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长老府猪圈里劈坏的避寒剑,一寸千金,乃是马澐求了十几年,母妃又用自己嫁妆添了三千金,父王才勉强答应给他买的。
父王有十几个皇子,他并不是最受宠的皇子。
像是这种三百块高阶灵石一瓶的补元丹,平时他从未吃过,只有过年过节,父王一高兴才会给众皇子们分下去一两瓶。
而宋鼎鼎却一口气给了他两瓶,足足六百块高阶灵石,价值一千二百金。
马澐眼眶微微湿润,宋鼎鼎却是一脸懵,什么补元丹,这不就是裴名送给她的普通灵气丸吗?
“那什么,你先留着吃吧。”她扯了扯嘴角,客套的将补元丹推了回去:“大家都是朋友,没关系的。”
——大家都是朋友。
他一路以来,总是因为裴姐姐对她恶语相向,冷嘲热讽。可她却早已将他当做了朋友吗?
马澐顿住脚步,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攥紧了手掌心里沾染上她体温的白玉小瓶。
……
宿醉刚刚醒来的白绮坐在餐桌上,她脸上戴着薄薄的面纱,轻纱遮不住的额间,隐约渗着些红疹子。
白绮时不时伸手挠两下脖子,颈间被抓挠出道道红痕,龇牙咧嘴的表情,令她失去了以往的优雅从容,略显得有些狰狞。
宋鼎鼎一进宴厅,便看到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浑身不自在的白绮。
或许是因为白绮跟裴名相识,又或者是她父亲曾对裴名有过救命之恩,宋鼎鼎见她似乎身体不舒服,走上前去:“白小姐,你需要醒酒汤吗?我可以……”
当她看清楚白绮满是红疹的脸,声音戛然而止,神色惊诧的张开了嘴。
“你这是过敏了?”
白绮埋下头,捂着脸闷声道:“没有,被蚊子咬了。”
她说了谎,她昨晚上喝断片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花园里的桃树底下,手里还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大桃。
她对桃子过敏,一碰到桃毛就打喷嚏、起红疹,与桃子共处一夜后,她浑身奇痒难耐,身上挠的都没有好地方了。
宋鼎鼎自然是不相信白绮的话,她好歹学过五年医,白绮皮肤上的红疹子,分明就是过敏的症状。
虽然不知道白绮为什么会突然过敏,但她并没有多问,直接从储物戒里取出晒干的草药,放到白绮面前:“这是刺蒺藜,每日煎水服用三次,可平肝、解郁,祛风止痒……”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也可以当做醒酒汤喝。”
白绮知道这东西,她过敏时,父亲总会用这种草药给她煎水喝。什么醒酒汤,分明就是宋鼎鼎在给她找台阶下。
她神色微郁,不想接过刺蒺藜,却又耐不住身上的奇痒,若是再继续抓挠起来,怕是要破相留疤了。
迟疑半晌,白绮还是别别扭扭的接过了刺蒺藜:“我没有醉酒,但是喝些醒酒汤也可以。”
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对上宋鼎鼎,却倏地愣住:“你脖子怎么青了?”
宋鼎鼎有些尴尬的提了提衣领:“没事,可能是昨天在斗兽场磕碰到了。”
她脖子上的青痕,是那日玉微道君闯进她房间里掐的,一双手掌印隐隐泛青,在白皙修长的颈间显得尤为突兀。
白绮闻言,愣了一下,目光凝在宋鼎鼎颈间。
她颈上淤青共有四道,像是被手掌掐过的印痕。然而四道淤青上下错开,指印大小不一,看起来好像不是同一人掐的。
白绮方才倒是听餐桌旁的人说过,昨日宋鼎鼎和黎画一人杀了一头变种兽,但那两头变种兽会掐人脖子吗?
她张了张嘴,见宋鼎鼎不想多说的样子,索性还是没有多嘴。
不多时,国王牵着大公主的手,走近了宴厅里。他面带感激之色,看着宋鼎鼎道:“尊敬的勇士,你不光拯救了我的小女儿,还救醒了我沉睡多年的大女儿,帮她也找到了幸福。”
“我诚挚邀请你参加大女儿的婚礼,就在明天。”国王转过头,笑着看向大公主身旁的白面英俊王子。
宋鼎鼎:“……”
昨日参加小公主的婚礼,在角斗场里死在变种兽口下的弟子,足足有十六人。
而受重伤者八人,轻微擦伤者四人,还有一个阜江阁的剑修,直接在赛后失踪了。
虽说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自己作死,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自己险些丧命角斗场,黎画也跟着受了重伤,整整昏迷了一宿。
“大公主的婚礼,我们或许没办法参加了。不过……”她嗓音顿了顿,将紫色葫芦放在餐桌上,拿起餐刀抵在葫芦上,沿着葫芦壳外沿,小心翼翼的划了下去。
掀开一半的葫芦壳后,露出了半勺葫芦里躺着的葫芦娃娃。娃娃约莫三尺高,头上顶着小巧的紫葫芦,赤着胸膛,腰间围着几叶绿藤和紫裤。
宋鼎鼎笑道:“不过,二公主应该可以去参加。”
话音落下,紫葫芦娃睁开了菱形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将视线定格在宋鼎鼎身上,清脆喊道:“爷爷——”
宋鼎鼎:“……”
看着葫芦里突然蹦出来个娃娃,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个小娃娃,难不成是阿鼎的灵宠?”
