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府里的主子正说话,原来二春及那小厮不过是在旁边守着,并未着意听二人的言语。只是忽然见韩光耀竟是扯了周樱樱的腕子,三人都急了起来。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上前护住周樱樱,韩光耀便觉手臂被人抓得一痛。因吃了痛,韩光耀自然松了周樱樱的手。
周樱樱一见来人,立时喊道:“三爷。”又躲了在他身后。
此时韩光霁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他松了韩光耀的手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周樱樱还真怕这没脸没皮的韩光耀要说些什么害死人的话来,一时福至心灵,便抱住韩光霁的手道:“三爷!你来得正好,你可要为我做主!”也不容那韩光耀插话,她又马上道,“大伯之前就寻过我一回,说我病前曾借他五十两银子!可我把前事忘了,大伯又拿不出欠条,这事便不了了之……可是他方才瞧着我手上的镯子,竟说要拿了来抵债!”
韩光霁上回听韩光耀喊她表妹已是老大不高兴。周樱樱想,若这次与韩光霁说韩光耀意欲轻薄她,倒愈是教韩光霁往那风流之事想去。倘再加上韩光耀那爱添乱的嘴,她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另一边的韩光耀自然没想到周樱樱会有这一番说词。他之前已听韩慕兰说过,周樱樱病愈后性情变了许多,未曾想竟是真的。
韩光霁听了,便朝韩光耀道:“大哥,可有其事?”
韩光耀沉吟半晌,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表妹病前曾看中一件三彩花瓶。我听妹妹说表妹虽心仪那花瓶,一时间手头却无余钱。我不过怜惜表妹体弱,三弟又不曾陪在身边,便把银子送了过去……原来也没想着要表妹还的。上回碰见表妹,与她提了一嘴……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她竟是当真了。”
周樱樱一听,心道:糟了,这是遇上对手了。
韩光霁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当时可有打欠条?”
“本就没想着让表妹还,哪有什么欠条?”
周樱樱本就不想与他有牵扯,更不想听他说什么怜惜自己的话,便道:“三爷,虽说我把这事忘了。可我又怎会白白要旁人的钱财?便是大伯给我白送来银子,我也不敢收的。三爷,难道我像是那等贪图小便宜的人吗?”
还挺像。
周樱樱见韩光霁没回话,心中一急,又道:“便是我真欠了大伯银子。他方才也不该这般拉拉扯扯!”
这二人各说各的,有些话对上了,有些话却没对上。韩光霁愈想便愈觉得蹊跷……只是不论如何韩光耀也不该拉周樱樱的手。
然而韩光耀是个识时务的,立时便朝二人施了个礼道:“方才是大哥失礼了……早听妹妹提过三弟把那御赐之物送了给表妹。一时心急想要开开眼却是把表妹得罪了。”
韩光霁听了,默默把二人打量了一番,说道:“……娘子,大哥既已向你赔罪你便原谅他一回吧。”
周樱樱听后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二人。
韩光霁见此,又道:“娘子既已嫁予我了,大哥往后还是称呼一声弟妹吧。”
当着韩光霁的面,韩光耀倒是把话应了。只是周樱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以后说不得还要兴风作浪。
因这一场插曲,原来好好一场出游,最后却是败兴而归。在回程的马车上,二人俱是不发一言。待回了府,韩光霁也没随周樱樱回正房,却是径直去了书房。
周樱樱也不知他把自己的话信了几分,一边想一边叹气。春深见了便把方才藏着的胡饼取了出来要哄她开心。周樱樱虽然心中感动,可是方才一闹连胃口都没了。只是她不忍拂了春深心意,便胡乱用了几口,却也是没滋没味的。
正当此时,周樱樱听到门外有向韩光霁行万福的动静,是以立时便让春深把胡饼收了起来。
韩光霁在书房待了一会,面色还是沉沉的,待屋里侍候的人都走了,才道:“……你可有事瞒着我?”
说实话,这事周樱樱真是不得不瞒着韩光霁。她总不能对他说,韩光耀说自己与他早有私情吧?
因有几分心虚,周樱樱便低声道:“没有的。”
“真没有?”
周樱樱摇了摇头。
此时韩光霁却猛地起了身,朝周樱樱走去。周樱樱正愕然,却觉着韩光霁忽地捏了自己的下颌,俯首凑近。
周樱樱心中一跳,以为韩光霁要亲吻自己,却听他冷冷地道:“胡饼。”
“什么?”
这时韩光霁松了手,瞧着她道:“一嘴都是胡饼的味道!你方才要我去甘味斋不过是让丫头偷偷去给你买胡饼,是不是?”
