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逸凯想了想，人生如戏，便也觉得她的回答甚妙。
人这一辈子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吗。
两个人聊了许久，直到晚饭的时间，夏听刚想说一定要请丰老吃饭，那边他的手机便响了。
“看起来不巧啊。”丰老笑道：“这饭看样子是又吃不上了。”
接起来，是谢导。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是已经上火了的，带着怒气。
只是夏听没听清他具体说的什么。
“现在？”丰逸凯也有些为难：“现在我去哪里给你找……”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夏婷婷身上：“别说，我这儿还真有一个人选，只是我要问问她同不同意。”
谢导那边已经愁得没辙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嘱咐丰老帮忙之余，还要再联系别的路子。
挂了电话……
夏听这才问道：“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小角色突然出事，脸不能用了，谢兆这小子让我找个演技过关的替她。”
丰逸凯说：“就差最后一场戏了。”
脸不能用了？
夏听倏地紧张起来，作为一个演员，脸可以说是再重要不过了。
“是伤到脸了？”夏听问。
“那谢兆能这么生气么。”丰逸凯也是无奈：“人趁前两天没戏，跑去燕城做了个脸。”
或许是过敏了，夏听也没细问，只是跟着丰老回到了片场。
等真的到了，夏听才知道谢导说的「脸不能用了」是什么情况。
演白芍的女演员做的应该是面部填充，现在整张脸十分僵硬，突兀地根本和上一场戏接不上。
谢导一气之下当场改了剧本。
后面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谢导便大刀阔斧地直接砍掉了后面的戏份，让白芍提前领了盒饭。
现在人因为被请出了剧组，谁劝也不好使。
“没什么好商量的。”谢兆怒不可遏：“继续用你，难道是要让观众觉得白芍跳崖是脸着地了么！”
谢兆的态度非常坚决，不会继续用这种对角色不负责任的演员，哪怕是最后的收尾，即使换人不拍正脸，也不会再用原来的演员。
所以才有了刚才急忙找丰逸凯救场的电话。
“救场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丰老把夏婷婷正式介绍给谢导：“没别的要求，不露脸就行。”
“哎呀，我要的是有经验的。”谢导瞥了眼夏听：“您别裹乱啊，这姑娘没毕业呢吧。”
这话说得委婉，科班出身的，哪怕没毕业，能出名的也已经出名了。
用不着等到毕业开始熬。
剩下的，也就是演技不怎么样或者形象实在有限制的。
看夏听的模样不属于后者，那肯定是演技不行。
“不成不成。”谢兆摇摇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开玩笑哪。”
第33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谢兆没看好夏听，丰逸凯也不急。
见他开始找别的人选，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想找那鱼头人吗？怎么，我给你带来又不要了？”
鱼头人……
谢兆忽地眼睛一亮，这才重新打量起夏听来，露出惊喜的神色，“刚才演鱼人的是你？”
“是我。”夏听答。
和刚刚老妖婆的沧桑怪异的声线完全不同，此时的夏听嗓音干净清朗如少年，一点也不娇腻，倒像是微凉的玉器轻撞。
谢兆精神为之一震，又问：“你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不是，只是喜欢演戏。”
说起来，这一行的新人，大部分都还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学院派，很少有能够一鸣惊人的野路子。
加上谢兆也只是看过夏听刚刚演鱼头人的片段，究竟夏听能能不能演好白芍这个角色他也没谱。
虽然接下来的戏份被砍，但观众并不知道其因为何，白芍跳崖还是一场相当重要的戏份，能不能让大家意难平，也就看演员的演技了。
让夏听试过戏之后，很快就把她扮上了。
这次的妆造省时间得多，只是简单地戴了顶假发遮盖了一下她的银发，因为有黑色面纱的关系，所以妆容也没有怎么费心。
这场和楚怜的对手戏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人在崖边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白芍因此打算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楚怜饰演的晚樱一掌出去，白芍已经口吐鲜血跪坐在了地上。
