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颇为不解:“那为何不是烟萝穿了官服行凶呢?”
莫致之微微一笑:“因为凶手很可能是男人。”
林小六闻言一脸懵怔。
“因为男女身高不同,力量不同,所以血迹喷溅位置自是不同,譬如姐姐在尸身面前拔刀,喷溅位置在是官服胸腹,烟萝比姐姐稍矮,若是她拔刀,喷溅理应在官服胸口位置,如今喷溅血迹在官服腹部,说明凶手身量更高,是男人可能性更大。”萧世幸娓娓道来,眼中无波无澜。
“没错,之后凶手便将李岚玉伤口拧转,其一是隐藏刀口,其二是想要血液浸透胸口衣衫盖住溅血……”莫致之双眸清凉,透着鄙夷,“凶手行凶后脱掉官服便可回归自己身份,说明凶手很可能是楼内之人,老刘头,你去问问当时楼内都有何人?再问问案发之时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见老刘头领命而去,林小六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继续问道:“这地上桂花油做何作用?”
莫致之双眸闪着光:“凶手应是见自己身上有喷溅血液,而烟萝身上干净,他要诬陷烟萝,便用配刀破坏伤口掩饰官服上血迹,又擦拭衣橱上落的血液,再用桂花油将地上喷溅血液掩盖,这油瓶砸落地面,瓶子未破,桂花油却撒得到处都是,便是凶手蓄意为之。”
老刘头不多久便回来了:“莫捕头,当时客人都在后院,楼中尚留有七人。”
“哪七人?”
老刘头掰着手指说:“伙计楚辞、伙计周文,姑娘芊柚、姑娘思绮、姑娘婉梦,丫头莹儿,还有小王爷。”说罢交上七人的供词。
伙计楚辞口供:“客人们都去了后院,我一人在前厅收拾,酉时前后听到有人惨叫,我便匆匆上了三楼,看到周文正候在门口。”
莫致之想到关雎楼二楼房间尚且对着大厅,看得到出入之人,但三楼是帷幔遮住的,见不到人进出,难怪楚辞要跑上楼去看。
伙计周文口供:“不知什么人将污泥挂在楼梯,我正在清理,听到有人惨叫,便跑上楼,我是第一个到的。”
丫头伶俐口供:“我当时正和小姐在宵夜,忽然听到叫声,便跑了上楼,见两个伙计已经候在门口。”
打手邓武口供:“我当时正在后院守卫,听到有人叫,我便上了楼,是第四个到的。”
思绮姑娘口供:“我住东二楼二号,我在屋中听后院唱曲,听到叫声,便跑了过去,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芊柚姑娘口供:“我住东二楼一号,我与丫头伶俐正在宵夜,听到有人惨叫,便唤丫头出去看看,我自在屋中等候。”
最后萧世幸的口供也交了上来:“酉时什么都没听到,我在西二楼一号婉梦房中和她一道在听窗外唱曲。”
婉梦口供和萧世幸一致。
看到最后两个供词,莫致之眼皮跳了跳,默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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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七美
都说关雎楼是男人的天堂,楼内七美可满足客人的一切幻想,或气质高雅,或温柔娴静,或活泼可爱……
所谓七美,便是楼中只驻有七人,七人均是年轻貌美,才气横溢的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老鸨精心挑选悉心培育的,老鸨调.教享誉京中,请的授艺师傅也是一等一的好,教出的姑娘自不必多说,加上楼中一直保持七人,有好的填进去,不好的筛出来,所以楼内姑娘都是顶好的,关雎楼也是声名远扬。
老鸨不停搜寻好苗子,伶俐便是这样寻来的,老鸨见她生的眉清目秀,买回来先做个丫头,准备等其长成以后,再待价而沽。
伶俐是穷人家的女儿,她觉得关雎楼内虽然练功很苦伺候人很累,可是能吃上饭,便已心满意足。
哪想到今晚烟萝惨死,她目睹了凶案现场,到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
此刻夜深人静,查案的官差大人们已经离开。
她端茶倒水的手还在抖,而她家姑娘却好似并未受到影响,仍在处变不惊的抚琴。
听着优美旋律,看着抚琴的芊柚,伶俐有些出神,她觉得芊柚姑娘长得真好看,虽然没有烟萝婉梦那么出名,却自有一股大家闺秀气质。
抚琴中的芊柚,身后青丝半披,头上堕鬓低垂,容貌秀丽,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气息,整个人好似那高山茗茶,需细细品味,品的久了,才明白美人的三分温柔,三分妩媚,三分脱俗,和一分撩人心弦。
据说芊柚曾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十三岁时因父亲犯了事,被卖入青楼,关雎楼的老鸨见她气质优雅,知书达理,便重金将她买了进来,收到七美之中。
琴已抚完,芊柚凝雪皓腕依旧放在琴上,美眸看着烛火痴痴发呆,烛火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伶俐急忙叫唤:“姑娘,姑娘。”
芊柚恍然被吵醒一般,“何事?”
