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没有再说话。
良久……
“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就回去吧。”许肆说,“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安全的办法。”
夏听下意识问:“什么……”
许肆落寞地低笑了一声。
“不是。”夏听解释道:“我就是问问,不是因为我迫不及待。”
越描越黑了。
夏听心里不好受,她没想过伤人的。
许肆说:“大概方向是,安全情况下的,电流刺激之类。”
他仰头,吹着海风:“或许你会比我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
那之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剧组因为这次的事故,赔了夏听一大笔钱。
但钱对她来说,现在就是一个数字,多或者少,已经没有了实在的含义。
她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不知道是虚是实,这些身外之物,她拿不去带不走。
又有什么意义。
夏听沉沉睡去,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海里。
在自己无限下沉的时候,一双手将她托了起来。
然后吻住了她。
缱绻,湿润,温柔。
夏听睁开水蒙蒙的眼睛,在许肆情绪翻涌的眼底里沉溺。
失重的感觉忽然加速,夏听猛然从床上惊醒。
她大脑当机,整个人愣住。
她梦见啥了?
她梦见和许肆……接吻了?!
夏听猛摇头。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海里的事情,她肾上腺素的分泌影响了潜意识。
她蹬开被子,下了床,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喝。
吨吨吨几口冰水下去,人清醒了不少。
但脑海里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夏听抿了抿唇,握紧了瓶身。
驱赶不走自己脑子里那些混乱的东西,夏听干脆躺平了。
行啊,ok啊。
她承认那梦里的感觉是挺不错的。
有本事再多梦点啊。
第126章
想念书,找听姐
王一民因为落水的事情,给了夏听特权。
他让她休息到完全恢复为止,给了她很多定心丸,告诉夏听完全不用勉强。
但夏听也没有耽误很久,第三天感觉身体没大碍了之后,就回到了剧组。
大概是因为落水的时候,顾风是过错方。
所以这次回归,顾风面对夏听的时候,整个人话也少了许多。
没有了那种侃侃而谈高高在上的骄傲,简单一段戏,居然频频NG。
还是后面,夏听问他是否能够专业一点,给了她大段的时间调整,拍摄才勉强进行了下去。
可以看出来,顾风的心里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除了面对夏听本身会不自然之外,还有一大部分心里压力,是来自于许肆。
包括拍两个人比较亲昵的戏份的时候,许肆都要站在片场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尽管什么话都不说,仍旧给顾风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今日,拍摄的是以酒店为场景的戏份。
几场拍下来,顾风被许肆那双眼睛盯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休息的时候,顾风看向在椅子上读剧本的夏听。
顾风是嫦娥夏听道过歉的,夏听也接受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两个人之间难免尴尬。更无解的是,顾风发现夏听这个人简直太强了,这种戏外的僵硬气氛,完全不会代入戏里。
夏听在拍摄场景外坐着待机,她长发垂下,安静地看着剧本。
睫毛密密地盖下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整个人浸在暗色里,不好接近。
顾风让助理给夏听送过去一杯奶茶。
夏听闻声抬眼,道谢后接过。
但她没有喝,只是随手放在了一边,再没有其他动作。
人都是畏惧权利的生物,夏听的状态很显然直接影响了顾风接下来的发挥。
甚至拍吻戏的时候,顾风主动提出,需要借位。
就这样,忙活了一周,顾焰和白狼两个人的戏份彻底拍完杀青。
王一民无比庆幸两个人海面生死别的那一终幕是第一个拍完的,不然凭借顾风现在的状态,很难说还能不能演绎出当时那个效果。
《边境行动》总共拍了三个月。
夏听的戏份不太多,实打实算,在立川只待了一个多月。
在村子里,拍完程浇的在绑在一场戏,她就杀青了。
剧里程浇住的农户是真实的农户,只不过被剧组借来拍戏了。
这户人家,大人就只有一个老太太,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孙子辈的娃。
大一点的是个女孩子,念初中,还有一年就要中考。
小一点的是男孩小学还没毕业。
他们的父母已经三年没有回来了,是生是死,联系不上,一家人就靠村里的低保生活。
这个地方靠近边境。
很多人说是出去打工,其实也就是被骗去境外从事运毒贩毒工作,就这样失联了。
活着还是死了都尚未可知。
这个剧组,就只有工作人员和夏听偶尔会和婆婆聊下天。
尽管很多人都对这边的人有亡命之徒闭塞落后的刻板印象,但夏听因为被温海,还有温海的父母温柔地对待过,所以并没有先入为主。
拍戏的时候,老婆婆和两个孩子就在隔壁剧组搭的临时住处休息、生活。
剧组是给了他们去住酒店的补助的,但酒店离两个孩子上学的地方远。
另外,如果把这笔钱省下来,就可以供大的那个女孩子上高中了。
所以三口人就挤在剧组临时搭的小棚子里。
夏听进去和婆婆告别,她刚刚拍完了最后一场戏。
婆婆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会听一些。
夏听一边靠听,一边靠理解地,也明白了婆婆的意思。
大的这个女孩子,叫二芳。
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里太穷,上不起高中。
本来打算明年就出去打工的。
可能是老天爷怜爱,现在有了剧组给的租金和补贴,刚好可以供她继续念书。
他们这个村子里,其实像二芳这样的学习不错的女孩子还有很多。
但都因为现实问题,很多九年义务教育都念不完。
十四五岁嫁人的也有。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小的在地上玩着一辆缺轱辘的小铁皮车,叫二芳的那个女孩子,每天就坐在小板凳上,驾着一条高一点的板凳当桌子,在那里做功课。
夏听莫名地,就想起了温海。
她提了一嘴,没想到老婆婆很兴奋地告诉夏听,她知道的,尽管不是同一个村的,但温海是他们这一片这十年里出的第二个大学生。
考上的那天,村里给出钱,放了好久的鞭炮。
兴奋过后,她苍老的目光下意识地,久久停留在了二芳的身上。
“二芳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夏听说。
人老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老婆婆难掩落寞:“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这一天。”
夏听就只是笑笑。
临走的时候,夏听偷偷来到二芳的建议桌边。
她蹲下来,低声问二芳:“你想念大学吗?”