她眼神里的决绝让人心脏骤然一紧：“阿姐，偷走你灵根的人，真的不是我。”
字字泣血……
本该说词的晚樱忽地一顿。
沈郁也在现场候着，拍完这一条，就到了他和楚怜的对手戏。丰逸凯让他看着，然后问道：“你觉得晚樱的问题出在哪里？”
沈郁若有所思道：“这时晚樱的情绪应该是很复杂的，但她只表现出了惊诧？”
顿了顿，沈郁有些不确定地说：“晚樱没接住戏？”
丰逸凯笑笑：“是有点儿。”
监视器后的谢兆也皱了皱眉，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怜的失误。
拍了三条……
看上去这对手戏是越来越丝滑了，但沈郁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地他发现，看上去的丝滑，是演白芍的演员一直在迁就楚怜，逐渐将自己的锋芒收了起来，达到一个画面上的平衡。
最后一幕，白芍跳崖拍完，谢兆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楚怜饰演的晚樱从另一侧走出了取景框，然后坐回了她的专座里。
白芍则掀开面纱向丰逸凯走过来、沈郁见到夏婷婷，顿时呼吸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刚刚演白芍的人居然是夏婷婷？！
她来这里做什么？！
夏听的视线甚至没有在沈郁身上停留，径直去和丰老讲话。
沈郁盯着她的侧颜，想到她刚刚的表演，心里有说不出的困惑。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夏婷婷，而夏婷婷看上去也根本就没有那么在乎自己。
沈郁没听清夏婷婷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只听到丰老问道：“这就走了？不继续在组里待几天了？”
“不了。”夏婷婷摇头：“我还要去澜城一趟。”
默了两秒，她又压低声音：“要是以后还有这种不露脸的角色，我再来过过瘾。”
丰老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哪个演员会专挑不露脸的角色演。”
她便不再说话了。
丰逸凯将她落寞为难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也猜了个大半。
家里有老牌资产的人家，瞧不起演艺人是很非常常见的事情。
这年头，娱乐圈出门了确实赚钱，但人家也不稀罕这钱就是了。
换下戏服，夏听走出片场。
沈郁追出去的时候，许肆正靠着墙边站着，指尖把玩着一个精巧的弹簧刀。
见夏婷婷出来，便给她递上外套。
想到许肆把他塞进车里，又塞进酒店，还逼着他跑了十公里。
沈郁现在看见许肆就打怵。
他压下心里的发毛的凉意，叫住夏婷婷：“夏总……”
闻声，夏听回了头，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沈郁看着她：“我可以让廖然每天都给你报告行程，你不用亲自来剧组监视我。”
“你想多了。你是不是这两天没上网？”夏听反问。
但她确实理亏，原主把沈郁弄得ptsd了，这债她不想还也得还。
于是她分了点耐心出来：“我是为了丰老的作品而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听说完便没再看他，走了两步，想到不知何时沈郁才能坐上影帝的位置，有点焦虑。
夏听明白不能拔苗助长这个道理，但她忍不住。
她想回家，想疯了。
于是又回过头来，拍了拍沈郁的肩，不忘提醒：“好好磨练你的演技，公司投资的不是你的这张脸，是你的潜力。”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像极了旧社会的黑心地主。
没得感情……
沈郁其实最近也算是名气大升。
不过都是因为和夏婷婷一起，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对立人设不仅没有帮助还是个拖累。
夏听现在对他的态度就刻意疏离了几分。
她不想再上热搜了。
——
没想到，一语成谶。
刚下了到澜城的飞机，开机，她就收到了公司发来的各种消息。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大网站的热搜头条。
事情夏听大概看了，就是说风云决剧组黑幕，某带资进组有后台的新人，明抢了白芍这个角色，害得原演员只能退出。
配图还有九图，是夏听跟丰逸凯还有谢导站在一起，谢导给她说戏的照片。
网上顿时骂声一片。
但距离太远，像素本就不高，夏听又因为太冷带上了连帽卫衣的帽子，爆料里又说是新人，网友们实在看不出来是谁。