伶俐乖巧说道:“姑娘,莫看烛火了,这是要伤眼睛的,还是早些歇下吧。”
芊柚便缓缓起身,坐到了床边,又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伶俐,把我匣子里的翡翠耳环拿过来。”
那对翡翠耳环,伶俐是认得的,并不是豪客一掷千金的礼物,而是芊柚自家里带出来的,芊柚对此甚为珍惜,一直舍不得戴。
伶俐从匣子里找出耳环,呈给芊柚看,“姑娘,大半夜拿耳环做什么?”
芊柚看着耳环,静默半晌,取一只递给伶俐,“将这只送去给思绮姑娘。”
“半夜送耳环做什么呀,况且送耳环哪有送一只的?”伶俐不懂缘由,偷看芊柚脸色。
芊柚表情清淡似水,柔声说:“你只管送去。”
伶俐只好点头答应,拿着耳环端着烛火出了门,好在两间房离得很近,半夜她独自走在漆黑楼内也不那么怕。
来到思绮房外,见屋内漆黑,伶俐尝试叫门,“思绮姑娘,你睡了吗?”
“何事?”思绮想是被吵醒了,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我家姑娘要我给你送一只耳环来。”伶俐扒着门缝往里头看,却黑漆漆看不到什么。
“一只耳环?”
“是平日里我家姑娘最爱的那对翡翠耳环中的一只。”伶俐贴近门缝说话,看到屋内灯被点亮了。
不一会,思绮开了门,身上一如既往裹得严严实实,着粉色棉袄,却是体态修长腰身纤细显出妖娆,长发散落身后,腮边垂下两缕发丝带出风情,肤白胜雪,面上生就一双勾人心弦桃花眼,这等的妩媚,便只有客人们争相追捧的思绮了。
半夜天寒,思绮裹了裹身上棉袄,“即是你家姑娘珍惜之物,我便不留下了,你还予她吧。”
听到这么一说,伶俐便不好再打扰,只将耳环拿回来给芊柚。
芊柚接过耳环,听到伶俐的说辞,红了眼眶,吩咐她先下去。
伶俐一出门,便听到屋中传来芊柚隐隐哭泣之声。
哎!“玉珰缄札何由达”,耳环必要一双一对才好,奈何思绮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伶俐有些叹气,芊柚性子安静,来到关雎楼以后,鲜有与人来往,直到思绮进楼,思绮性子爽朗,对娴静的芊柚关照有加,芊柚也处处想着新来的思绮。
二人本就投机,又是天天处在一处,一个弹琴一个吹箫,花前月下合作最妙,被誉为最合拍的二美,只是,二人合奏出众,竟被烟萝姑娘嫉恨,一次,烟萝在众人面前含沙射影说道:“两个姑娘关系太好,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话将两位姑娘闹了个大红脸,自此以后,思绮便和芊柚生分,不愿再亲近,芊柚纵然心里难过,也无计可施。
伶俐曾和同屋的蕙心说起过此事,蕙心年纪稍长,比她懂得多些,只说:“她二人太过亲密,此种亲密不同你我,你大了便知晓了。”
伶俐如今大了些,却仍是不明白,也许等再大些才会懂得。
思绮和芊柚应该都是记恨烟萝的吧,伶俐这么猜测。
她拿着残烛回自己住处。
她住在后院外的杂役房,走到后院抬眸看到三楼东,心中不由的害怕,她不敢直穿院子,便背后紧紧贴墙,侧身走过最黑一段路。
转过一个墙角,她看到伙计周文正在和老鸨说些什么,周文貌似很是着急,带着一脸哀求,伶俐记得去年周文差点被撵出去,因为烟萝说他偷了银两,给老鸨告了状。
自此以后,周文看到烟萝的眼神很是愤恨,即便只是见到烟萝背影,他还呸上两口,说:“总有一日,我要这死女人晓得厉害。”
难不成老鸨又发现了什么,所以周文在苦苦哀求?
