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瞪了段雪柳一眼后径直走进去抓起鱼拍到案上,不多时一条完整的鱼便被剔了骨,装盘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
“厉害啊老先生。”段雪柳忍不住赞叹道。
老人将刀往案板上一插,随口道:“熟能生巧罢了。”然后便开始了接下来的工序,手法之娴熟较专门的大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段雪柳眼花缭乱。
“小子,学着点儿,这做饭看似日常简单,但里面的门道和学问可多着哩!”
“好啊。”段雪柳笑笑,还当真在旁边看着。
自从段雪柳来了之后,这个明明没什么人情味的人却偏偏让小院更多了几分家一般的温馨。
屋前的两盏小灯笼依然亮着,灯火下的饭桌蒸腾着人间那一点熹微烟火。
夜里,院中的小火炉还在燃着,整个小院飘散着药草的香味。
段雪柳寻味而来,见千盈盈正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握着一把小蒲扇正聚精会神地轻轻地扇着火,炉上的砂锅里还炖着药。
“这是……”段雪柳也抬了一条小板凳坐在她身边,接过扇子扇着。
手里没了扇子,千盈盈便用手撑着看着火炉,看里面跳动着的小火焰。忽然,她不知为什么,转过头看着段雪柳,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明暗交织。段雪柳的目光仍盯着火苗,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鼻尖,顿了顿才问道:“怎么了?”
“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段雪柳。”
“怎么写啊?”
段雪柳一怔,随即将蒲扇倒过来拿,用扇尾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三个字。千盈盈认真看着,随即在空中照着地上的字迹比划,脸上渐渐崭露出微笑。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沿着他画下的横竖撇捺细细描了一遍,说:“段雪柳,我学会了。”
他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头,问道:“那你可会写‘千盈盈’三个字?”
她摇摇头。
段雪柳便握着她的手,就着那根树枝慢慢地在雪地上又写下三个字,呢喃道:“这次可要记好了,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再教你写字了。”
千盈盈回头茫然地看着他,这时两人的距离几乎是鼻尖相触,他轻叹了一口气,用自己额头轻轻地碰过她的额头,又将她松开。然后,一脸轻松的样子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听老先生说,今年外面的集市正热闹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带你去看,好不好?”
这间小院在漫天冰雪中划出一方小小的天地,两人相对而立,她应声点点头,眸子里灿然闪着光,寒夜的风似乎也渐渐有了温度。
羌笛怨(7)
“丫头,起床啦!”
天刚蒙蒙亮,千盈盈就从睡梦中被叫醒,不过今天这唤醒声听起来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她起床气还未消,死死拽着被子,又将头蒙住,翻个身继续睡。
“诶别赖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走吧,说好了的,带你去玩儿。”
那声音依然在耳边喋喋不休,被子里的人嘟囔着恼道:“师父,天都还没亮呢,你就让我再睡会儿?”
段雪柳笑了笑说:“我要是你师父啊,这会儿估计都直接掀被子了。”说着,他默默蹲下来点燃了旁边的小炉子,在火苗的微熏下,房间里慢慢暖和了起来。这时,他又凑到床边说:“好了,起来吧,小祖宗。我向你保证,一点儿也不冷的。”
千盈盈蜗牛出壳般试探着伸出了一只小指,慢慢地又将整只手伸了出来,感受到被暖意包围后,她总算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又被段雪柳轻轻地从背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毛绒绒的斗篷一把包裹住,这一下子就像从一个天堂跌入了另一个天堂。
“唔……嘻……”她朝他抬头弯眸一笑,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脸颊也渐渐爬上了一抹绯红。
可段雪柳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将斗篷“打包”好的千盈盈捉小鸡一样一只手拎起来,放到了梳妆台前,不过这所谓的梳妆台,其实也就是一张简单的带抽屉的小木方桌,上面放着她常用的梳子、简单的发饰和头巾一类的小东西,还有一面不知来历且看起来上了年代的铜镜。
千盈盈跟他提过,家里的很多家具都是每新搬一次家后老人亲手做的,但那镜子却一直带着。段雪柳不知道他们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只是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情,即使自己现在觉得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竟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安逸美好。
他细致地替千盈盈理好衣服后就开始在人头上和脸上一通捣鼓,那妆造的手法竟甚是娴熟。
千盈盈:“?”
她虽然满脸疑惑,却也无心多理会,就任他去了,自己倒是像小鸡啄米似的困得点啊点头,想趁这点功夫再补个回笼觉。
“乖,别乱动,一会儿就好。”段雪柳低头轻声提醒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样轻声说话时,声线低沉而温柔,慵懒又勾人,仿佛有某种魔力能控制人心。果然,这句话出去,她当真乖乖不动了。
“哦?”突然安静下来他竟有些不习惯,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还挺满意,正当他想继续给她夸夸时,耳边传来了一张一息均匀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