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龄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拿石头,用力在杯体上划了几下。
崭新的杯子,瞬间多出来几道划痕,歪歪扭扭,“四君子”的图案都不完整了。
“好了,现在它是旧的,跟小布尔乔亚无关。”程殊墨重新把杯子塞进她手里。
这个人,他怎么这么直啊,真是……暴殄天物。
叶龄仙心疼杯子,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叶龄仙悄悄把这只水杯,带回了女知青点。
或许是杯子外表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一连几天,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就连细节控朱红霜,也没有注意到,宿舍多了一只高档保温杯。
唯一发现不同的人,是李青荷,“龄龄,这只杯子是哪儿来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叶龄仙:“呃,是京市那边寄过来的。”
这是程殊墨教她说的,也不算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是你教戏先生寄来的吧?”
李青荷这样猜很正常。叶龄仙的父母肯定舍不得给女儿买水杯,哪怕是旧的,也会优先给儿子用。
艺校的老师们,以前常在大剧院唱戏,每个月的津贴也高,自然用得起这样的好杯子。
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叶龄仙不想给自己和程殊墨惹麻烦。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仍旧低头做手工。
有了橡皮筋,叶龄仙的手工活就丰富多了。
她先用锦线给橡皮筋包边,又裁剪剩余的布料,因地制宜,缝成各种各样的花团。
她的设计灵感,都来源于地方戏的头冠和配饰。传统的贴花、金簪、流苏,被叶龄仙加以改良,做进头饰里,新颖又漂亮。
姑娘戴在头上非常亮眼,做花的成本也很低廉。女知青们都很喜欢,不少人想拿东西和她换。
叶龄仙没要大家的东西,反而大大方方,给每人送了一朵。就连朱红霜,都得到了一只五角星的头花。
朱红霜本来还想批评她,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别人怼了一句“你行你也做”,就再也不说话了。宿舍总算和睦了不少。
做花耽误了时间,一周之后,叶龄仙才又攒好一布袋头饰,小心翼翼交给程殊墨。
事实证明,物以稀为贵。这些独一无二的头饰,放在供销社,比袖套、手帕受欢迎多了。
尤其一些工厂女工,整天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头上戴朵花,有韵味不张扬,不能更时髦了。
所以,这一次送货,程殊墨带回来的钱,比之前整整多了三倍。
“这么多?”叶龄仙惊讶。
“嗯,都是供销社给的。”
怕她不信,程殊墨还特意拿出了,供销社盖过章的收购凭据。
“程大哥,我相信你。”叶龄仙语气激动,第一次没有疏离地喊他程知青,或者程同志。
程殊墨点头,却也遗憾:“供销社的报价太低,如果拿到黑市,我能帮你翻两番。”
“不行,你千万别去黑市,我宁愿不卖这些花!”叶龄仙急了,她真是怕极了程殊墨再犯错误。
程殊墨低头看着她,“嗯,我不去。”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叶龄仙放下心。
她兴冲冲计划着:“太好了,等五一去公社,我就能买更多的书了。数学,语文,历史,地理……都要抓紧复习的。”
她没有再提英语。
程殊墨顿了顿,知道自己该离开,却没有走。
他脱下外套,冷不丁扔进叶龄仙的怀里。
叶龄仙:“……?”
“帮我缝一下。”男人的表情有点无赖,“有颗扣子松了。”
松……松了……
这点破事儿,还能说得郑重其事,也是没谁了。
就这样,叶龄仙和程殊墨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默契。
她仍旧偷偷去练戏,但是每个周末,都会把做好的头饰,交给程殊墨,请他帮忙送到供销社,换成钱和票。
程殊墨为叶龄仙捎带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除了做头饰必需的皮筋、布料、纱线,偶尔还有铆钉、圆珠、亮片,这让她的成品增色不少,进而更加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