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那人静默，想了想，说：“好像叫陈毅。”
“陈毅。”另外的人说：“这名字不太特别，就是这个人，不知道长什么样。”
“挺帅。”刚刚那个人说：“你要不要看看，我这边有照片。”
舒漓听到这，摇摇头，觉得这一帮女人真是花痴。
只是走到座位上，刚好就在她们后方，刚好那女人调出那男人照片出来。
她也瞧见一眼，总觉得，好像很熟悉呢？
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想了想，她忽然睁大双眼，反应过来。
那天，自己从医院跑出来，救了她那个男人！
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接下这个案子？
于是舒漓忽然想起，之前两人留下了微信。
坐回去，打开手机，尝试给他发个信息过去。
【你好。】
电话刚放回去，就听到一声响，快速拿起来。
【你好，舒漓。】
【你……还记得我？】
【当然。】
舒漓眼皮轻轻蹙动一下，打下一排【陈毅，听说你负责了薛氏这一次员工伤亡的案子，能不能出来聊一聊？】
但很快就被她删掉。
最终发过去的是：“你在哪？上次说要请你吃饭来着，现在有时间吗？”
陈毅：“好呀，时间地点你定。”
这栋大楼负一层就有吃饭的地方，唐漠不让她乱跑，于是她就在楼下选了一家。
【哦，我刚好在附近。现在就过来。】
他的信息回复过来。
舒漓惊了一下，起身拿起包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在去负一楼的楼梯前面停下，互相打过招呼，一起进入店中，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第93章
我是身不由己
这边快要到下班时间， 所以两人径直点了一些菜跟饭，解决下午饭。
舒漓将面前的茶倒一杯递给对面的人。
抬头，现在才重新看清这个男人，五官清秀，但眸光略显暗淡，仿佛在面前蒙成一团薄薄的雾，将自己与外界隔离，看不清。
但他人说话跟做事还是比较随和，于是舒漓也没想太多，有什么话就直问：“陈毅，你是薛氏请过去的律师？”
陈毅刚说完「谢谢」低头喝一口茶，就等着她开口。
现在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颔首：“嗯，对。”
他说：“其实我刚到这边，也是想找你出来见个面，但你率先给我发微信了。”
“原来你是要来找我？什么事？”舒漓问。
陈毅垂头，随后再抬起来，盯着她。
一只手还放在杯子上，不疾不徐道：“跟你一样，约你出来商量这个事儿，当时他们找我的时候，我没想到对方的负责人竟会是你。如果我知道……”
话说到这，他停下了。
舒漓却直勾勾盯着他，追问：“要是知道是我，会怎么样？”
陈毅：“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会不接吧。”
“那为什么要是我才不接？”舒漓说：“陈毅，你知不知道，现在弱势的一方是哪个？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这个专业的，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想问问你，当初我们学习的时候，是怎么去诠释公平的？
法律就是要还受害人一个公平，你有没有去医院看看，她们当时有多么可怜。
还有，死者家中的情况，家中的孩子，我之前去看过，那小的孩子才十个月，轻轻出声的时候，那软趴趴的声音。还有见不到她父亲，一直吚吚呜呜吼叫的声音。”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仿佛什么东西，在心上刮了一下。
“舒漓，你，你先别激动。”陈毅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什么身不由己？”舒漓道：“难道你不接这个案子，薛氏还能逼你不成？”
“诶。”
陈毅低头，长长叹口气，最终才开口说：“我也不用想瞒你，说实话，薛氏之所以找我没要之前的那些人，是因为我们两家有点亲戚关系。之前，我上学的时候，受过他们恩惠。”
他抬头，盯着舒漓，两边眉毛轻轻蹙起，有一种苦苦的感觉。
亲戚，受过恩惠。
舒漓压根儿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些原因。
倘若，自己的学业，是这样的家族在支撑。倘若，自己这辈子最应该做的事，因为一个「恩惠」就要改变方向，就要违背自己心中的意向，放弃公平，放弃所有的道德，那，她真的不会接受。
哪怕这辈子，可能得不到一个光鲜亮丽的工作，那也无所谓。
舒漓听完，沉静了好一会儿。
陈毅瞧见她半天不开口，嘴角轻启，说：“舒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
陈毅道：“世道在这，恩惠也在这，我要是选择视而不见，我一样是背信弃义的人，但我想，我想我接下来，这或许也算是另外一个好事。”
舒漓听到最后，忽而睁大双眼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舒漓，如果你想，输在你手上，我也愿意。”
这话，他稍稍往前倾一些，低声道。
舒漓听得脸都绿了，眼睁睁瞧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
舒漓直接往后倒，离他远一些，根本不用想，直接道：“不用。我不用你让我，陈毅，我是看之前你帮过我，所以才想找你出来谈谈这个事儿，但要说「让」这个字，真的没必要。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各见高低。”
“舒漓，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
“我误会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让你，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事儿薛氏有点不对，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他接下这个案子，但心中知道没底？
所以才会这样说？
舒漓心中「咔嚓」一声响，她觉得自己好像根本看不清面前这个人，他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所以，你这么说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赢不了，那你就不害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他「呵」一声笑了。
舒漓一怔……