只有时刻都在关注娱乐头条的kia认出来了。
倒不是他们对自家老板多么熟悉，只是他刚刚收到了一封邮件——
kia立刻打电话说了实情：“夏总，每日娱乐家的记者给我们发来了一些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她跟沈郁。
她看着看着就气笑了。
两个人说话之间明明隔着八丈远，也不知道这些娱记哪里来的本事，把借位是玩明白了。
看上去两个人竟是贴得很近，气氛意外地亲密。
盛曜公关部，看了看这张照片中的二人，沈郁又是在风云决剧组。
他们很快就发现，登上热搜的「神秘有后台的新人」正是他们的昏君夏婷婷。
“怎么办。”kia问：“您看，这几张照片要不要买下来？”
“你觉得盛曜的钱很多是不是。”夏听斩钉截铁：“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让他们发出来啊。”
至于风云决带资进组换演员的热搜，看着像是演白芍的演员陈颖之做的，但其实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
陈颖之自己理亏在先，已经在风云决这里断了戏路，再搞出这种花招，岂不是臭了自己在圈子里的名声。
整个风云决剧组都知道，白芍戏份被砍的事情。
根本不存在什么带资进组，害得原演员退出这回事。
陈颖之在拍戏途中去医美这事很快就会被爆料出去。
至于那个「新人」，也会很快淡出大家视线。
就算以后有机会红了，也要被翻出来这种「有金主」「带资进组」的黑历史。
甩掉一个永远的影子，又踩掉一个潜在的未来竞争对象。
在这场闹剧中取胜的就只有楚怜。
公式她都选对了，只是有个数她带错了。
这个组里，没有新人。
只有投资人。
“那我们要不要做回应？”kia问。
“让子弹飞一会儿。”夏听说：“只有让舆论顶到风口浪尖的时候，反转才最有力量。”
第34章
我带资，但不进组
这子弹一飞就是24个小时。
整整一天的时间，夏听再也没有打开过网页，去看网上的那些消息，全然不知道网上的骂战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其中，最气的当然是陈颖之粉丝。
【资源咖不得好死。】
【带资进组的这种人不应该抵制吗，完全没想到谢导的剧组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华夏影视界要完了吧！】
【心疼我们颖之小可爱。】
【什么带资进组啊，还不就是后面有金主爸爸么，潜规则上位的东西也配红？烂穿地心，建议永久封杀。】
那一边反而楚怜的粉丝过年了，他们早就看不惯陈颖之打着「小楚怜」的旗号招摇过市了。
风云决刚定下来演员开机的时候，两家就已经掀起一场骂战了。
太过相像的两个人，不可能不相斥。娱乐圈里这块蛋糕就这么大，两个人戏路太相似，当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楚怜粉丝的小得意是藏也藏不住的，本来就有积怨的两家粉丝，更是谁都看不惯谁了。
陈颖之虽然理亏，但也是有些不服气的。
即使自己有错在先，谢兆一气之下把白芍的戏份都给砍了，这也没什么。
可连最后一场戏，带着面纱，都不自己来演，而是去用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新人。
她气不过……
正好现在舆论对自己利好，陈颖之虽没表态，但私下里也是点赞了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评论，暗暗地表达了自己的委屈。
但她又着实担心自己的粉丝去和风云决硬刚然后求锤得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发了条微博——
【谢谢所有影子们的关心，无法继续演绎大家心中的白芍是我的问题，请不要迁怒于无辜的其他人，我尊重剧组和导演的决定，山高水远，我们江湖再见啦。】
这样一来，粉丝更是心疼得不行。
势要把那个抢戏的资源咖揪出来彻底抵制，让其未出道先糊。
这件事的热度还是相当大的，第一是真的很少有剧组直接把演员开掉，第二是楚怜买的热度现在也还没退，她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陈颖之的粉丝还没有逼到风云决和大家撕破脸皮的程度。
楚怜真是又急又得意，糊咖就是不行，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粉丝们早就将谢兆的微博给爆破了不可。
甚至每日娱乐发的那几张夏婷婷和沈郁的照片，都在这场骂战中没能砸出想象中的水花。
直到有人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