着怀南......”
二话不说地,两母女又开始十几年如一日的掐架场面,你追我赶的,几乎上房揭瓦,引得拴在木桩上的阿旺也开始闹起来,汪汪汪地叫。
许明奚微歪着头,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束手无策,看向静默的兰青,她扯出一抹笑道:“兰青,让你见笑了,这,这平常都不是这样的,都是,都是挺母慈女孝的。”
兰青颔首,沉沉应了声。
几近入夜,屋舍内,油灯微亮,缺角断木屑的木桌上正盛着些农家小菜,杨大娘给许明奚盛了一大碗米饭,说道:“来,奚儿,吃多点,今日来不及只能吃这些,明日一早杨姨就给你杀了那头羊的煲羊汤给你补补,瞧你瘦的,脸色还那么差......”
说着,竟一时哽咽起来,又连忙收起眸中的水光,不愿她们看见。
许明奚心下不忍,说道:“没事的,杨姨,我真的吃了很多,也吃得很好,前不久我还吃到了阿娘说的西域葡萄,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我定给您带很多好吃的。”
“诶!好好!”杨大娘应着,瞧着旁边的杨碧桃正一手拿着鸡腿子在啃,弄的满手是油,不由得长叹一声,怎么我这丫头去上京当婢子反而还胖了一大圈,相反这奚儿却瘦的可怜。
不过短短几月,杨大娘仍觉着恍然。
她本身是泼辣性子,家里男人还在她怀孕时跟狐媚子就跑了,便独自一人生下杨碧桃,可没想到生产时大出血村医都不敢救,幸好怀南娘子出手相救。
当时她大着肚子到天宁山村,性子温温柔柔的好欺负,杨大娘最讨厌这样的女子,可偏偏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一开始对她不对付,没想到后来自己差点一尸两命时,村医手足无措,男人对血崩的女子觉着晦气,女人又怕把这个厄运渡到她们身上,都避之不及,没想到还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来救她,两人结下了这个缘。
又过两月,许明奚出生了,杨大娘就从小和杨碧桃说她是当姐姐的,应该保护妹妹不受欺负,杨碧桃也时刻牢记,这么多年,只要有她在身边,无人敢欺负许明奚,为此还专门养了条阿旺的恶犬,谁敢欺负就让他上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