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掀起厅内一阵喧哗,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才一天功夫,这毫无头绪的案子竟已告破?
“不如由我来讲讲案情。”莫致之出声将一众嗡嗡声压了下去,烛光中,她纤细的身影格外耀眼,脸上清透双眸闪动,缓缓道:“当夜,玉公子分别见到袁府内两位夫人,一位夫人先笑后哭,一位夫人先哭后笑,之后玉公子被刺杀,而这两位夫人便是大夫人同二夫人,至于何人笑何人哭,听我一一道来。”
众人屏息凝神,听她娓娓而言,“昨夜,二夫人见屋外天寒地冻,心中担忧她相公,便去见了玉公子,而玉公子犯了瘾症,唤她去拿香炉,并告知了藏香之处,二夫人逆来顺受,回屋去拿这两样,此后,大夫人也来见玉公子,不想二人竟不欢而散,大夫人便回了东院,她的行踪被路过的大公子看到,大公子也见到二夫人拿了香炉折返,他心中郁闷,便自回东院书房,而他没料到,他走后,大夫人也再次折返,偷听到了二夫人同玉公子的谈话,等二夫人走后,大夫人提起准备好的连弩,射杀了玉公子。”
袁家众人大惊失色,看向了端庄贤淑的大夫人,赖语柔更是捂住嘴唇,忘记了哭。
“莫大人此言有误,在座各位都知晓,玉儿身上同地窖内并未发现任何箭矢。”袁宸根本不信。
莫致之不慌不忙道:“便如同你说的,袁大人深恶痛绝箭矢之类,院中不曾备有箭矢。”
袁挽江闻言认同的点头。
“即使如此,那我夫人怎能伤人?”袁宸气的涨红了脸。
莫致之看着林音泽,不慌不忙道:“大夫人确是用的弩箭伤人,只是她用的箭矢是冰做的冰箭矢。”
“冰箭矢?”袁宸看向身边的林音泽,林音泽丝毫不受影响,娴静端坐,好似他们讲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说些个家长里短闲杂话。
莫致之确定道:“这几日夜里寒冷,檐下结了很多冰溜子,稍微处理便可做成冰弩箭,用来杀人是足够了。”
“莫大人未免危言耸听,玉儿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会站着不动,由着儿媳来射击?”袁挽江也不信。
莫致之道:“就因是活人所以才着了道,大夫人事先偷了些增强药性的香,这配方极有可能还是玉公子亲自所调,他毕竟通晓药理。”
“是他亲自配制。”宜蘅插话,“配后的香更为浓烈,闻多缺伤心肺。”
“这位是?”袁挽江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疑惑,萧世幸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袁挽江听完,立马脸色大变,目光惊疑不定。
莫致之劝阻道:“袁大人,其余事宜等破案之后再说。”
袁挽江颓然坐到座位上,一脸生无可恋。
“用香如何杀人?”袁宸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
莫致之嗤笑一声,“我且问你,如若你身处怪味房间,你会如何处置?”
袁宸认真回答:“我会捂住口鼻,寻无味之处。”
莫致之点点头:“不错,大夫人不知何故,寻得特殊配方的香料,点燃丢入地窖,玉公子自睡梦中乍醒,闻到味便知是伤害极大的香,只是他尚且头晕,一时心急也寻不到香的来源,他的行动便如大公子所说,寻个无味之处,玉公子将口鼻放到通风口,而此刻身在地窖外的大夫人见到通风口烛火被挡住,便知玉公子身在何处,就在通风孔外扳动了连弩。”
见袁宸震惊不已,莫致之缓缓道:“我见过大公子屋中墙上那个连弩,能连发三支小箭,所以昨夜大夫人也连发三只冰箭刺入玉公子喉内。”她又看向众人:“等袁大人发现玉公子尸身之时,冰箭已经融化,凶器遍寻不到了。”
“莫大人,你这些俱是猜测,全无凭据。”袁宸急了颜色。
“那我再说说前夜之事。”莫致之凝神看向大夫人,“我问过收信几人,俱是收到信件后未曾互通有无,所以大夫人也是见到信件之后,半夜过去的,我说的可对?”
林音泽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莫致之不再看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取出信纸,将信纸展开,朗声道:“这是大夫人收到的信。”她转动展示,好教众人可看到,众人见信纸上有干了的水渍一团,莫致之说道:“信中本写有‘今夜子时来后院地窖。’不想,大夫人屋内侍女在给花换水之时,不慎将水滴到信件,模糊了字迹,这封信便只可看到‘今夜***后院地窖。’而我又问过侍女,她给花换水之时,信刚送来,大夫人还未见到信件。”
“这又如何?”袁宸尚在无力挣扎。
莫致之叹了口气,“试问,大夫人未见信中内容,是如何得知子时这一时辰的?”莫致之看向林音泽,“只有一人自始至终不用看信,便知时辰,那就是写信之人,所以前夜之事,不是玉公子蓄意聚集众人,而是大夫人故意所为。”
袁宸看向林音泽,满脸不可置信,林音泽恍若未闻。
莫致之继续道:“大夫人还曾说昨夜见到二夫人形迹可疑,披头散发,可对?”
