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快只想看案宗——臻熙
时间:2022-03-17 07:10:37

  被虚虚环抱,温热气息吐在耳边,淡淡雪松味盈入鼻中,即便没有触碰,莫致之也羞红了脸,将人推开,便忘记要问何事。
  萧世幸嘴角带笑,好整以暇欣赏莫致之窘态。
  莫致之只得气急败坏道:“去便去,不要动手动脚。”
  萧世幸抬起双手,温柔笑道:“不动不动,姐姐莫恼我,我只听姐姐的话。“
  听到这半调戏半讨好的话,莫致之不明所以的舒畅了许多,嘴上说着:“我何曾恼了。”环顾四周,只见到萧世幸孤身一人,好奇问道,“小龙去了何处?”
  萧世幸忽然肃起脸色,气质冷了起来:“此案涉及戊边将士,我嘱他查事,晚些时候他自会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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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三人来到关雎楼,刚入门,便看到厅内站着一个美人,晨光熹微,美人浴光,水眸含情,淡施脂粉,容颜绝美,恍若仙子,腰间浅杏丝带紧勒,更显风流娇柔。
  婉梦深深道个万福,态度、姿势挑不出一丝毛病,即恭敬又优雅,她美眸看向萧世幸:“小王爷,我有要紧话同您说,请王爷移步屋中。”
  萧世幸见莫致之并无异议,黑眸微垂,便欲上楼。
  莫致之不自觉双手捏紧,低声忿忿道:“这是办案还是泡妞?”
  萧世幸耳力甚好,听到这话,暗自勾起嘴角,依旧脚步不停。
  “泡?牛?”老刘头不甚明白,只得假咳一声,故意说道,“小王爷怕是要有个妾了。”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莫致之差点要炸了,“妾什么妾,他尚未成年呢,小小年纪竟不懂得洁身自好。”
  老刘头差点笑出来,强自忍住,又故意说:“莫捕头此言差矣,王爷年后便要弱冠了,如今往府内纳人都算晚的。”
  听到这话,莫致之感觉胸口有些窒息,心头微微刺痛,可她没有立场接话,这弟弟又不是亲的,她哪有资格管,只得口中故作洒脱:“孩大不由姐,管他呢,老刘头,你去问昨日几人和烟萝可有仇怨,我四周查看。”
  老刘头领命而去,莫致之深吸一口气,忍住情绪,抛却一堆杂念,思维回到案情。
  莫致之考虑到李岚玉若是自门庭若市的前门进来,未免太过招摇,便来到后门。
  后门厚实,门闩结实,外人难以潜入,若是李岚玉自院墙攀进来,后院那济济一堂的客人便都能见到。
  既不是前门夜不是后门,这人是如何进来的呢?
  莫之子埋头思索,抬眸却瞧见一个小丫头正在不远处好奇打量她,正是昨天的目击者之一丫鬟伶俐,莫致便大大咧咧坐到门槛上,朝着伶俐温柔一笑:“伶俐,过来。”
  伶俐犹豫了一下,拧着手,缓缓走了过来。
  “坐。”莫致之指指身下的门槛,伶俐听话,也如莫致之一般坐上门槛,只双手仍是不停拧着,莫致之垂眸看了一眼,温柔问道:“可是受伤了?”
  伶俐点点头,将手心呈了出来,手心红肿的厉害,应是挨了打,她撅起嘴,委屈说道:“今日筝儿我又没弹好,授艺娘子便打我手心,可我不爱那筝,老学不好。”
  莫致之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呈给伶俐看,问道:“好看吗?”
  瓷瓶莹润细腻,工艺精巧,十分玲珑可爱,伶俐亮了眼睛,乖巧点头:“好看。”
  “将这个涂上,伤能好得快些。”莫致之将瓷瓶递了过去,“拿着。”
  “给我?”伶俐有些怯生生的,并不敢伸手接瓶。
  “给你的,拿着吧。”莫致之笑着回复,声音很是干脆。
  伶俐接过瓷瓶儿,立马双眼弯弯,脸上绽放出童真笑颜。
  莫致之被她感染,眉眼舒展,含笑道:“伶俐,你在这里多久了?”
  “七年了。”伶俐反复看着手上的瓷瓶儿,很是爱不释手,她一低头,小小粉嫩脖颈儿便漏了出来。
  莫致之将她翘起的领口掖了掖,看着她玩耍的动作,柔声问道:“对楼里人都熟吗?”
