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薛仁瑕一如预料般看到了妹妹那股子百死不悔得模样,撩起衣袍跪在她的身旁:“有哥哥在,别担心。”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倔了两个时辰的薛半夏一下就哭了:“对……对不起……”
“瞎说什么。你我兄妹之间,不说这些。”薛仁瑕一反常态,强硬了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宣告:“你记着,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都愿帮你。”
薛夫人急急走了出来,眼眶红红:“你们……你们这……”
刘安凝虽不明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却也明白此事不简单。但她全然信任自己的夫君,于是也顶着薛仁瑕不赞同的眼神,走至他身旁,缓缓跪了下去。
见此,薛半夏无法自已地呜咽出声。自己何其有幸,纵使任性自私,也有人愿让她依靠。
“薛济!”薛夫人再忍不住,咆哮出声:“薛济!你还能看得下去?!”
备受折磨的薛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仿佛老了几岁般:“薛仁瑕,你可知薛半夏想做什么?”
“儿子知道。”
“你当真知道?”
“儿子当真知道。”
看着引以为豪的儿子那双坚毅的眸子,薛济又叹了口气:“那你还随她胡闹?!”
“父亲,半夏的执念如此,如果不能……您也知道,她终究难安。”
“薛半夏!!”薛济高喝:“你执意如此?”
“求爹爹成全!!”薛半夏深深俯下身去,头磕在石板上。
沉默片刻,薛济终于认输:“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果有话,可以现在说。如果你想。”赵冶仍旧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满天繁星,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纠缠难分的期待与失望。
“主子,我……”赵季急急开口,却不料身旁的赵年重重跪倒在地。
“事情就是那样让人难堪。”一贯沉默寡言的侍卫终于开口,声音喑哑:“主子,我是真的……真的想好好在您身边守着的,只是我福薄,老天连这点愿望也不愿满足我……
我一向福薄。
二十多年前,家乡糟了地动之灾,爹娘都死了。姐姐从灰墙土瓦的碎砾里把我刨了出来,带着我跟着灾民一路北上,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饿了就哭,累了也哭,姐姐拖着拽着,硬生生是把我带到了京城。
后来我们卖身给了朱家做仆人,那时候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会这样过去,任人差遣,赚点小钱糊口,老在那座宅子里,死在那座宅子里……其实也很好。
可是不是这样的。
我被看中送去了那种地方,每天除了学武、杀人,就是挨打。我虽然不愿,但是如果这样能换来姐姐的安稳,也值了,真的。
后来我便被主子救了出来。
起初朱家知道我来了您身边,算是放弃了我,因为您是个闲散王爷,对他们而言没什么用处,反正他们能拿捏的人很多,我无足轻重。就连我唯一牵挂的姐姐也因为可靠聪明,被调去了朱小姐身边做丫鬟,我们两个人,都逃离了那些苦难。
您赐了我新的名字,也没有查出我的过去。我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了新的人生,有了希望,我仿佛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那时候我好感谢朱家,谢谢他们将我送去了那种地方,让我有机会来到您身边,做一个干干净净的赵年。
可是在您接手了拱卫司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那时我只觉得,自己能用这一身本领,在为平头百姓谋福,我真的特开心,我的人生好像苦尽甘来了,我有您,有兄弟,有抱负有追求,一切都那般好。
但他们开始隔三岔五支使姐姐唤我过去。
主子,我保证!我在此之前,绝没做过背叛您的事情!!
直到三个月前,朱家小姐让我给您下毒。他们……拿姐姐的命要挟我。
我没办法……”
一向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低着头颓然跪在那里,隐忍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赵冶深深叹了口气:“之后,你便给我下毒。”
赵年低头撞在地上:“我没办法……他们不愿您离京去查那事,让我下毒拖着您,那药量我也是把握好的,只会让您无法离京……能治好的……”
“赵年。赵年啊……”赵冶回过身看他:“我是拿你们几个当家人的,我将自己的一切托你们看护,是全然信任你们的,你就不能给我一点信心吗?”
赵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糙汉子,现下更是无措,只是跪在地上,望着满脸失望的赵冶讷讷着:“主子,求你……”
“求我什么?”赵冶看过去,厉眸之中隐约有水光闪过:“求我原谅他?还是求我保他的命?你想我怎么做?!”
连连诘问下,赵季无措低头。是啊,主子糟了这等飞来横祸,甚至险些丧命,本就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