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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话本◎
华灯初上,长安街巷处处灯火通明。今日是七夕,城中解了宵禁,这时候随处可见是年轻的男女,好不热闹。
戚铃兰好不容易卸下沉重的凤冠华服,就被陆之珩带出皇宫坐上了马车,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似乎有些陌生,她一时摸不准陆之珩想做什么。
“这是要去哪?”
“少国师府。”
戚铃兰不解:“谷梁赭不是已经进刑部大牢了吗,还去他府邸做什么?”
陆之珩道:“他在牢里说了好些胡话,言语间有怪力乱神之事,还信誓旦旦说府中暗房有物证,提审的官员拿不定主意,就呈报上来让我拿主意。我想着鬼神之说未必不可信,还是看一看他说的物证为好。”
“怪力乱神?”戚铃兰顿时从他言语之间捕捉到关键的字眼,面露诧异之色,轻声喃喃:“难道他也是重生回魂的……”
“或许更出乎常理。”
“什么意思?”
戚铃兰疑问的话音落下时马车也已经抵达了少国师府正门外,陆之珩不做声回应,伸手挽着她下了车。
随行侍卫抽刀划开了门上的封条,向两侧推开大门,迎二人穿过厅堂走进内院。陆之珩似是一早就来踩过点,自进门时起面容沉着冷静,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府中一座荒僻的院子。
这是谷梁赭的私人书房,做了两重门,其中一层门栓上绑着造型古怪的锁,陆之珩拿了串钥匙对着锁摆弄了一会儿,门便开了。
“一个书房守得这么严实,想来里面藏的东西不简单,谷梁赭就这样把钥匙交出来了?”戚铃兰道。
“若不是他才挨两板子就招了个干净,和前世在狱中铁骨铮铮的模样大有出入,我也不会信他说的夺舍这种怪事。”
夺舍二字一经陆之珩口中说来,戚铃兰心下讶然。
她和陆之珩死后重生已经是世间罕见的奇事,好歹是借自己的身子回到从前。夺舍的意思,可是孤魂野鬼占了谷梁赭的身体……
来不及细想,房门已经开启,引入眼帘的是书柜上凌乱无序的杂书。
陆之珩先迈进房间将烛灯都点上,方才昏暗的书房霎时灯火通明。
“这些书模样好怪异,封页与常人书籍竟是相反的。”戚铃兰随手取了一本下来,翻阅了几页便皱了眉头,“里面的字也和我朝文字不尽相同,像是缺了些笔画……”
陆之珩同样取了一本书下来翻阅着,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书的文字竟是横着写的,靖朝上下应是见所未见。”
“我在父亲的书房看过南阳、北凉、西和等诸国的书信,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文字。”戚铃兰话刚说出口,言语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解释道:“那些书信都是战时从敌国截下的,父亲留存这些也是以防将来需要翻查细节。”
陆之珩无奈道:“我又没说疑他,你就这么急着解释。”
“此事坦坦荡荡清清白白,自当说清楚道明白。从前有那么多误会,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戚铃兰道。
他听罢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解释或是自证真心,或许他终于接受了现实,就好似琉璃镜摔落破碎,再如何修补也掩不去从前的裂痕,人心比琉璃更脆弱,也更复杂,或许时间能抚平心伤,但那要煎熬过多少个十年啊。
戚铃兰转移了目光,随即看见另一边暗处支着一张长桌,比寻常桌案更宽敞些,桌上放着些造型怪异的琉璃瓶子,地上的木桶中还剩余一些清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先帝驾崩的突然,那时谷梁赭在御前献药,或许没料到自己没机会再回府邸,所以这些东西都没收拾,就这样扔在桌上。
戚铃兰心下生出些许猜测,回头对陆之珩说:“这些应该就是谷梁赭炼制金丹用的器皿吧?”
“是。”
陆之珩回应得简短,戚铃兰回头看见他还捧着那些怪异的书,又往回走了几步。
“你看懂了?”