韩光霁初回来时对周樱樱虽也冷淡,却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过。不知为何,周樱樱忽地只觉心中一阵委屈,眼睛一酸便有了泪意,“……不过是个胡饼,你至于么?”
“不至于?除却这胡饼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韩光霁恼的自然不是小小一件胡饼,他恼的是周樱樱对他总是表面一套,内里一套,阳奉阴违。
韩光霁说完见周樱樱只是倔强着不说话,心中一气,竟是摔门去了。
第32章 挑拨
周樱樱知道韩光霁气性大,却没想到他那样摔门而去后,便是三日没再回正房。就为了个“胡饼”竟是这样晾了她三天。周樱樱只觉心里又气又委屈,想要跟他和好,又不愿意先低头……如此思来想去,今日早上却教她想了个法子。
二人游西市后的第二日,金嬷嬷便又开始给周樱樱上课。课毕前周樱樱便同她提起了韩光霁要把闻风斋的旧人遣回来的事。
一如意料之中,那金嬷嬷又是一番推搪,“三奶奶,转眼便是清明了,府里的人都要忙着祭拜祖先的事……要不,待清明过了,奴婢再做安排吧。”
周樱樱一听,心道:祭拜祖先不过是许姨太太院里的事,跟闻风斋有什么干系?
知道金嬷嬷不过是有心拖延,周樱樱便整了一脸愁容,叹道:“前回嬷嬷已瞧见了三爷的面色……况且我与三爷最近又……”她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这事还得拖到清明,也不知道三爷要怎样恼我?”
金嬷嬷一听周樱樱这话,眼睛便是一亮,问道:“……奶奶和三爷怎么了?”
闻风斋里都是许姨太太的人,许姨太太岂会不知周韩二人又分房睡了三天?
周樱樱知道金嬷嬷好奇得抓心挠肝,却偏生要吊她的胃口,“夫妻之间偶然生点龃语不是平常得很么?嬷嬷又何必多问?”
不论金嬷嬷心中是否把周樱樱当回事,然而面上还得敬她是主子。因周樱樱执意不说,金嬷嬷便未再追问。至于把旧人遣回的事却说要请示许姨太太。
到了午后,闻风斋却来了人,原来是许姨太太身边的大丫环来请周樱樱到许姨太太的院子一叙。
周樱樱才进了门,许姨太太便亲热地招呼她:“阿樱,快过来。”
待周樱樱在她身边落了座,又抚着周樱樱的手说:“最近怎样?身子可是大好了?”
周樱樱应是,又问道:“姨母让我来可是有话要问?”
此时许姨太太果然皱眉道:“……是。阿樱,你前些日子和三爷不是好好的么?我还听大爷说起曾碰见三爷陪你游西市。这几日怎么却闹了起来?”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暗恼:这个韩光耀倒是敢提!转念又想……这挑拨离间的话术又不是只有他会,今日正好有机会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想着,周樱樱便扑到许姨太太的怀里道:“姨母要帮我!”
许姨太太听后,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好,好。你好好说,姨母一定帮你。”
说完便听得在她怀里的周樱樱道:“三爷恼了我,已是三天没回过正房了!这……这说起来都是因为大爷!”
许姨太太一听这话,立时便扶起了周樱樱问:“这和大爷有什么关系?”
周樱樱抬眼见向来从容自若的许姨太太神色冷肃,立时便要给韩光耀上眼药,又把那“五十两”的故事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就因这五十两,大爷竟是当街扯了我的腕子,还被三爷碰个正着——”
许姨太太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手往案上一拍,恼道:“荒唐!他还知不知道规矩了?”
这韩光耀岂止没有规矩,简直无耻之极。周樱樱实在恨不得把他关在祠堂,跪上七日七夜!
然而周樱樱这眼药还没上完,又接着道:“大爷几次见着我,也喊我表妹,便是在三爷跟前也毫不避讳……我俩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三爷若真是想岔了,以后教我怎么做人?”
许姨太太一听,心中大恼,骂道:“孽障!我早就说过——”
周樱樱见她忽地止了话题,忙问道:“说过什么?”
许姨太太这回是真气着了,还没来得及答话便恼得岔了气,猛地咳嗽起来。旁边的丫环递茶水的递茶水,顺气的顺气。良久,许姨太太才又道:“大爷因帮我打理些生意,日常少不得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我早就说过府里比不得外头,行事要有分寸。他倒好!竟是恃着从前与你有两分兄妹情谊便胡涂起来!”
呸!兄妹之情?春深与周樱樱说过她本就有个同胞兄长,对她十分疼爱。谁稀罕与韩光耀有兄妹之情?