林音泽再不回话,只是看向赖语柔,不发一言一语,赖语柔迎着她的目光,眼神疑惑。
莫致之自顾自说道:“大公子口中所说,曾见大夫人回屋,才见二夫人拿了香炉去地窖,可是二夫人当时头发整齐,并未散发,她是和玉公子后面说话之时,才将头发散开,为给玉公子看那额头伤痕,而大夫人口中所说二夫人半夜披头散发,试问早早已走的大夫人怎会见到二夫人披散了头发?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大夫人折返地窖见到了与玉公子长谈的二夫人披头散发,大夫人无意之话恰好证明大夫人也曾折返地窖。”
莫致之看向林音泽:“你是有心害人,致使自己露出了马脚。”
“是,是我杀了玉儿。”林音泽忽然站了起身,看向众人,开口道:“我和玉儿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自小我二人感情最为要好,他也曾说过要娶我,我因少不更事,为赌气嫁予袁宸,待我再见到玉儿后,我便心生悔意,要他带我私奔,他口中借口甚多,我却知道如今的他更像蝴蝶,只流连花丛,不会为任一朵停驻。”林音泽嗤笑了一声,“可当我无意中说出赖语柔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他撞了墙,他竟心生怜悯,说要好生待她,竟要同我一刀两断,他罔顾我们多年情分,这要我如何甘心,我是因气他才嫁给袁宸,他却对我不管不顾,这种负心之人不配活着,我便杀了他。”
她的话惊呆了袁宸,吓哭了赖语柔,一旁的宜蘅脸色阴沉了下来。
“即便你三人青梅竹马,也不可兄弟共妻,当你嫁给大公子,便断了同他一起的可能?”赖语柔边哭边斥责。
“他心中有我,自我嫁了他大哥后,他性情大变,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换,所以,前夜那一场戏便是我设计,我要家人知晓我与他的关系,逼他承认,逼他带我私奔,可他始终只说要同赖语柔白头偕老,那我呢?他又置我于何地?”林音泽嘶哑了嗓音叫嚷。
“即便如此,你为何要杀他?”宜蘅气急败坏,撤掉蒙面,拿出枪对准了林音泽。
“宜贵妃手下留情。”袁挽江叫了出来
“有火器,小心。”小龙叫了出来。
萧世幸第一个冲到莫致之身边,将莫致之护在怀中。
“宜蘅。”莫致之又挡在萧世幸身前,语调镇静,“把枪放下,你答应过我的。”
不待宜蘅回话,林音泽却疯狂笑了出来:“原来是你,你有何资格同我说话,玉儿心中只有我,你年纪可做他母亲,如今你站出来,你又算什么?”
宜蘅气急败坏,阴郁看向莫致之,“莫致之,我一无所有,心中只有他一人,今日,我便是死了,也要为他报仇。”话音刚落,宜蘅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袁宸挡在林音泽身前,他的背上出现一个很深的弹孔,血液滴滴答答溢出,子弹却停在他身体中,未曾伤害到林音泽。
林音泽震惊不已,抱她入怀的袁宸却双眼通红慢慢瘫倒。
失了手的宜蘅愤恨无比,再次扣动扳机,没想到枪却不响了,宜蘅看了看弹夹,脸色变了。
莫致之看了个清楚,叫道:“抓住宜蘅,她没子弹了。”
萧世幸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宜蘅反扣了双手,枪也抢了下来,莫致之来到她面前,警告道:“你可知古代是杀人偿命?”
“是又如何,我不在乎了,我从来都是多余的,连穿越,你们都能成双成对,而我,我永远是形单影只,无人跟随。”宜蘅满脸泪水。
“那陈骁呢?”莫致之大声问道:“他为你丧了命,你可曾珍惜过他?还有萧世逸,他听从你的话,当你是母亲,甚至陪你亡命天涯,你呢?你随便就将他抛弃,你又何曾珍惜过他?”
听到莫致之的斥责,宜蘅神色恍惚起来,“我只是个想做人上人的女人,有何不对?”
莫致之深深看着她:“遇到了我,便是你不对,快告诉我炸.药在哪里?”
宜蘅神色复杂看向莫致之,“没有,自始至终就没有,那包是枪内子弹中的火药,我拿来吓唬你的,你信么?我是不顾一切,真心待他好。”她再愤恨,也被侍卫推了出去。
袁家人围在袁宸身边,袁挽江老泪横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两个儿子都毁在女人身上。”
袁宸身边地林音泽满手是血,全都是她丝毫不在乎的丈夫的血液,林音泽双眼猩红,表情凝滞,呆呆道:“我嫁你只为了气他,你又何必?”