陆之珩点点头,说:“粗略一看甚是稀奇,仔细再看也并非全然生僻。这些文字只是比靖国文字少了些笔画,比寻常文章用语更俗,倒像是民间话本小说之类的东西。”
“谷梁赭所谓的证物就是些话本?”戚铃兰眉心一凝。
陆之珩把书递了过去,示意她仔细看看。戚铃兰狐疑地接过书,从首页开始翻开,陆之珩也不出言翻译,只取了一支烛台凑到书页旁边打光,方便她看清。
正如陆之珩所说,书中文字乍一看生僻,仔细看竟然也认识了,戚铃兰渐渐专注于这怪异的“话本”,耐心看了下去。
这书开篇讲的是高僧游历世间,行至南阳国,在普光寺讲经时偶然结识一名女子。
女子久居寺院,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寺院主持知道隐情也不肯透露。高僧在普光寺停留半个月便要离去,不料女子竟然跟着他一直行到南淮。
二人在不知不觉间萌生了情愫。
高僧确定心意后向女子坦白自己是靖国国师,虽剃了发穿着僧袍顶着高僧的名头,实际上并未真正出家,若是女子愿意,他愿意蓄发还俗迎娶女子做正妻,女子答应了下来。
只是,无论高僧怎么追问,女子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
二人在游历途中拜了淮江敬了阳山,女子说拜了天地便是夫妻,愿和高僧行夫妻之实。
一切水到渠成,可高僧怎么也没料到,促成夫妻之实的第二天,女子便悄然离开了他,不知去向。
高僧痛苦数月,终究接受了这黄粱一梦般的情爱已成往事,从此后也算彻底看淡红尘,真正做了出家人。
许多年以后高僧才知道,那女子是南阳国皇帝的私生女,一直养在普光寺是为了有朝一日送往别国和亲。
公主从普光寺中逃出来,与他做了半年夫妻,仅仅是为了逃脱和亲的命运。
高僧很想问一问公主,为什么是他?
很快也就明白了,因为他并非南阳国人,南阳国皇帝得知公主失贞不能和亲必然震怒,却不能肆意发落了他。
公主对他有过真心吗?
在接回谷梁赭的那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那一夜竟然让公主有了身孕,非但如此,她还坚持将孩子生了下来。若她从未动过真心,又怎会顶着皇室巨大的压力坚持生下这个孩子,以命相护?
若她不曾动过真心,便不会临危之际千里迢迢想办法把孩子送来靖国。
高僧收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只能以师徒相称。
高僧便是前国师杨信承。
“杨信承与谷梁赭当真是父子关系。”戚铃兰想起先前在护国寺时见到杨信承,那时她就有了这种猜想,只是到今日才看到背后一切的故事。
可谷梁赭为什么要写一本关于自己父母的话本?
陆之珩指了指书页,说:“再往下看。”
戚铃兰依言又往后翻了翻,面上神情渐渐由疑惑转为诧异、惊骇。
后面的故事,竟然是她和陆之珩前世发生的事情,就连东宫内院之中的情境都详细地写在这本“话本”里。
起初她一行一行的看,仔仔细细地翻,到最后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跳过了中间的情节,直奔结局。
她倒在血泊中,谷梁赭受尽酷刑未吐一字,陆之珩郁郁而终。
书中还格外详细地描写了谷梁赭受刑的过程,看得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里,戚铃兰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的“谷梁赭”也经历了一些灵异之事。
否则,如何解释眼前这些“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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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2章
◎成全◎
有这些“话本”的存在,戚铃兰心底积压已久的疑惑得以解开。
她总算了解了谷梁赭为什么要谋害父亲。
谷梁赭的母亲因为与杨信承私通而遭受唾弃、被皇室驱逐、被氏族欺压,据书中所写,公主生产时连像样的大夫和接生婆都没有,苦苦煎熬一天一夜才生下一子,年纪轻轻便重病缠身。
谷梁赭年少时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最终在病痛中郁郁而终,心里一定有怨恨。
他怨恨南阳国,更怨恨杨信承。
前世,杨信承把谷梁赭接回身边,以他的敏锐与警觉,自然察觉了谷梁赭的野心和怨念。杨信承有意压着他,磨他的性子。
可他压的住一时,压不住一世,临终之前,终究是忍不住为亲生儿子铺了路,向皇帝引荐了谷梁赭。
这是谷梁赭寻仇的契机。
他想将手插进靖国皇室,借靖国的手与南阳国交战,从而报仇雪恨。
最开始他看上东宫,是因为陆之珩病弱,命不久矣,且膝下无子。
谷梁赭借陆之珩的手铲除诚王与恭王,若有朝一日国中无主、后继无人,靖国朝廷势必天翻地覆。到那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从民间寻回流离多年的先皇四皇子。
四皇子在京中毫无根基,放眼朝中也没有亲信官员,便只能倚重、或者说是依靠谷梁赭。这样一来,靖国上下便是谷梁赭的囊中之物、掌中棋局。
可是戚氏做错了什么?平白成了他复仇大计中的冤魂。
戚铃兰一时愤恨,情绪皆显露在面上。陆之珩默默揽住她的身子,轻轻抚着她的肩膀。
“你希望我如何处置谷梁赭?”
