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置将诗册抖得哗啦啦作响,怒道:“你没事儿去招惹宣平侯世子作甚!今日他来找我,句句都是你。”
一番大嗓门过后,屋内尤为安静,气氛紧张。
可沈郁茹却司空见惯,整理了自己的衣袖,道:“女儿并未招惹世子,是他闹市纵马伤女儿在先。况且之后也未要他赔礼道歉,怎么算是...”
话未说完,沈置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打下来。可她偏偏不躲闪,只是倔强地望着,逼得那只手停在半空中。
沈置怒火中烧却又抵不过这性子,只得咬牙切齿甩袖道:“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儿,哪儿都别去!”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寂,沈置神色中怒气未退,却听得方才自己女儿说受伤了。
他欲抬眼打量偏又放不下架子,最终只皱眉瞪了过去,冷着声音问道:“伤哪了?”
这样不冷不热的关心,还不如没有。沈郁茹也不愿意服软,只将目光移向别处,道:“不劳父亲费心。”
方才还有一些心疼的沈置,如今又一股邪火上头,怒哼一声离去。
沈置出门后,沈郁茹红着眼睛立在原地,望着敞开的房门。
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她儿时已经经历无数次,早已经不会委屈地哭泣。
……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宣平侯世子不知何故又被老侯爷禁足在家,没能再来沈府。
傅其章近日也悠闲,皇上许半月内他不去上早朝,倒能落得个清静。
他把南疆不要紧的事务都处理下,再在后院练练剑,半日也就过去了。
未过午时,张瑞书骑着马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往日斯文的他今日竟也将缰绳一扔,走路带风地进了府。
“青卓?青卓!”青卓是傅其章的表字,张瑞书一进府里就开始四处寻找。
傅其章刚刚收了剑,就听见这急促地呼声。他听出是张瑞书的声音,可又一时不敢确认,毕竟那斯文书生平日连高声说话也鲜有。
往前院迎了几步,见着了一脸焦急的人。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能把如此斯文的人急成这样,傅其章擦了汗问道:“何事?”
张瑞书气还未喘匀,直拉住他慌乱道:“赐婚圣旨马上就到,我来时书文院已经拟好了旨,送去宫里盖印了。”
“赐婚?”傅其章刚畅快淋漓地舞过剑,这会儿思绪根本没在朝中什么事上。
他一时间满目诧异,可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内侍声音高喊:“圣旨到!”
事出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混乱中被拉着听旨,脑中嗡嗡作响。
前边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宣旨的公公念了“今有书文院掌令沈置长女,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心兰致雅...”
“沈置长女?沈郁茹?”傅其章这才猛然有了些神思,可不多时神色中仅有的微惊也被愤懑掩去。
“傅将军,接旨吧!”宣旨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宣完了旨,笑盈盈地把圣旨送过来。
傅其章不语,面对送到面前的圣旨无动于衷。他胸膛的起伏越发明显,整个人虽然没有动作,却处处都有躁动的气息。
不明不白的赐婚不如说是逼婚,他绝不肯受此旨意,突然撑起一条腿要起身。可刚刚他方才一动,就被身旁的张瑞书按住。
张瑞书也顾不得宣旨公公惊异的眼神,低声道:“别乱来!”
在得知书文院拟了这道旨之后,他快马飞奔,即刻向镇远将军府赶来。以傅其章的个性,恐怕晚一步就会干出抗旨的事情。
如此当头一棒,傅其章压不住急促的呼吸,被忽然按下后有些头晕,他强撑着道:“望皇上收回成命。”
“将军说笑了,这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小奴恭贺将军!”小公公也未见过这场面,只能陪笑把圣旨送到了傅其章面前,可是他依旧没有动作。
不接旨,与今日和谁赐婚无关。而是傅其章不愿意自己像只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更厌恶这些背后弄权企图拿捏他命门的人。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张瑞书沉声道:“接旨!”可是半晌还不见人动,干脆将声音压到最低警告道:“你想我们去大狱里捞你?”