“谁在哪里?”老鸨发话了,应是发现伶俐偷看。
“鸨母,是我。”伶俐怯怯叫了出声。
“浪蹄子,半夜偷听什么,滚回去睡觉,明天练不好筝有你好果子吃。”
伶俐急忙跑开,她早上才被授艺娘子抨击了一顿,说她脑子好似朽木不可雕,还狠狠用戒尺给了她手心几下,可是伶俐不喜欢抚筝,这要她手指疼,但是鸨母说了,再不长进便不止挨戒尺打了,是要扣饭的,伶俐觉得自己已经吃的够少了,再扣,那便没力气干活了。
杂役区那一排泥土房子,和关雎楼高大豪华完全不配,她进了屋,看到同屋蕙心已经睡下,正发出微微鼾声,蕙心是楼内若瑶姑娘的丫鬟。
洗漱完毕,伶俐感觉尿急,茅厕是在屋子外头老远处,今夜楼里才死了人,她不敢独自出门,想到蕙心一向大胆,便唤醒了蕙心。
今夜无月,屋外又黑又静,令人窒息的黑寂不禁让人毛骨悚然,伶俐好似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她紧紧贴到蕙心身上。
“伶俐,别抓我这么紧。”蕙心将黏在身上的伶俐撕开一些。
伶俐吓的声音颤抖:“蕙心,楼里才死了人,我好怕。”
蕙心提高声音给二人壮胆,说道:“还不是烟萝脾性古怪,怕是冲撞了不该得罪的人。”
伶俐依旧双手抓紧蕙心胳膊,身体瑟瑟发抖,“可是男人们喜欢烟萝那样的,觉得她高不可攀,都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她欢心,只是烟萝胆子真大,一人住三楼东最深房间,那边我以后都不敢去了。“
“我倒不觉得楼中最美的是烟萝,婉梦才是绝色。”蕙心年纪大些,更有主见。
“婉梦自是绝美。”伶俐觉得婉梦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那是一种楚楚可怜又带着娇滴滴的美艳绝伦,可如此艳压群芳,她却不同烟萝脾性怪异,反而待人亲和,无论面前是谁都会报以温柔一笑,伶俐很喜欢她,“只是最近她越来越像芊柚姑娘了。”想到芊柚今天又哭了,伶俐有些难过。
“你懂什么,那是思春了,她便是看上了那小王爷,可是小王爷每次过来只管听曲,却从不正眼瞧她。”蕙心还真是兰心蕙质,那些个人的心思,她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伶俐想起最近楼里来的少年,少年长相俊美,简直赛过楼里最好看的婉梦烟萝,本来关雎楼的规矩是欲见姑娘需要经过好些日子的题字、写诗,这叫做“下方子”,之后才有面见美人的机会,可这位少年却出手阔绰,才气逼人,硬是引的婉梦姑娘连连相见。
婉梦好生接待了几次,周围人都看出了心思,可是这位少年仅仅以礼相待,话不多说,多是听曲儿,平常也是一副阴郁脸色,叫伶俐看到都觉得害怕。
之后,大家也都知道了少年乃是绥安王,于是众人看婉梦的眼神便可怜起来,也是,小王爷觉得新鲜便来玩玩而已,婉梦这是要痴心错付。
说着话,茅厕已经到了,“快些进去,我在门口等你。”蕙心跺着脚,给身子添点暖气。
伶俐快速进入茅厕,匆匆了事跑了出来。
蕙心看着矮半头的伶俐跑的慌张,有些好笑,衷心警戒道:“这些男子都是信不过的,烟萝姑娘便是这么说的,你看我家姑娘和邓武曾密谋私奔,却被烟萝知晓,给鸨母告了密,如今邓武也不提这事,还不是好生在做打手。”
“你家若瑶姑娘和邓武?”伶俐抓紧蕙心,脸上不可置信,“那邓武岂不是恨死烟萝?”
“好好一段姻缘没了,自是恨的。”
“那楚辞呢?他也恨烟萝?”伶俐震惊不已,难不成这几人都与烟萝有仇怨?
“他贪恋烟萝美色,曾偷盗烟萝贴身之物,事发被烟萝嘲笑了一番,即便是他也是对烟萝心怀恨意的。”蕙心将伶俐小手握在手心,“走了,回去。”
第16章 .为父
今日一早,林小六便去了义庄,说是尸斑想必已现,要再去检查一番,莫致之嘱咐林小六仔细些,完事再去关雎楼与她会合。
莫致之带着老刘头和几位捕快出了县衙,准备再去关雎楼。
“姐姐,我同你一道去。”萧世幸突兀出现在县衙门口,面容极清雅,双眸含水雾,晨光笼罩好似给他镀上一层金纱。
陡然见到萧世幸,莫致之心头微微一跳,见他温柔目光好似暖风扑面,心儿又好似融了一般,只是脑中浮现关雎楼那柔弱背影,没来由厌烦起来,便有些任性说道:“案发之时,小王爷也在关雎楼,若是一同查案恐有不便。”
萧世幸负手靠近,俊脸便在莫致之眼前,他双眸专注深情,嘴角温柔浅笑,柔声细语说道:“那我更该同姐姐一道过去,姐姐便可好生盘问。”
陡然被这么欺近,莫致之红了脸,心脏跳的更快了些,不着痕迹退了退,移开视线,口中不依不饶:“也是,昨夜才发生凶案,小王爷合该好生安抚美人。”
萧世幸闻言,双眸微垂,静默一阵,再抬眼,黑眸闪动:“婉梦见过世面,不必安抚。”
莫致之闻言更加上火,不欲多说,转身即走。
“我去关雎楼只是为听曲儿,和人无关。”萧世幸声音自身后传来,人不紧不慢跟着。
莫致之忽然停了脚步,转身欲再问话,岂料萧世幸脚步不停,莫致之便撞了前去,萧世幸见状并不躲闪,反而身子迎上,抬起双手,顺势将人虚揽入怀,“姐姐是要寻我?我就在姐姐身边,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