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芷将剩下的纸钱一把丢入火盆中,灰烬拂过她的眼前,眉眼含笑。
“不错,小福子,你说,如果把一个虚荣又自傲的男人逼上穷途末路,一无所有,他会怎么样?”
小福子依旧面色淡淡地笑着,“那恐怕,到那时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去做吧!”
“懂我。”
***
那晚过后,沈淮宁每日拥着小姑娘入睡,可她依旧油盐不进,没有半点主动的性子,自从那天炼丹的什物着火后,又整日窝在屋里研究一堆稀奇古怪的杂物,念叨着“是不是硫磺的成分不对”,“硝石的用量有毫厘之差”......
比对他还用心得很。
沈淮宁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后,又拢上一层思绪的阴霾,回想穆清远说的话,让袁青木弄盆芍药回来。
袁青木虽然不知所云,可还是按照吩咐跑到崇文门外西花市整了盆彩瓣芍药,娇而不艳,粉淡适中,其清幽的香气被闺中女子所喜,时常用来制香。
及至松别馆后院,许明奚正在花圃上种着车前草和灰菜,这还是沈淮宁给她的开辟的小药园,让她能种点常用的药草。
注意到身后的影子靠近,她转身一看,就瞧见捧着一盆芍药来的沈淮宁,她连忙洗了下手上的泥巴,越过围栏走到他身前。
“将军,怎么弄了盆芍药回来?”
沈淮宁将芍药递到她手上,“给你的,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当晚穆清远过来,给他出了一大堆馊主意,甚至还现身说法。
只见他跟个扑凌蛾子转悠着,“大侄子,我跟你说啊!要送就送花,而你这小夫人又不同于寻常女子,你就得要送些不一样的。”
“那送什么?”
“芍药啊!寻常那些未入世事的小郎君都喜欢送特别直白的刺玫花,你当然不可以,更何况这小姑娘精通医理,芍药寓意着爱慕之情她肯定会知道,你就像这样,捧着个花盆来一段声情并茂的表明心意,啊我的夫人,我对你的爱意就如这芍药般纯洁明丽......”
往后都是些令人无言的肺腑之言,他毫不犹豫地白了一眼,如今放在自己身上,自是不可能说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又补了一句:
“反正,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许明奚一怔,讷讷应了声,认真点了点头,“明白了,只是将军,以后不用劳烦你亲自弄盆花来的。”
沈淮宁眉眼一挑,看来这小姑娘比他想象中要聪明。
只是到了晚上,他沐浴完回来。
就见她捧着花辞碟过来,上面都是精致小巧的糕点,还散发着熟悉的清香。
“你这是!”沈淮宁颇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明奚眉眼稍弯,把糕点放到石桌上,从怀中拿出个玉瓷瓶。
“这是用今早将军给我的芍药制成的,花瓣磨碎做芍药糕,然后根部入药,剪断它去熬煮,做成这样的膏药,镇痛祛瘀的可有效了,如果你还想要皂荚和涂料的话我改日去弄点草芍药来就能做更多,小时候在村里我也经常和阿娘做这个拿到集市上去卖......”
沈淮宁嘴角扯出一抹笑,转眸看向花圃中,围栏上正放着一盆残枝碎花的盆栽,光秃秃的,宛如死后残骸。
心下滋味,难以言喻。
一听此事,穆清远在庭院里笑得四仰八叉,几乎停不下来。
沈淮宁阴霾拢上,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穆清远强行忍着笑,轻咳了几声,干脆说道:“要不这样吧!她一个村里长大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去骑过马,带他去你的马场玩玩怎么样,你说说她来京城要不就是伯府,要不就是你家侯府,哦还有皇宫,都没带人家出去玩过,这真的很不够意思。”
沈淮宁沉思着,难得觉着有理,又没好气地瞥了眼他。
“你这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吧!”
穆清远一怔,折扇顿在手中,讪讪笑道:“最近开春嘛!我想带我家颜烟去骑一下马不好吗?”
沈淮宁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回想到什么,“上次在宫中她被误认为是刺客,后来伤势怎么样了?”
话落,穆清远面色一沉,收回折扇,“别提了,现在都淤青未消。”
沈淮宁目光落到他紧握着扇骨的手,正微微颤着,眼底竟是若隐若现的猩红漫上,他不由得凝眉一紧,“自你上次来我就想问你了,最近怎么脸色越来越不好?”
穆清远紧绷的身背突然松弛下来,又是哗啦一声,折扇展开,微微俯身,倚在他的轮椅扶手上,“那还不是因为你家小夫人的功劳,于大堂上说出这该死的毒,还让他们自乱阵脚,推出了这齐思言当凶手,无论怎样,他都是北朝子民,那帮大胡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御史和御史都忙得翻天覆地,能不累嘛!不过我倒挺好奇,你竟然没有阻止她,要是那些人记恨她该怎么办?”
“以她的性子不可能撒手不管,更何况......”沈淮宁看向这光秃秃的芍药,倚在椅背上,淡声说着,“他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