这时傅其章才恢复了些神思,虽然知晓抗旨下场,却仍然不愿接旨。
张瑞书趁其不备拽起他的手臂,小公公得着了机会赶紧将圣旨塞了过去,生怕再出什么乱子,道了句小奴告辞就急匆匆出了府门。
往日里朝堂里那些个勾心斗角傅其章不屑涉足其中,没想到最后却逃不过避不开,如今自己的婚事竟要被左右。
若不是张瑞书在,他恐怕要将宣旨的公公“请”出门外。如今握着圣旨,竟然如同红炭在手,分外炙热。
……
两道圣旨,沈府那道宣得格外顺畅些。沈郁茹只是平静地听完接旨,又打发了宣旨公公些银两。
之后,就在园内站了良久,沈置见她没什么情绪,以为是在忍着心中苦闷,心下竟有一股酸楚。
皇帝与他秘密商议此事时,他没敢说、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得知圣意后便匆匆将沈郁茹接来了京城,可进城当日姚璟就找进了书文院,他才一时气急呵斥。
一桩不知根不知底的婚事,现下想起来,沈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也只能安慰,他叹气道:“如此也算是门好亲事,你心放宽些,别把自己愁闷出病来。”如今这时,更多了些父亲的样子。
沈郁茹眼睛里空空的,神色无悲无喜。半晌她仰头看着天,似是在祈祷什么,顺便将要流出来的泪留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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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看下一章】
-完-
第4章 大婚
◎大婚◎
虽然很晚了,但是镇远将军府里依旧灯火通明。傅其章虽然还未完全消了怒气,但好歹是能安分地坐在书桌前。
“今日幸亏瑞书到了!要不然你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我们就得去大狱里捞你了吧!”闻讯而来的杨逾得知情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见人不言语,他更是又急又气,道:“御赐府邸你拒也就拒了,但是赐婚这事儿既未提前与你商议,是盖好大印的圣旨直接送来,便没打着要你拒绝!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现在想来,傅其章自然觉出来了当时惊险,他自知理亏也就任杨逾说去了。
忽得,杨逾又被戳中了疑点,自言自语道:“不过这赐婚倒是来得蹊跷....沈家姑娘才进京几天?这么急。”
张瑞书皱眉欲言又止,看了看傅其章的神色,思虑片刻还是开口,放低声音道:“书文院属成王一派。”
成王与太子分庭抗礼,如此莫非是想抢占先机,意图将傅其章划在自己一边。可是这么看,沈置中庸并不是最佳人选,杨逾揉着玉貔貅不动声色地思考。
“今后只看沈置如何了。”张瑞书与他想到一处去。
现下沈置是个掌令,可难保不是成王想徐徐推进。先嫁其女,后升官职接管书文院。
届时沈置一表明立场,傅其章不用做什么,在外人眼中就已经是成王一派了。
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傅其章不想去琢磨,也不甚担心,徒留两个局外人冥思苦想。
他对朝中派别一向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到他这里,都是撞上了一堵墙,这会儿也不想去费神:“随他们去设计吧。”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不对沈家姑娘一见钟情吗?”杨逾早知道跟他说这些个事儿就是对牛弹琴,还不如说说沈郁茹实在。
还有就是说点好听的,先让傅其章这个倔性子顺过来。别回头得罪了皇帝,又被成王咬死,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
况且当时傅其章对沈郁茹有意之后,他就让张瑞书去书文院差了卷宗。沈家姑娘久居□□,背景干净,比宫里那些皇亲贵女好了太多。
提起沈家姑娘,傅其章的思绪又游走起来。在见过沈郁茹后,他时常出神想起那清澈干脆的声音和眼神。
那样坚定的目光,倒比眼含秋波更令他难以忘怀。
他现在再想来,若是当时抗旨,且不说自己后路如何。那恐怕便又要错过沈郁茹一次,再无转机。
“沈郁茹...”他不知何时很喜欢低声念这个名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期待,是再次见面,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
傅其章与沈郁茹被赐婚,流言由宫里传遍了大街小巷。因着镇远将军战功赫赫又早有奇闻,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二人模样,就说得郎才女貌,天定姻缘。
六月盛夏,从镇远将军府到沈府,沿街酒肆店铺纷纷挑起了红绸,举目不尽。
