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打哑谜,只有叶龄仙夹在中间,一头雾水。
蒋峥云笑她:“龄仙,你还愣着干什么。聂大师傅这是有意,带你去华声剧团唱戏呢!”
是的,蒋峥云用的是“带”,老师带学生的“带”。
一屋子的人都咋舌。
华声剧团跟草台子龙虎班不一样,那可是正经的公家单位。
过去,只有戏曲学校毕业的,才能被分配进华声。这几年艺校停办,没有分配了,戏院的老师们只能去各大公社的戏班宣传队,寻找好苗子破格提拔。
破格提拔的意思是,一旦这个人被选上,那么她就可以从地方直接调去京市,住公家房、吃商品粮了!
叶龄仙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儿,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
这辈子,她虽然立志先考大学再回城,但是如果能提前回城,在京市也不影响她考大学呀!而且,她还能提前进入正规戏剧团,跟着真正的名家学唱戏。
但是,如果叶龄仙就这么提前回城了,程殊墨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老树湾吗?
整屋子的人都在等叶龄仙表态,她却陷入了两难。
许久,她鼓起勇气,看着聂丹慈的眼睛,小声道:“聂大师傅,谢谢您的抬爱……”
话还没说完,任思甜突然冲过来,不满地看着聂丹慈,“舅妈,您不是说要来看我唱戏吗?我可是您的外甥女啊,您怎么向着外人,宁愿选她也不选我呢?”
“思甜!”聂丹慈警告她一眼,“戏台上面没有近亲,一切靠实力说话。”
任思甜:“可您选谁也不能选她呀,她根本不配进华声!你知不知道,她已经……”
“任思甜!”楚修年也不赞同地遏喝止她。
“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这个叶龄仙,她已经结婚了!她嫁的人,就是程伯父的儿子程殊墨!”说到最后,任思甜明显带了哭腔。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聂丹慈也沉默了。别人不知道这位程伯父是谁,聂丹慈可是了解一些。
像是不解气,任思甜又补了一句,“谁知道她是靠什么手段上位的?”
这就很容易引发联想了。不过,聂丹慈最关心的还是,“叶龄仙,你才多大?你真的已经结婚了?”
叶龄仙诚实地点点头,“是,我已经结婚了。”她又解释,“合法的,过了冬月,我就十九了!”
听到这个月份,聂丹慈愣了一下。“既然结婚了,刚刚招新的话,当我没说。”
聂丹慈说完,向几位师傅颔首,走出了后台。
一众人跟着惋叹,这么好的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可惜了。
但是,叶龄仙自己很清楚,聂丹慈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放弃带她。
招进剧团的新苗子,都是要从头开始培养的,出师起码五年。叶龄仙现在就结婚了,万一怀孕两三年就耽误了。这个风险谁都担不起。
叶龄仙并不后悔结婚,但这不代表她服气。
她猛地追出去,在背后喊:“聂师傅,请您听我说几句话。”
聂丹慈没有回头,但顿住了脚步。
“我觉得贵单位,把是否结婚作为选拔新人的硬性标准,是完全不合理的!”叶龄仙硬气道。
“但我尊重您的决定。以后,我会努力考戏曲大学,毕业后再去考您的剧团!所以,到时候……您不能再拒绝我!”最后一句,叶龄仙几乎是吼着喊出来。
任思甜却在旁边嘲笑,“高考都停滞多少年了,你还想考大学?”
聂丹慈也觉得叶龄仙异想天开。她不屑地转身,却对上一双清澈、赤诚的眼睛 。
聂丹慈怔住,像是认真想了想,也像是哄她,“行啊,小丫头,我等着你。”
叶龄仙回去之后,马金水简直恨铁不成钢,“小龄仙,你是不是傻,结婚了可以假装离婚嘛。但是回京、进剧团,你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叶龄仙想了想,“也不是,我跟程大哥结婚,一辈子才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这就是傻,叶龄仙决定傻到底,毕竟,她上辈子可没这么幸运,和程殊墨走到一起。
蒋峥云觉得她真是没救了,“那可是聂丹慈,鼎鼎大名的‘红缨美人’聂丹慈诶!”
“红缨美人?”叶龄仙好奇。
“这你都不知道?”蒋峥云开始科普偶像的事迹。
“聂丹慈,聂大师傅,她年轻时,跟华北栖凤班的老一辈名家学过艺,是建国后新一辈戏曲演员里的翘楚。她练功二十年,打戏功夫一流,一杆红缨枪,枪挑天下刀马旦,就连武生也比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