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墨接过浆糊和纸,“那你去旁边休息,我来做。”
他们之间很默契,因为牵扯得太多,都不必客气地说谢谢。
叶龄仙坐到书桌旁。
书桌上随意摆着弓/弩,旁边有一张单薄的稿纸,是程殊墨写给大队的“检讨书”。
检讨书里,程殊墨简单阐述了,劳动节那天,他私自离开大队去公社看戏的情况,只字没提叶龄仙和其他人。
信里处处透着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可是叶龄仙却注意到,程殊墨的钢笔字写得非常漂亮。方方正正,苍劲有力。
他再怎么混,基本功没丢,依然是言情书网出来的孩子。
之前被打消过的念头,再次浮现。
叶龄仙还是觉得,程殊墨这样的人,就该握着笔,去读书写字,而不是拉着弓箭,和别人好勇斗狠。
距离正式宣布高考恢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叶龄仙心里有些急。
但是想想上次劝他学习、被他嫌弃的后果,叶龄仙又被劝退了。
“在想什么?”程殊墨已经糊好了窗户。
“没什么……”叶龄仙摇摇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程殊墨一顿,还是说,“好,我送你。”
他帮叶龄仙收好餐盒,不知道为什么,叶龄仙总觉得,他今天的动作格外慢。
路过前屋,出了大门,他们走了很短却又很慢的路。
走完澄河,绕过小路,前面就是女知青点。叶龄仙接过餐盒,小声说,“你快回去吧,别人看见不好。”
程殊墨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叶龄仙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转身问他,“程殊墨,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他几乎是秒答。
叶龄仙看着他。
程殊墨走到她面前。
他语气诚恳:“叶龄仙,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一直都会游泳,小时候还拿过少年宫的游泳比赛冠军。
“还有今天,其实我在劳动棚住得很好,没缺吃的,也没缺穿的,更没有生病。白天,吴俊那么诓你,只是想让你来看看我。”
叶龄仙听了,嫣然一笑,“这些我都猜到了,所以粥里没有止咳药,只加了白术、黄芪,希望你能安神,睡个好觉。”
程殊墨又道:“还有猴子,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乱说过什么话。但是我想告诉你,来老树湾插队之前,我没喜欢过别的姑娘,没跟别人处过对象。上次在公社,遇到任思甜,她是我父亲一个老朋友的女儿,我们只见过几次面,并不是很熟。”
这大概是叶龄仙认识他以来,他在她面前,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尽管这样,程殊墨还是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他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得不承认,当程殊墨解释他和任思甜的关系时,叶龄仙心里是宽慰的。
她仿佛预示到什么,有些紧张,下意识想制止,但已来不及。
程殊墨认真看着她。
“我不介意向女同志伸出援手,但是我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女同志对我的好意,比如你帮我缝的扣子,送我的草帽,还有今晚的粥……所以,叶龄仙,你能明白心意吗。”
从他说第一个字起,叶龄仙的心就像响鼓一般,砰砰直跳。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对他是不一样的,这个认知让叶龄仙感到雀跃,但紧接着,是更大的自我怀疑。
长久以来,程殊墨对她而言,更多算是队友、恩人,是比亲人还重要的那种关系。但如果再往深处,发展到男女关系,她是不安的,害怕的。
这跟程殊墨无关,因为上辈子的糟糕境遇,叶龄仙甚至做好了这辈子终生不婚的打算。
爱情太奢侈了,叶龄仙根本不敢妄想。但如果没有爱情,人这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不能过活。
更何况,感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牵扯到两个家庭。
叶龄仙自己家里一地鸡毛,以后回城里,少不得还要跟父母兄弟发生摩擦,闹起来只会不堪。
而程家再低调,父母也都是机关要员,翻译专家。门不当户不对,强行比对在一起,只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就像刚刚,程殊墨虽然澄清了他和任思甜的关系,但是没有否认,他家里有一个严厉的母亲,极其反对他和女同志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