戚铃兰沉默良久,才道:“国有国法,他既然犯了重罪,就当依国法处置。”
“你真的这样想?”
“是。”
“你不恨他?”
戚铃兰对上陆之珩的目光,平静地说:“依国法,他已是死罪。我还能让他再死一回吗?”
陆之珩哑然。
…
七夕夜原是满城华灯绚烂,新任帝后二人却在落魄的少国师府耗费了大把时间,时近三更才从府中出来。
灯火倒是还在,只是街上行人已经散去。
马车再一次经过诚王府门前,朱漆斑驳间斜贴着的封条似乎落了些灰,显得更萧条了。从马车中看着眼前的景象,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戚铃兰忽然扭头看向陆之珩,眼前浮现出白天登基大典上他身着天子龙袍的威仪模样,两重画面渐渐相融,最终归回现实。
“在别庄的那段时间,我曾去过一次护国寺。我见了杨信承。”
“他说什么了?”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戚铃兰话音微微停顿,随后补充道:“是云州口岸通商令,杨信承说那是母后的遗物。”
她的话音落下之后马车内忽然安静了良久,陆之珩垂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母后那么早就给我留下退路,可见是对先帝失望至极。”
“我不太明白。”戚铃兰忽然说道。
“不明白什么?”陆之珩扭头看她。
“先帝与母后如此不睦,为何还要立你为太子?”
“帝王为维护朝廷长治久安,必定要确立元储,我仅仅是占了嫡出的优势。”
“你虽然是嫡子,但自幼体弱多病,并不是储君的优选。诚王同样有长子的优势,其母妃出身京城王氏,身后有诗书世家支持,同样能胜任储君之位,先帝为何刻意打压长子而抬举你这嫡子?”
戚铃兰这番话是丝毫不给陆之珩面子,所幸他不计较,甚至还乐在其中。
“那时先帝正值盛年,恰恰需要我这种没有威慑力的太子。若是换了诚王,他还要忌惮王氏的势力。”
“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戚铃兰眉心微凝,片刻后说:“先帝忌惮诚王的母族势力,定然更忌讳储君与妻族势力勾结,可他还是下了圣旨,许你我成婚。”
戚家对陆之珩不构成威胁,是因为戚明松没有儿子,他不会为家族谋利而越权忤逆、祸乱朝廷。
然而对于先帝来说,戚家在军中的势力随时可能倒向太子,从而威胁到他的帝王之位。
“当时林氏气焰太盛,他需要有人与之相互牵制。”陆之珩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林氏曾几度向你父亲示好,陆伏生还在先帝面前请求过要娶你为妻。”
这旧账真是越翻越远了。
戚铃兰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决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先帝已经驾崩,他待先皇后如何、待嫔妃如何、待每个皇子如何,都不重要了。
回到皇宫以后,马车直接停在了德政殿外。
皇后中宫自先皇后仙逝之后便一直封着,眼下还没清扫干净,戚铃兰便暂时住进了天子寝宫。
回宫后她还记着刚才提过的事情,先将杨信承给她的黑匣子转交给了陆之珩。
不过,盒子里仅有一枚云州通商令。
颍江的那一枚,她不曾提起,私自藏下了。
总有用到的时候。
陆之珩看了一眼盒中的东西,原封不动推回戚铃兰手中。戚铃兰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你留着吧。”
她如今是皇后,久居深宫,要这通商令做什么?
戚铃兰心思灵通,不过须臾就猜到了陆之珩言下之意,只是……她不太敢相信。
“我要这个做什么?”
陆之珩解开衣带,褪去外袍,只着一身中衣向榻边走来,轻笑了一声。
“你说你恨深宫禁院漫长望不到头的日子,而这一切是因我而起……我想了很久,觉得有几分道理。”
戚铃兰不可置信,“你肯放我离宫?”
陆之珩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从前我总想着日子久了怨恨便淡了,或许我们还能有一段琴瑟和鸣恩爱不疑的夫妻缘分。如今却明白了,爱与恨二字含义相反,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