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谣(2)
“随便坐,别客气。”
小姑娘热情地将段雪柳邀请到家中,这原本冷清清的屋子一下子就有了鲜活的人气。
“阿嚏。”段雪柳进门后便忍不住打了个轻轻的喷嚏。
小姑娘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啊真的抱歉,你看,我只顾着邀请你来做客,却忘了这里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灰尘多。真不好意思,我打扫一下,院子里有藤椅,你可以歇会儿噢。”
“无妨。”段雪柳轻笑道:“不如我来帮你吧。”
小姑娘看了看他,也不再推辞,将他慢慢地领到桌子旁,再把抹布递到他手上,俏皮道:“辛苦你啦!”随后,她轻轻地在地面上洒水,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面。
说到也奇怪,明明之前毫无交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配合起来倒像是已经相熟了多年的老友般默契。不多时,小屋上上下下便有了新居的清新和舒适。
这时,小姑娘顺手掏出手绢给他擦擦汗,段雪柳一愣,僵在原地。
“你……”段雪柳犹豫地开口。
“嗯?怎么啦?”
“你当真叫做小千儿?不要骗我。”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段雪柳,一脸茫然:“不然呢?谁没事儿取个假名骗人玩儿啊?”随后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把我当作你白天所说的那个人了吧?”
“是。”段雪柳垂眸,低声说:“你身上有和她一样的梅香,刚才恍恍惚惚,还真以为是她来了。”
“唉。”小千儿有些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说:“我倒忽然有些羡慕那位姐姐了,有人放在心上,时时惦记着。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就算哪天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也没人在意。”
“怎么这么说?”
“人世无常呗,谁能够保证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段雪柳微微蹙眉,起身说:“饿了吧,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
“那……我给你打下手!”
毕竟是小孩子,听到有吃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的烦恼似乎一瞬间都被抛诸脑后,屁颠屁颠的带着段雪柳到厨房去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主客。
厨房里尽是小千儿白日里刚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她随手拿起一样递到段雪柳手里说:“你先做着,我去一趟后院,待会儿还有惊喜给你呢。”说完,便迫不及待地一溜烟跑了,留下段雪柳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说好的给我打下手呢?”他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自己摸索着厨具做起菜来。
天色渐晚,宁静的小院已经从夕阳晚照的暮黄暗成了深深的夜色,厨房里点起了灯,暖黄的火光照在段雪柳身上,伴随着四处弥漫的烟火气,原本看起来清冷冷的不染俗尘的这么一个人,恍然一下子就像从遥不可及的仙境落到了人间。
这时,小千儿正端着东西从门外进来,正腾腾往外冒着热气,上面还盖着一层白色的纱布。雾气和光晕笼罩了她的眼睛,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皆汇聚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凝结在他的身上了。
柴火燃烧着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她笑了笑,抬脚跨进了屋,用清脆的声音朝屋里喊着:“新鲜的豆腐出锅喽!”
她一边吆喝,一边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纱布,小小的四方天地里顿时香气四溢。
段雪柳侧头往她的方向去,赞赏地问:“你自己做的?”
小千儿扬起了头,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当然啦!祖传手艺,如假包换哟!”
“祖传?”段雪柳轻笑了一声,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些记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虽然它们是属于原主的,但现在在段雪柳看来,却也能感同身受。他说:“我以前去过一户人家弹琴,而那户人家恰巧也是做豆腐的手艺人。”
“哦?”小千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那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就滴溜溜地看着段雪柳,满心好奇地追问道:“快说说,那是怎样一户人家?”
两人不知不觉又凑近了一些,段雪柳如谈家常一般侃侃说起:“那时,他家的豆腐香飘十里,远近闻名,老板一家也是温良的厚道人。后来,生意就这样一天天越做越大,靠着一手独门的好手艺和经营终于富甲一方,买了处大宅院后,一家就搬离了原来的小茅草屋,乔迁新居,摆了宴席宴请四邻,而我便是在当日受邀演出的琴师之一。”
“那后来呢?”
“后来?”段雪柳像是断片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菜说:“后来的事,不知为何,我便没有记忆了。我再醒过来时,所有的记忆就直接跳到今天了,如你所见。”
空气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对面没了回应和声音,段雪柳就像陷入了一阵空洞,说不上来的有些慌,他慢慢地转着头,似乎想搜集四周的信号和讯息,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小千儿看出来他的不安,回应道:“我就是在想,同是手艺人,那我能不能靠自己也做到那种程度呢?”
“你会比他做得更好。”段雪柳说,随后摩挲着端起她刚刚放下的豆腐,就准备将它做出来,“不如我们就来尝尝你的手艺。”
“好啊。”她笑道,“我就是特意端过来邀你品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