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姜禾得不到薛凌玉的消息，通常都会在京兆衙门里待一上午，有时候就连午饭都忘记吃。
可这次姜禾却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姜禾的眉心依旧泛着冷意，执伞的手都被冻得发白了，却像是感觉不到这雪天的温度一般。
她将伞递给鸢歌，对着车夫吩咐道：“去商号吧。”
商号的事务已经堆积如山，都翘首以盼少东家来主持，可姜禾这几日都没有心情，有时候就连人都找不着，那些掌柜的只能干着急。
鸢歌听完顿时开心了起来。
姜家商号的希望都在姜禾身上，她若能重振旗鼓的话，无论再大的困难都不用担心。
英叔将连着薛凌玉的五个人送到姜府后门时，等了好一会儿才来了个管事打扮模样的男人。
姜家是皇商，地位不低，又出手大方，无论是多久英叔都愿意等，更别说他方才蹭了姜家小姐的马车，如今正担心对方找自己算账呢，哪里还敢摆谱子。
管事打扮的男人姓乔，是主院里的一个小管事，虽没有多大的职权，但是姜家待下人一向不错，所以穿得也比一般人家的奴婢要体面。
自从小姐的小妾被暗害后，小姐就将后院清洗了一遍，赶了不少人出去，原本人手就不够用了，没想到小姐的妾室又无缘无故失踪了，小姐气急之下，又觉得是府内的奴婢不干净，发卖了不少出去。
这一二三等小侍自然是不会在英叔这样的人牙子手里买，粗使的奴婢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反正不能进院子里伺候，有手有脚能干活就行了。
最少要顶过这段人手紧张的日子，剩下的往后再说。
乔管事一个个轮着看了前四个人的模样，听英叔说都是自愿卖身的良家子，他这才同意收下的，模样规规矩矩的，也都还凑合，他还算满意。
可就到了薛凌玉这里，乔管事忍不住有些嫌弃，“这个怎么把脸弄得那么脏？”
英叔瞪了薛凌玉一眼，赶紧弯腰道：“管事的您先别生气，这个孩子因为意外破了相，所以这才弄了些灰挡挡，免得吓到了贵人们，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嫌弃这个孩子。”
英叔暗地里骂了薛凌玉好几句，临时找了个理由帮他圆过去。
英叔心里也有些急，怕托的时间长，乔管事发现薛凌玉是个傻的，不愿意收就麻烦了。
乔管事又看了薛凌玉几眼，见他一直低着头，像是个性子安静的，眼下缺人手，能四肢健全就行了，反正粗实奴婢都不会在主子面前露面。
乔管事也赶时间，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了英叔，“行吧行吧，这些人我就收下了。”
英叔得了银子，笑得像朵菊花。
薛凌玉抬头看了英叔手里的银子，心里不免跟自己的比较起来。
他的银子又大又沉，英叔的又小又轻，看来还是他的银子好。
乔管事拿了五个人的卖身契，连带着将人领回了姜府里。
乔管事一一看过了他们的名字，无非都是些平民百姓家起的贱名，平平无奇极了，到了薛凌玉这里，乔管事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这名字里的玉字，和小姐的爱妾撞了。”乔管事说一不二，“玉字也不是下人能够压得住的，你以后就叫春晓吧。”
薛凌玉乖乖的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见他还算听话，乔管事的脸色也好了几分，长得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识趣听话。
他带着五人到了外院，提前说些忌讳的事情。
“既然来到了姜府，日后便是姜府的奴婢了，你们应该知道我家小姐是陛下宠妃的嫡亲妹妹，又是都城第一商号的少东家，姜家最不缺的便是银钱，规矩也不似那些高门大户严苛，可却有最重要的一点。”乔管事语气很凝重，用严厉的目光扫了五人一眼，有些胆小的都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薛凌玉目不转睛的盯着乔管事，等着他说下去。
乔管事见他如此大胆，竟不怕自己，顿时来了趣儿，要知道他这副架势可是吓哭过主院好几个胆小的小侍。
“我们姜府最忌讳那种仗着几分姿色就想要往上爬的奴才，还有那种对主子不忠心，还妄图暗害主子的奴才，尸身早就在乱葬岗被狗啃没了，你们虽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主子，但必须谨记这一点，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二心，不管什么原因都得乱棍打死！”
四人连忙应声，“是，奴婢谨记。”
薛凌玉反应过来后也有样学样，对着乔管事行了个礼，“奴婢谨记。”