  伶俐抬眸看着眼前姐姐,这个姐姐又温柔又好看,还对她很好,伶俐很愿意帮他,便使劲点了点头。
  莫致之漾起笑容:“可以讲给姐姐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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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致之叫伶俐先走,自个坐在门槛上默默无语。
  伶俐口中烟萝脾性居然如此古怪,也不知到底经历过什么。
  莫致之思绪万千,却感到眼前人影闪动,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女子披着斗篷戴着斗笠,斗笠上罩着黑纱,整个人犹似身在烟雾中,只隐隐约约能感到明亮眸光。
  行动间,女子裙裾摆动,露出玲珑细腰,莫致之没来由就觉得此人定是美人,且是一举一动勾人心魂的大美人。
  老鸨跟在女人身后,脸上笑的殷勤,态度很是恭敬,将人直送到后门,莫致之起身让路,女子脚步不停出了门,门外已有马车在等候。
  关雎楼才出事,什么客人这般神秘,大白天罩着面纱就过来了。
  莫致之心中疑窦丛生,好奇回头观望。
  “莫捕头,口供核实好了。”老刘头回到莫致之身边,见莫致之张望,顺着她目光也看了过去。
  门外女子在侍女搀扶下,上了马车,动作之时,斗篷下落下一个手帕,女子却浑然不觉。
  马车启动,扬起灰尘,将地上手帕吹得更远了些。
  “有些可疑。”老刘头警觉敏锐,将烟管插在背后腰间,走出门去。
  莫致之心中有疑,便没有阻拦,觑到老刘头在门外捡起手帕,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然僵硬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莫致之惊疑不定,却见老刘头猛然追向马车离去方向。
  “老刘头~”莫致之拔腿跟了上去。
  叫声将老鸨惊醒,老鸨转身看向门外,顿时变了脸色。
  莫致之追了两条街,追到巷道,怪了几拐,不见人影,只得先回来,却见老刘头怅然所失走了回来。
  莫致之正欲问话,却看到老刘头忽然不再温吞吞,径直跑向老鸨,口中莽撞问道:“老鸨,刚那人是何身份?”
  老鸨面露惊恐,一时支支吾吾起来。
  莫致之心中生疑,于是吓唬道:“此处才发生了命案,你若不说,难道是和凶手沆瀣一气?”
  老刘头脸色怪异,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威胁道:“老鸨,寻出凶手至为重要,你难道想要凶手在这楼中逍遥法外?”
  老鸨被吓的六神无主,嗫嚅道:“那人是来收拾烟萝遗物的。”
  “为何此人来收拾烟萝的遗物?”莫致之蹙眉。
  “那人到底是谁?”老刘头惊疑不定。
  老鸨犹豫一阵,终是结结巴巴说道:“她是烟萝的母亲,是……芷烟。”
  老刘头闻言,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半晌问出一句:“烟萝她……她姓什么?”
  “她姓刘,原名刘晓萝。”老鸨看了看老刘头,叹了口气,“烟萝今年十八岁,其他话,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老刘头好似被雷击中,双眼圆睁,脸色铁青,浑身颤抖起来。
  莫致之眼皮一跳,急忙将老刘头扶着坐下,心中却是惊骇不已,她恍惚记得老刘头曾说他是花魁心上人,难道那花魁就是芷烟?
  那烟萝难不成是老刘头的女儿?可烟萝已死,老刘头才知有女儿,如今却要调查女儿的死因?
  莫致之心中大惊,慌忙看向老刘头,颤声问道:“老刘头,你可还好?”
  老刘头盯着莫致之,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烟萝的母亲芷烟当年是关雎楼内的花魁,那时候她便住在三楼东四号,即是最深那间屋子。
 
第17章 .花魁
  才知有个女儿,女儿就已惨死,老刘头心中万分痛苦,独自入到烟萝房间,屋内已被清理干净,黯淡光线中,他的背影孤独凄凉,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来到书案边,老刘头微颤颤伸出手,轻拂桌上琵琶,却拨出悲切的响动,目光细细临摹琵琶,看到上有磕破了的缺,想必主人很是心疼吧。
  想到这里,老刘头再也站不住,单薄身形摇晃几下,趔趄摔坐在地。
  命运怎可如此弄人,若是他早点寻到芷烟,若是他早些知晓芷烟有了身孕,他必能改变这一切,他或还可将女儿赎出,或能享受女儿承欢膝下,或许……
  不想芷烟竟将此事隐瞒,害了女儿也害苦了他。
  他真想立即寻到芷烟质问一二,她可还有心在?
  哆哆嗦嗦将背后烟管取下,却双手颤抖,抓不稳眼袋,盯着陪伴自个无数日夜的老伙计,只双眼茫然。
  “大人,我会填烟草。”门口有怯怯声音传来,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探进头。
  老刘头木然抬眸,张了张嘴,却喉头凝滞,发不出一声。
  伶俐轻盈走到老刘头身边,乖巧蹲跪,细嫩小手轻轻扯开烟管上挂着的烟草袋子,取出一小撮烟丝埋进烟头,再将烟草点燃,柔声道:“我爹爹也抽烟,在家时候,都是我帮他填烟草。”
  两滴滚烫的泪水落到伶俐小手上,伶俐抬眼,却是面色一怔,“大人,您怎么哭了?”