“找我麻烦，正常，但其实输掉，对于薛氏来说，也没多大影响。最多就是把该拿出来的拿出来，如此就够了。你想达到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舒漓愣住了。
他问自己，想达到的目的不是这个吗？
是，她是想从他们 手中，把那些受害者应得的东西争夺回来。
但更是因为公平，人家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从此离开人间了。
“是，是为了钱。不过那是对于有钱人来说，你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很多人，他们虽然没有太好的生活条件，但他们同样也想好好生活下去，与钱相比较，最重要的还是生命吧？一条鲜活的生命，是金钱能衡量的？”
她听得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出不来气。
“舒漓。”陈毅连忙说：“你别急，可能是我刚刚说话方式不对。但，我并不是所谓的资本主义，我也是从那样的环境走过来的，舒漓，说实话，可能你还有很多东西，没见到过，所以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什么？”
“钱的重要性。”
舒漓：“……”
就在她说不出话来时，上菜的人忽然过来，打断两人的说话。
“美女帅哥，请慢用。”
“谢谢。”舒漓说。
“谢谢。”陈毅说。
陈毅见她依然有点冷冰冰的，低低笑一声，舒漓闻声抬头看他。
“舒漓。”陈毅把一碗饭递过去，说：“找你出来，并不是要跟你有个这种僵硬的结局的，行了，先吃东西吧，你要是有时间，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能你就明白我说的话什么意思了。”
他平静地说着，但似乎有感叹的意味缠在里面。
第94章
告白
舒漓觉得，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可能也是自己有点太主观，觉得不应该为难别人。
于是点头……
这一顿饭，两人都心照不宣闭口不谈之前的事情。
饭点快结束之时，唐漠的电话打过来。
舒漓借故往洗手间那边去接，再回来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刚刚陈毅已经结过。
“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陈毅笑笑，一只手插在西裤中，另外一只手挽住外套，说：“没关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第一次吃饭，就要女生开钱，我怎么好意思。”
舒漓怔了怔。
“行了，你要是觉得不好，下次绝对让你开钱。”陈毅道。
事已至此，舒漓只能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同行至大楼外面，唐漠下车，走过去。
“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就不送了，嗯，还有点事要忙，我们之后……法庭见。”
“嗯。”舒漓说：“再见……”
“再见……”
男人朝着唐漠那边，有意无意看一眼，转身离开。
“这就是跟你一块儿吃饭的人？”
舒漓闻声，偏头，男人西装革履，显然已经换下之前穿的那一套。
皮鞋也蹭亮蹭亮的，看上去别提多么精英了。
轻轻点点头，说「嗯」。
本以为他后面还会有什么话，谁知道下一句竟是轻飘飘地说：“嗯，走吧。”
随手牵起她，迈步往前走。
舒漓「哦」一声，跟着。
后来直接变成小跑。
尽管唐漠已经故意慢下步子等她，但舒漓依然还是跟不上。
“唐漠，你慢点。”
唐漠停下……
她开始小喘：“你，你太快了。”
“嗯……”
他又慢了一些。
舒漓这才扬起笑意，挽住他胳膊，屁颠屁颠在身后跟着。
车子往前行驶，暮色逐渐降临，市区已经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照进他们车中。
在经过一个十字交叉路口时，舒漓听到外面有清脆而动听的吉他声跟人的歌声传过来。
朴树的《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一个看上去穿着年轻长得也年轻的小伙子，声线中竟隐隐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喜欢？”唐漠问。
舒漓这才偏过头，淡道：“就是觉得这首歌挺不错的。”
这话出来，她忽然心中有一个问题溢出，于是当即偏过身子，一本正经问：“唐漠，你听过这歌吗？”
或者说，他这人会听歌吗？
在他车上时，从未听他放过。
他的性子很冷，尽管在自己面前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到底在一起相处好一段时间，他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凌厉的模样。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跟他有了交集，可能自己对于这样的人，也是望而生畏的。
果不其然，他淡道：“没听过……”
舒漓话到嘴边，又咽下。
“怎么了？”
“没。”舒漓说着，目光再一次溜向外边。
只是这街道上的事儿真是五花八门，刚刚碰上一个在寒冬中唱歌的，现在又碰上告白的。
地上被铺成「桃心」形，蜡烛照着亮光，男人跟女人在心形中，男人手持一束火红玫瑰半跪在地。
看见别人，舒漓难免偏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却没注意到，现在车子已经驶入一个停车场。
四周都变得漆黑，只剩下他们车子的灯光时，她才回神，问：“这是哪？”
“商场，下来吧，带你去逛逛。”
舒漓：“可是我还有一些东西没看完。”
唐漠却已经松开安全带，说：“那些东西你都看过几遍了，你应该放松放松，别太紧绷着。”
舒漓眼中划过片刻迟疑，最终，点头应下，说：“不过，我们少逛逛。”
“好……”
两人手牵着手，乘电梯到二楼。
途经一个很大的鱼缸，很多孩子跟游客都在看里面游荡的各种鱼。
两人并未停留，径直绕到鱼缸后面一个奶茶亭子前。
唐漠给她买了一杯热热的奶绿。
舒漓一手挽着唐漠的胳膊，一手抱着刚刚买的奶茶，顿觉心中无比兴奋愉悦。
“你跟木弦一起逛过商场吗？”
“跟他有什么逛的？”
“那……”舒漓问：“你们平时买东西，是谁买？”
“看情况。”唐漠顿了顿，说：“但基本都是他买。”
“哦……”
舒漓轻轻点头，确实，他并不像会出去买东西的男人。
她甚至在幻想，他要是买东西跟别人讲价那个样子……应该会很搞笑。
于是乎嘴角轻扬。
“呃……”
可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熊孩子，突然撞了一下她背后，手中端着的奶茶倾倒出来，沾在她胸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