袁宸已经油尽灯枯,断断续续道:“我早就知晓,我恨自己不够好,得不了父亲的垂爱,也赢得不了你的青睐~”话还未说完,袁宸便没了气息。
林音泽怀中抱着丈夫,痛哭出声,一旁的袁挽江瘫坐在地。
袁家以悲剧收场,莫致之心中难受,自大厅来到院中。
“姐姐!”萧世幸跟了上来,“姐姐切莫难过,世上悲剧亦有,喜剧亦有,姐姐莫要因此案伤怀。”
“好。”莫致之答应着,心中却想着,但愿天遂人愿,多些喜剧少些悲剧吧!
第75章 .·✐
入夜时分,太子府灯火辉煌,大厅正在大摆宴席,厅内美酒飘香、肴膳丰盛,舞池载歌载舞,酒座欢声笑语。
今日是太子娶亲第七日,距宜蘅被抓已有两月余,这期间,皇帝圣旨赐婚,萧世幸奉旨娶了他朝思暮想的莫府嫡女莫致之。
大婚前的纳采、纳吉、纳征,大婚的仪式、朝拜、祭祖、还门......二人忙得焦头烂额,大婚七日后,二人终于可以缓口气,便设宴亲朋好友,莫致之的大哥并嫂子、老刘头全家、林小六、小龙并亦薇全部到齐,天下五楼也应邀前来,齐聚一堂,其乐融融。
宴会自入暮至深夜,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众人渐渐微醺,索性放开了拘束,兴致更加高昂,大厅中,有的在吆五喝六划拳,有的在大肆夸耀劝酒,还有的你来我往切磋几招,此时此刻,江湖中人的豪爽的性子露了出来,大厅内更加热闹非凡。
大厅主位设了一案,新伉俪坐在一处,不分高低。
莫致之喝多了些,眼神带上了些醉意,白皙的脸颊微染红晕,身旁的萧世幸见状,低下头在她耳边故意呵着气,“姐姐。”这声叫得温柔又动听,二人婚后依旧按照习惯,用着之前的称呼。
见莫致之粉面桃花,娇媚动人,萧世幸继续努力:“姐姐,要不今夜先别教导我验尸了,姐姐每次举例在我身上比划,十足考验我的耐性,求姐姐疼我.......”
“启禀太子、太子妃,宫中来人了,说是陛下又送了贺礼来。”太子府的管家喜笑颜开的上前来汇报。
被打断撒娇的萧世幸黑着脸坐直了身子,莫致之心中暗笑,好奇说道:“成婚那几日,宫中往府里送贺礼就没停过,今日怎么又来了?”
萧世幸板着脸:“请进来。”
不多时,御前总管方公公领着四个小太监进来了,小太监还一同护着个红布罩着的长形物件。
“拜见太子,太子妃。”方公公远远就进行了参拜,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恭喜太子妃,奴才奉陛下旨意特来送太子妃礼。”
“多谢方公公。”莫致之笑盈盈跟着萧世幸站了过去,看着红布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大大的排面,大大的荣耀。”方公公说的眉飞色舞,闪开身去,向众人展示了这长形的东西,见大家好奇不已,目光全都聚集,他嘻嘻一笑,“请太子妃过目。”
他扯住红布,一把揭开,一面闪闪发光的烫金匾额出现众人目光中,上面有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大梁女捕快。”
“莫大人,您请看,这可是陛下亲笔所写。”方公公这话直接将周围炸开了锅,这竟是好大的一份殊荣,厅内人欣喜若狂,议论纷纷。
“这竟然是御赐牌匾!”
“莫大人当之无愧!”
“莫大人真乃女中豪杰。”
“多谢陛下。”莫致之跪谢陛下心意,“请方公公回复陛下,莫致之感激不尽。”
等方公公走了,萧世幸命人将牌匾挂了起来,顿时又赢得了满堂喝彩。
“恭喜莫大人。”有人带头恭贺,瞬间,厅内所有人喊了起来:“恭喜莫大人。””
“恭喜姐姐,实至名归!”萧世幸也喜不自胜。
“多谢,莫致之感激不尽。”莫致之连饮三杯以示感谢。
“恭喜四妹,爹娘在天有灵定会欣喜万分。”莫新柏激动走上前来,心中感慨万千,四妹莫致之从不受待见的弃女一步一步,走到功成名就的今天,成为万众瞩目御封女捕快,实属不易。
“多谢哥哥,也恭喜哥哥。”莫致之瞧见莫新柏也开心,哥哥如今也好似父亲走了仕途,进了大理寺,如今已是莫府独当一面的家主。
一派热闹气氛中,段燃同几位淬刃楼的长老走到大厅中央:“恭喜莫大人,我淬刃楼备了贺礼,不如我们先来。”
虽然不明白他说先来是什么意思,莫致之还是感激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