  老刘头嘴唇颤抖,面容痛苦,竟哭的老泪众横,泪水决堤般无法遏制,就像这辈子的苦,全在此时被发泄了出来。
  诚然,老刘头一辈子和气待人,谁又知他油滑的皮肉下,那受尽磨难的心。
  见老刘头痛苦不堪,伶俐不自觉红了眼圈,光洁的小脸上,双眸盈着泪珠儿,剔透可怜,她站起身,自怀中掏出最爱的粉色小帕子递了过去,“大人,节哀。”
  老刘头一手轻轻推开伶俐的手,另一手捂住脸,无尽呜咽。
  有的人看似苟且,只是想要忘记背上重负,岂料道路坎坷,生活颠簸,终是到了不堪忍受之时,擦肩而过的倩影,梦寐以求的容颜,只换来两行断肠泪。
  听到老刘头哭声,屋外的莫致之感同身受,忍不住泪眼盈眶,却生生咬住嘴唇,不发一声。
  “姐姐。”
  温柔低语响在耳旁,萧世幸忽然现身,见到泪眼模糊的莫致之,默然静候在身边。
  开心之时陪着你,难过之时亦守着你。
  莫致之抹干眼泪,轻声说:“必要告破此案,给老刘头一个交代。”
  萧世幸点头,轻轻拢住莫致之的小手,柔声道:“我都听姐姐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来,见到楼下老鸨,莫致之红着眼睛追问:“老鸨,芷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官差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老鸨深深叹了口气。
  芷烟出生于“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江南,原名凌小玉,烟雨迷蒙之地长大的她生得花容月貌,自小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尤其那一手的琵琶,更是一曲销魂断人肠。
  未及及笄,身为地方官的父亲得罪上司在大狱中悲惨死去,她便被后母赶出家门,只得来到京城投奔大哥,没想到大哥年纪轻轻得罪权贵,被打到重伤,最后不治身亡,芷烟小小年纪便在举目无亲之地没了依靠。
  为了还清大哥治病的债务,芷烟自卖进入关雎楼,她年纪虽小,却才貌双全,随着年纪越大,越是出落的明艳动人,更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清秀沁人心脾,引得无数客人神魂颠倒。
  虽堕入关雎楼,她却卖艺不卖身,期盼能寻一个真心人,而这样的人,确实出现了,不是日日登楼的风流才子,也不是一掷千金的达官豪绅,而是一个小小卖货郎。
  芷烟住的三楼东临街道,一日,楼下来了个货郎,卖的都是姑娘们喜欢的东西,楼里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挑花选钗。
  芷烟便倚在窗边看,那日晨光正好,货郎举手拭汗,抬头看天,入目就是一个绝色佳人,好似春日里含羞带怯的桃花,倏然绽放便鲜亮了枝头,货郎当即看呆住,忘了卖货,忘了招呼,只定定看着芷烟。
  而货郎面容英气,身材挺拔,也引得芷烟羞红了脸,急忙缩回头,却不小心将帕子掉了下去。
  帕子飘飘荡荡,落到货郎脚边,货郎将帕子捡起,再抬眼时,窗边美人已消失不见。
  之后货郎又来了两次,芷烟明知他近在几步之遥,却不敢露脸,自小学的繁缛礼节要她不愿正视莫名的心悸。
  只是没过多久,货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捕快,且拿着帕子找上门来,原来他只是为破案扮作货郎。
  芷烟的帕子上都绣有一只橘子,因她最爱“纤手破新橙,吴姬三日手犹香”这软绵绵的江南味道,便将橘子绣到帕子上。
  有个偿还帕子的由头,这位捕快终于见到朝思夜想的芷烟,自从以后,这位捕快铁了心,日日清晨都会在楼下盘恒。
  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下雨天,捕快在楼下被大雨淋成落汤鸡,芷烟心一软,叫丫鬟将捕快带了上来,从此以后二人情投意合,乃至春风一度。
  芷烟并不后悔,因她知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信捕快,捕快也不负信任,将积蓄都交予她,说是终有一日,要正正经经、风风光光将她娶回家。
  只是命运弄人,芷烟在关雎楼内见到了打死哥哥的仇人,并机缘巧合了解到仇人父亲竟是副督御史,而这个副督御史便是陷害父亲身败名裂的大官,为了报仇,她冲动下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举动,同意了副督御史求娶,成为官宦人家小妾。
  只是后来她发觉已有身孕,这若是被心狠手辣的副督御史知晓,不仅她的性命难保,捕快和孩子都难逃一死,于是她寻了个回江南省亲的借口,偷偷将孩子生了下来,交给了关雎楼老鸨,并将此事隐瞒的滴水不漏。
  芷烟离开了青楼,她的女儿小烟萝自小在关雎楼长大,知道娘亲嫁了个有权势的,却不顾她的死活,不愿给她赎身,这要她寒了心。等她再大一点,关雎楼内唯一对她好的姐姐,因为被负心男人辜负投了河,这要烟萝更加孤僻,等她情窦初开之时,她心上的才子终于出现,速度也在海誓山盟以后消失不见,烟萝便没了希望,恨她活着的人世间,也再不相信男人。
  这便就是两代花魁的经历。
  *
  夜深人静,堂屋内点着支蜡烛,莫致之正在家中思考案情,她习惯性用炭笔将所有案中关键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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