“看着也太弱鸡了,这跟我膝盖一样高的小毛娃娃,能有什么用?”
“依我看,连低阶弟子的肉盾灵宠都不如,最起码肉盾灵宠还能挡个伤害。”
“修仙者的灵宠乃是因缘结印,有多强的能力,便能结印多强的灵宠。或许阿鼎还不够厉害,才会招来这样的灵宠,毕竟人无完人嘛。”
……
宋鼎鼎没搭理他们,她打开储物戒,将剩下六个成熟的葫芦摘了下来,依次用餐刀划开葫芦壳。
六个不同颜色的葫芦娃,从葫芦壳里蹦了出来,他们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爷爷,爷爷!”
年少当爷的宋鼎鼎,一脸慈爱的摸了摸葫芦娃们的脑袋,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声:果然男频修仙文诚不欺我,那个卖葫芦种子的阿婆就是深藏不露的NPC仙人。
翻遍整个动物王国都找不出来的七个小矮人,竟然让她给种出来了。
“尊敬的勇士,请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想出办法救我的二女儿了吗?”国王看着膝下子孙环绕的宋鼎鼎,忍不住问道。
第37章 三十七个鼎
◎亲我(二更合一)◎
在国王期盼的目光下, 宋鼎鼎点头:“请您命人将水晶棺材抬出来,顺便备好吞龙珠。”
闻言,国王微微有些迟疑, 他明白面前这些勇士想拿走吞龙珠,而他也并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但他实在太想救活自己的另外两个女儿, 所以即便他们在婚礼上赢得了斗兽比赛, 他还是找借口将他们留了下来。
宋鼎鼎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她挑唇一笑:“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如果国王不相信我, 那不如另请高明。”
这摆明了是激将法, 国王却不得不上钩。一颗吞龙珠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他女儿的性命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救得了。
他咬了咬牙,抬手一挥, 命侍从下去将水晶棺材抬出来, 又拿着自己镶满玛瑙珠宝的手杖, 用力摔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手杖摔得四分五裂,一颗镶在手杖顶端的珠子咕噜噜滚了出来, 圆润的珠子上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韵, 流光溢彩似的, 便是众人苦苦寻找的吞龙珠。
有人想要上前去捡, 国王却先一步将珠子拾了起来, 紧紧攥在手心里:“尊敬的勇士,如果你真的能救活我的二女儿, 我一定会将吞龙珠交给你。”
不是他不相信宋鼎鼎, 实在是他的二女儿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 他请了各地的女巫过来, 她们都说他女儿没救了。
可他看着水晶棺材里尸身不腐的女儿, 总觉得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如果宋鼎鼎能救活他的女儿,他甚至愿意将整个动物王国都送给她,更不要提这颗小小的吞龙珠了。
宋鼎鼎明白国王的意思,她叫国王准备好吞龙珠,只是想在完成任务的第一时间拿到吞龙珠,然后赶在蛇王醒来之前,尽快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即便蛇王可以通过她手臂上的印记,一直追踪她到天涯海角,那也好过她在蛇王的地盘里,时刻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宋鼎鼎没有再逼国王,她转头看向围绕在自己膝间的七个葫芦娃,慈祥的笑道:“帮爷爷一个忙好不好?”
葫芦娃们纷纷点头,头顶颜色不一的小葫芦也跟着颤了起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抱起一个白白嫩嫩的葫芦娃,忍不住撸了一把葫芦脑袋,黑茸茸的头发细软,绿叶散发着泥土清香,倒是和动画片里看起来刚硬的脑袋完全不一样。
裴名和黎画一进宴厅,便看见宋鼎鼎正抱着玉藕娃娃般的白胖小子,笑得眼眸弯弯。
黎画一脸疑惑,他看了看裴名,又看了看宋鼎鼎,最后将目光凝在葫芦娃身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些孩子是谁的?难不成是小公主和威尔顿公爵生的?