周樱樱如此想着,却道:“姨母,因这事三爷已是晾着我几天了……是以我今早便托金嬷嬷尽快把三爷要的旧人遣回来,想着博三爷一个欢喜。”
许姨太太想了想,便命人召了金嬷嬷来。金嬷嬷进了屋子,便把一本薄册奉予周樱樱。周樱樱揭开一看,只见上头原来详细记着韩光霁旧仆去向。
“这册子你便拿去给三爷瞧瞧,”许姨太太说着又挨近周樱樱身旁道,“阿樱,三爷年纪轻轻便进了千牛卫,以后前程不可限量。你可千万把人好好哄着。切莫让那些闲花野草趁这时候钻了空子。”
周樱樱听了这话颔首应了。
许姨太太又道:“虽是让你拢住三爷,可是像上回那样在祠堂晕倒的事却是不能再有了。你可别怪姨母啰嗦……你要记得身子才是根本。日后再出了事要同姨母商量,不可再鲁莽行动……你千万记住,娘家才是女子立脚之本。”
周樱樱听了这话只觉许姨太太这人也是矛盾,又盼着她同韩光霁好,又防着她同韩光霁太好。要是让她知道现在的周樱樱再不同从前那样随她摆布,也不知她会怎样对付自己?
第33章 醉酒
周樱樱在许姨太太院里得了那“花名册”又顺道坑了韩光耀一手,一时间连日的郁气散了不少,随即欢欢喜喜地回到闻风斋。只是她与韩光霁冷战了几日,便不想蓦然上门,当下唤了在小书房侍候的挽春过来。韩光霁素来不用丫环近身侍候,身边又有随风这些小厮。是以挽春在小书房的活不过是监督洒扫功夫或是见着少了茶水点心﹑纸笔等物便适时补上。
挽春与留春二人年龄相当,性子却差得多。挽春做事细致,但却胆细。平日若非周樱樱问话,在她跟前便甚少主动搭话。
周樱樱见挽春来了跟前,问道:“你这几日在小书房里侍候,可有留心……留心三爷的动静?”
挽春听了这话,神情一变,竟是悄悄地向春深看去。原来留春与挽春都跟过春深学事,对她便有几分依赖。
春深见她神色,知道有些不好,说道:“奶奶问你话,你直说便是。”
“是,”挽春点了点头道,“回奶奶,奴婢日常少有进书房侍候,天晚后也不待在那边。只是偶尔听随风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奶奶心中没有三爷。这几日三爷出去应酬,多吃了酒,也没人送个醒酒汤什么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立时气得一哽。好啊,原来从头到尾只得她一个人气闷。这个韩光霁竟是夜夜笙歌,寻欢作乐去了!
春深瞧见周樱樱的脸色,忙不迭地捧了盏茶给她顺气,又问挽春,“这当中会不会有误会?”
“奴婢也是这般想,便去寻过三爷的换洗衣裳……那上头确实有酒气。”
春深听了,皱眉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早来告知奶奶?”
挽春向来谨小慎微,为人又本份,只觉爷们做的事轮不着小丫环来管,便没有主动向周樱樱禀报。
周樱樱喝了口热茶,气顺了些,便问她:“那……三爷的衣裳除了酒气可还有别的痕迹?”
挽春听后,仔细想了想,回道:“没有。”
虽然挽春如此说,但周樱樱瞧她天真懵懂的,怕是不太知事,便是衣裳上真留有痕迹,她也不一定察觉。况且男人喝酒还能有几个地方?想来还真被许姨太太说中了,不过几日的光景便被人钻了空子!原来还以为韩光霁与别的男人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周樱樱愈想愈心酸,索性把那“花名册”丢在一边,再不想哄人。
自问过挽春的话后,周樱樱便一直厌厌不乐。晚膳不过用了几口便让人把饭撤了。二春侍候她梳洗过后,春深便拿了本话本子给她解闷。然而周樱樱把那几页纸翻来覆去,竟是半个字都没看进眼里。
春深却不知周樱樱面上在发愣,心中却是在想:好你个韩光霁!我不过气你一回,你就连着喝三天花酒?以后等她穿越回去了,看谁给他蜜饯,谁给他侍疾!最好这事被侯爷知道,治他一个行止不端的罪名,再罚他跪祠堂!她要是再给他求情她就叫樱樱周!
正想到要紧处,周樱樱却听到有人喊她,喊她的原来是春浓。
“怎么了?”
“奶奶,方才挽春来道……三爷回府了。”
周樱樱一听,冷笑道:“呵,竟还知道回家?”顿了顿又问,“……可是吃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