二芳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听从她瘪了的奥特曼铁笔盒里,找到一截铅笔。
“如果你读书遇到困难了,找我。”夏听翻开她教材的首页,打算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把写了一半的电话号划掉,改成了许肆的。
“你打给那个哥哥。”夏听指了指许肆的方向,“这样找我比较快。”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
还是留许肆的吧,至少,她确定二芳不是会轻易打这个电话的孩子。
如果她鼓起勇气打了自己留下的电话,却是其他人接的。
那对她来说,未免也太残忍。
二芳看着那串数字,又抬眼看了看坐在门口的许肆。
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夏听看得出来,她有点怕他。
“没事,他就是看起凶,人很温柔的。”夏听说。
随后她起身,为了感谢老婆婆这一阵子的照顾,她悄悄塞给她兜里一千块钱。
没想到刚走出来,就被发现了。
婆婆追了出来,把钱还回去,坚决不肯要。
夏听就没强迫她留着,那对老人家而言也是一个心理负担。
但她决定和剧组商量一下,最后把一点心意放在给婆婆结的租金里去。
悄悄的,也挺好。
顾风团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夏听和婆婆关系好,想着如果自己对婆婆家伸出援手的话,在夏听心里也能给自己扳回一分。
至少,夏听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对外公布自己的真实落水原因。
顺便,也能营销一下顾风的善良人设。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第127章
全世界最好的许肆
夏听从立川山里那个村子去市里就折腾了大半天。
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夏听只感觉自己的胃都快痉挛了。
按理说,她平时不会这样的,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身体越来越娇气。
这样子自然是不能再赶飞机了。
夏听和许肆两个人就决定先在市里过一夜。
“很难受么?”许肆凝神看着她:“要不先去医院。”
“不用。”夏听摆摆手,“我休息一下就好。”
她觉得自己应该就是晕车。
其实离开的时候,许肆是给过她其他的选项的。
比如——
做直升机,只要不到40分钟,就能从立川山里那个村子,到达现在所处的X市。
因为正是因为这个选项,夏听才终于弄明白,她落水那天,许肆是怎么能够那么快赶过来的。
但她不想太招摇,所以就还是作罢。
刚脱离开夏氏,夏氏肯定等着抓她的小辫子,所以完事要行的低调才行。
直到她在酒店里吐得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夏听终于悟了。
招摇就招摇吧,现在让她选,弄个飞机列队去接她都可以。
她还不如当个玛丽苏本苏。
当天半夜,许肆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女孩子大哭的声音:“夏姐姐,我是二芳,我奶奶出事了——”
许肆本来想自己去处理的。没想到,自己那边刚开了门,对门的夏听就也把门打开了,一脸抓包了的样子:“你去哪?”
“你怎么,还没睡?”许肆看到,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夏听没说自己是在屋里难受到现在根本睡不着,找了个借口:“这里的床不舒服。”
许肆的神色不轻松,这一点夏听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夏听敏锐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许肆知道瞒不住,如果不告诉她事情更难收场,便说:“先跟我来吧。”
没有下楼,两个人直接乘电梯向顶楼升上去。
这家酒店是整个X市最繁华的酒店,足有32层。
夏听疑惑,抿了抿唇,暂时什么都没问。
到了顶楼,还没等出天台,她就听到了巨大的嗡鸣声。
推开顶楼的防火门,一股剧烈的风扑向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推了回去。
嗡鸣声震耳欲聋,夏听侧脸看向许肆,大声问道:“直升机?”
许肆的嗓子在这里环境里完全失去了沟通的作用。
他做了个手势:“上去再说。”
……
机舱内不算太宽敞,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许肆把二芳给他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下。
大概总结起来,就是二芳奶奶受了刺激发病晕倒。
“怎么回事?”夏听追问。
“好些人进他们家里去,抢东西。”
“啊?”夏听不能理解:“二芳家徒四壁,抢什么?”
“你看这个。”许肆把手机递到夏听面前。
是顾风的主页。
最上面一条是说,顾风今日《边境行动》杀青的事情。
还有——
他资助了一个贫困农户,给了对方五万元。
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件事情,还在当地的电视台和电台播报了一番。
夏听低头死死盯着手机的界面。
“因为这五万块钱?”她的声音压着,手紧紧抓着手机。
“二芳奶奶没收。”许肆说:“那些人把他家,翻了个遍。没找到这钱,就把,二芳奶这些年攒的二千块钱全拿走了。”
夏听本来脸色就不大健康,下载更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去。
她的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吐了半宿的后遗症,还是听到这个消息之不能接受。
苍白的手背上,由于紧握着手机,青色的血管凸起。
许肆伸手握住了她的。
好凉……
他把手机从夏听手里抽了出来,与其说是抽,还不如说是掰。
“放松。”许肆说,“没事的,听话。”
夏听这才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忽然把手松开。
“怎么……”夏听无助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许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这副样子,感觉心脏就跟忽然被人死死攥住一样,无声又暴烈地收紧。
他对上她的眼睛:“山里的犯罪率本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