乔管事见他行礼，心里觉得别扭，却又说不上来，只点了他道：“你，等会儿把脸洗洗，若是嫌自己长得有碍观瞻，就带个面纱。”
作者有话说：
没有意外的话12点前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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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能被管事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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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见面了嘛？！】
【什么时候见面啊】
【居然又转回姜府了！好耶！！】
【啊啊啊啊，】
-完-
第50章
◎“把面纱摘下来。”【二更】◎
新人来的第一日,不必立即上工做事，需得先熟悉环境,乔管事带着五个人逛了一圈外院，方便他们先认识认识府内的路。
姜府所在的路段虽然不是都城内最繁华的，府外的样子也与其他人家没什么区别，可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长廊的装潢都透出一派富丽堂皇，花园也都请了知名的园林大师精心设计过一番，这些人头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般的场景,一来便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乔管事还有事情要忙,见他们都将路认了个七七八八,便去主院做事去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下午会有一个新的管事来教他们规矩。
与薛凌玉同行的四个人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嫌弃他是个痴傻的，就都抱团取火，也不怎么理会他。
薛凌玉也不喜欢跟这四个人说话，姜府也不止就买了他们这五个人，今日外院来了不少人,都和他们差不多的打扮,看样子都是来姜府卖身做奴婢的人,里面也有不少和善可亲的，哪里像那四个人一样总是冷脸对自己。
其中便有个叫心言的,都城郊外人,生得圆脸,胖嘟嘟的一看就很讨喜,这是第一个主动和薛凌玉说话的人。
心言走了主院另外一位管事的路子,是真正的良家子，为了生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这才卖身给姜府，好让日子能够继续过下去。
他与这些人牙子贩来的奴婢不同，虽进来时也是要从粗使奴婢开始做起，但是却有往上走的机会，若是表现的好，未尝不能进到主院里伺候。
薛凌玉坐在台阶上数梅花，这姜府里栽种了不少梅花，虽到了花谢的季节，可落下来的花瓣十分可爱，带有一种清香的味道，薛凌玉搜罗了好多花瓣，全部一朵一朵的装进自己的香囊里。
心言是个爱交朋友的性子，他早就注意到薛凌玉，旁人吃完饭都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因为害怕而偷偷躲起来哭泣，唯独他一个人在数梅花。
心言一屁股坐在薛凌玉的旁边，好奇的盯着他道：“你是没有帕子洗脸吗？喏，给你。”
薛凌玉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接过帕子，歪头看了好一会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擦，
心言觉得他这般可爱极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牵着他的手朝湖边走去。
姜府内外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虽说冬日里结了冰，但心言过来时瞧见边缘有个不知是谁凿出来的冰窟窿，正好有干净的水能用。
他是乡下人，平日里皮糙肉厚的，用冰水洗脸更是家常便饭。
还没等薛凌玉动手，他就热心肠的用帕子沾了冰水，开始帮薛凌玉擦脸。
他的性子安静不下来，一边擦一边道：“瞧着你的衣服是干净的，可这脸却那么脏，你阿爹以前没有教过你晨起之后要洗漱吗？”
心言擦着擦着，看到薛凌玉干净的脸，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样，他记得阿爹说过，这般好看的人，都是要进宫去做妃子的，普通人哪里有机会见到。
薛凌玉看不懂心言眼睛里的情绪，冰水刺激到了他柔嫩的肌肤，他忍不住捂着脸道：“有点疼...”