可他们昨天刚成完亲啊?!
黎画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宋鼎鼎贴在葫芦娃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悄悄话。
说完,她便放下了高高举起的葫芦娃,然后从她膝间餐桌下,走出了七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他们齐齐朝着黎画身上扑去,脆生生的喊道:“师祖爷爷!”
黎画:“……”
自从宋鼎鼎在斗兽比赛中使出了春生花絮这一套剑法,各大宗门派的弟子们,几乎都知道了他们俩是师徒关系。
既然已是众所周知,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宋鼎鼎走上前去,笑呵呵的揽住葫芦娃们的小手:“走吧孩子们,爷爷带你们去郊游。”
说罢,她便自顾自的牵着七个葫芦娃离开了城堡,只留下黎画一人在原地凌乱。
爷爷……师祖爷爷?
他不过就是昏迷了一夜而已,阿鼎竟是连孙儿都有了?
见众人纷纷跟在宋鼎鼎身后离开,黎画偏过头,忍不住小声问道:“无臧道君,我是不是已经昏睡了几十年?”
“阿鼎成亲了吗?跟谁成的亲?他夫人在哪里……”
黎画不停补充着自己的问题,生怕错过什么细枝末节,但回答他只有裴名远去的背影,以及白绮讥诮的一声嗤笑:“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强,倒是越来越蠢了。”
他听到白绮的声音,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额间的红疹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原本以为你是蛇蝎美人,如今才发现,你跟美人一点都不挨边。”
即使骂起人来,黎画也是斯斯文文,便犹如他儒雅温润的形象一般,不带一个脏字,就能将白绮骂到急眼。
她跺着脚,伸手指着他离开的身影,咬牙怒骂道:“你说谁是蛇蝎?!”
……
七个葫芦娃长得稚嫩可爱又嘴甜,还没走出城堡多远,便已经俘获了各大宗门派女弟子的少女心。
她们一改方才对葫芦娃们不屑的态度,纷纷夸赞道:“阿鼎的灵宠真好看,要是我也能有一个这样的灵宠就好了!”
男弟子们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反驳道:“好看有个屁用,难道陷入险境时,摆在身边当花瓶使吗?”
“就是!我的灵宠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胜在灵力高,杀伤力强。遇到危险时,必定是比那几个小娃娃管用。”
“你们这都算什么?我的灵宠最厉害,既是能挡伤害的肉盾灵宠,还是能吞噬鬼怪精魂的食妖灵宠。”
男弟子们相继召出自己的灵宠,为了谁的灵宠更厉害,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打起来。
宋鼎鼎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画风,只当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她自顾自的安排着葫芦娃们抬起水晶棺材,绕着动物王国向城外的森林缓缓前行。
她特意叮嘱了国王,无需清场,也无需骑士开道,就让七个葫芦娃抬着棺材,缓缓行走在街道上。
国王并没有隐瞒二公主被毒死的事情,当动物王国的子民们看到水晶棺材里的二公主,都以为今日国王是要将二公主下葬。
他们站在街道两侧,默默流泪啜泣,整个动物国王内,皆笼罩在一片悲伤哀痛的情绪中。
一直到葫芦娃们将水晶棺材抬出城门,正准备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宋鼎鼎抬了抬手,示意葫芦娃们停下,她循着‘笃笃’的马蹄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骑着白马的英俊少年,迎着耀眼的阳光而来,他身着骑士服,腰间别着佩剑,红色的斗篷迎风抖动。
随着白马的响鼻声,少年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而起。少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听着动物王国子民悲恸的哭声,上前询问道:“你们好,我是乌托鲁王国的王子,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宋鼎鼎指着水晶棺材里的公主:“可怜的公主吃下了毒苹果,我们正准备将公主安葬。”
少年看着水晶棺材里安静躺着的女子,她的皮肤雪白,头发乌黑,唇瓣嫣红,忍不住看得着了迷:“哦,这简直太糟糕了!”
“我有一个请求。”少年半蹲在水晶棺材旁,手掌覆在冰凉的水晶棺材上:“我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公主,可不可以让我把公主带走?”
宋鼎鼎读童话书时,觉得这一幕还挺浪漫温馨的,如今亲眼看到,却是止不住脊背发凉。
初次见面,便对着一具尸体一见钟情,这多多少少有点渗人。
眼看着国王有些耐不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安国王不要说话,朝着少年点点头:“当然可以,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话音落下,有些人忍不住低声啐道:“阿鼎疯了吗?他要把公主的尸体,拱手送给一个陌生人?”
“我觉得他就是在装神弄鬼,人死不能复生,公主都死了好长时间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复活不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