喜牌开道,接亲的队伍沿路撒下喜钱喜果,一匹匹骏马系着红绸哒哒走过,街头街尾鼓乐不断喜气洋洋。
沈郁茹以为自己出嫁时,不会留恋这个家里的什么。毕竟这个家生她养他,缺独独少了份偏爱她。
可是当她见着父亲沈置青丝间的白发,皱纹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眼尾,眼巴巴地望着。过去那些怨怼似乎顿时又消减了不少,终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青衣连裳,红纱盖头,她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迈出了府门上了喜轿。
可俯身进轿时,她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可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心软。
十岁时亲生母亲亡故,与刻薄的继母相处两年。十四岁时,她与弟弟被送去□□老宅。
沈置虽时常送些银两让老妈子照顾,却一年到头也不见几面。
隔着纱,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一片晕红。什么天作之合、两厢情愿,能及之人万中无一。何况还是赐婚这种没得选的事情。
其实,在□□茶园里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没得选了。
有人用沈置及在军中的弟弟作为威胁,让她嫁入镇远将军府为眼线。
沈置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这件事同他说了,也抵不了什么大用。弄不好传扬出去,还会害了沈家。
沈郁茹干脆自己扛了下来,她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只是很快就被接回了京城,赵记还送来了有字条的食盒。
赐婚不过是场交易,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卷入这样的漩涡中,沈家安危也要系于自己一身。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回想,直到喜轿在镇远将军府前停下。轿帘被掀开,喧闹声一下子涌入将她的神思唤回。
一只手伸在轿前,阳光刚好落在那修长的手指上。沈郁茹隔着红纱看得朦胧,只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双手有些粗糙,可以触到几枚茧子,但是却很温暖。脚下是软红毯,由府门口一直铺了进去。
傅其章第一次握这样细嫩的手,怕握重了将人捏疼,又怕没握住不慎滑落,一时间竟掌握不好力度。
二人在众宾道贺中向府内走去,沈郁茹觉出来了手被捏得时松时紧,她悄悄侧头看身旁的人,可是隔着层层红纱,看不真切。
拜了天地,高堂拜的是傅其章父母的牌位。周围虽然热闹,傅其章却只是神色紧张地往自己的新娘看去。
隔着纱什么也看不到,可越是看不到,越是心里不安。
如此便成亲了,他觉得恍惚。
“这一双人儿可是如胶似漆!”喜婆一边搀着沈郁茹一边挥动着红手绢掩住笑意。新妇要回房的,可是新郎却一直出神地紧握着。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傅其章才觉不妥,猛然松了手,看了看一旁的宾客:“酒宴已备,烦请诸位移步!”。
宾客声喧闹,沈郁茹被喜婆搀着往后院走,忽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她觉得声音分外熟悉,像极了那天在街市上遇见的那个锦衣少年。
她回头去看,想着能隐约看看也好,不过终未看清只得作罢。
日落华灯起,镇远将军府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将院内映得明亮通红。
宾客各有醉意还在推杯换盏,见了谁都吉祥话挂在嘴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肩背,又与旁边人碰杯。
傅其章不善应酬,喝得酒比说得话多,好在还没有醉。
总归是还闹的闹完,终于得了个清闲。他站在长廊的一角,望着热闹的宾客,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正看着,他忽然被人一把勾住了肩膀。偏头看去,见着杨逾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杯子,醉意甚浓。
“这儿我和瑞书替你看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杨逾说罢,脚下一踉跄,就把人往远处推。
“你醉成这个样子…”傅其章听他说话都不甚连贯,无奈地任他挂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