心言从惊艳中回过神，闻言立马丢掉了手里的帕子，看着薛凌玉有些泛红的脸，内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脸那么嫩，一碰这冰水就会红，我帮你找点药膏涂吧。”
心言说完又慌了，他在姜府还没站稳脚跟，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药膏，但他还是决定去试试，毕竟不能让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受损。
薛凌玉拉着心言的手，摇头道：“不疼了。”
他的语气极其认真，特别是那双如有星辰的眸子，更是让心言忍不住却步。
心言不禁感叹：“你真的是来做奴婢的吗？长得好看，性子又好，肯定很多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都可以进宫去做宠妃。”
薛凌玉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乔管事说我丑，让我戴面纱。”
长成这样还丑的话，那他就不用活了，心言忍不住在心里吐糟。
“乔管事说错了，你不丑，不过你长成这样，是得戴面纱，要不然若是被主子看上了，肯定会被抢去做小妾。”心言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子都有怪癖，都会把小妾折磨得遍体鳞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心言也是存了一点吓唬薛凌玉的心思，往夸张了说，可是薛凌玉却没什么反应，他不免惊讶道：“你居然都不怕的吗？”
薛凌玉抿唇道：“不怕。”
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是雪水般透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糯动听的，想起家中还未成年的妹妹，心言忍不住动了心思。
“我家中有一个妹妹，还有两年就成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家里虽然穷，但是我能挣钱，我小妹读书也很厉害，将来未必不能中状元，如果你愿意的话...愿意的话...”心言有些不敢说下去了，面对这般仙气的美人，他忽然觉得小自己的妹配不上了，刚刚鼓起来的勇气也泄了。
可是心言又不舍得眼前的美人，最后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决定道：“还是等我小妹高中之后，再三媒六聘来娶你做正夫！”
正夫这两个字好像触到了薛凌玉的心弦，他弯起嘴角，笑容动人，“好啊。”
心言握着他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己。
没想到这就定下了未来妹夫的人选，他来姜府做事果然是不虚此行。
心言接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薛凌玉找了个面纱，嘱咐他时时戴着，不要被别人瞧见自己的容貌，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因为意外落了伤疤，容貌丑陋怕吓到别人。
薛凌玉都乖乖的记下了。
姜父一直命人关注着流水小筑的动向，上次姜禾急匆匆的赶去京兆衙门，最后还是白费一场，之后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消沉，无论怎么劝都劝不动，一心只扑在找薛凌玉这件事上。
人都不见了那么久，姜父估摸着都应该离开了都城，按照薛凌玉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应当是不会让姜禾找到自己的。
瑞明禀报道：“主君，小姐从京兆衙门出来后就去了商号处理生意，看样子应该已经接受了薛公子不在的事实。”
姜父胸口的气猛然一松，只要姜禾能够去处理生意就好了，其余的管他是薛凌玉还是其他什么男人，只要时间一长，再好看的男人都会被忘记。
就算时间不能彻底磨灭痕迹，那新欢总能够加速遗忘。
姜父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想起瑞明上次提的一嘴，“你上次说，现在给禾儿择正夫还不迟，如今五皇子被指派和亲，陛下也不会随意再给禾儿指婚，的确是个好时候，可以慢慢挑选。”
瑞明含笑道：“娶个贤惠的正夫，再添几个貌美的小妾，日子一长，什么也都会忘记了。”
姜父也觉得他说得在理。
上次为姜禾挑选的三位正夫人选，左吉已不在甄选之列，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他便被左王爷草草嫁了出去，却不知嫁到了哪户人家。
英武侯家的嫡次子，出身将门，性子活泼可爱，况且英武侯也是豁达之人，与姜家交往甚好，却在上月已订了亲事。
如今赫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大有超过姜家之势，若是两家联姻，既可解姜家商号的燃眉之急，又能垄断都城的商号，助力姜家在商场再上一层楼。
赫家公子听说虽相貌平平，但是娶夫娶贤，挑几个妖娆可人的小妾，定能弥补空缺。
姜父的算盘打得很响。
“待寻个合适的日子，请赫家公子入府一叙吧。”
瑞明俯身称是，却不急着下去，“主君，前段时间小姐发卖了好多人出去，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今日外院买了一批粗使奴婢，您可要去看看，若有瞧得上眼的，便提拔到内院来做小侍也是好的。”
姜父端起茶盏，拧眉道：“外院买的粗使奴婢身份可清白？仔细查查，别又出现像央桃央乐那样不忠不义的奴婢。”
瑞明将姜父从椅子上扶起来，低眉顺眼道：“由几位管事们一起掌眼的，都是身份清白的农家子，不敢有任何马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