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河面无表情,容宛月低头打算再用香脂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让红袖掏出一小罐香脂来。
红袖旋开粉色的香脂罐,容宛月自己挖了一块香脂抹在红肿的手指上,她动作轻巧,香脂很快化开,变成油亮的液体,与此同时香脂的香味混合着她身上的冷柑香幽幽地顺着风萦绕在姬星河的鼻端。
姬星河不觉看向她手中的香脂,脑海有一幕与此时的场景重合,他瞳孔墨色更深,盯着容宛月。
容宛月手指稍稍一动就疼,她试了两次,又开始往下滑。
姬星河似是再也看不下去,他拉住容宛月的手,用力往上,他速度快又狠,只是一瞬,容宛月的手顿时解放,从门缝中出来。
容宛月得到自由,看着手指,果然已经红肿,要是再卡下去,怕是都要发紫。
容宛月吹了吹手,她听见身边姬星河的叹气,似乎很是可惜的样子。
难道他就这么想看人剁手吗?
容宛月气恼,她站起身来就道:“皇上,臣妾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朕救了你,你连谢恩都不会吗?”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卡这么久。
可这话是不能对姬星河说的。
她回身道:“臣妾谢皇上的救手指之恩。”
“嗯,你还没有回答朕,你刚刚在做什么?”
本想躲过这个问题,谁知道姬星河记性这么好。
容宛月灵光一闪道:“皇上,臣妾听说如霜居有一棵橘子树,臣妾以前没见过,所以想来看看。”
她刚说完,就看到姬星河一脸的古怪,就连身边的红袖都皱起眉头。
“据朕所知,容家的后花园中就有橘子树,现在你跟朕说你没见过?”
呃?容家有橘子树,完了,她不知道。
“皇上,这不一样。”
“哦,”姬星河看着她,“有什么不一样?”
“容家的橘子树臣妾早看厌了,听说宫中的这棵橘子树是陪着皇上长大的,臣妾特别想看看它。”
她调整好心情,深情款款地朝姬星河看过去,甚至还抛了个媚眼。
谁知,姬星河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这就是你过来这里的理由?”
“自然是,臣妾天天做点心,可是做的不好,没敢出现在皇上面前,臣妾想着,就算见不到皇上,能看到跟皇上有关的东西也是好的。臣妾走到这里来,然后想看橘子树,但是门关着,臣妾也不想惊动他人,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开门,被皇上一吓手指抽不出来了。”
容宛月半真半假地说完,还举起自己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头皱着道:“皇上,好疼啊。”
姬星河瞟她一眼道:“朕没想到容妃对朕如此情深义重,但是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最后一句虽然语气淡淡,但是容宛月从中听出了凌厉之意。
本来想多看看如霜居的念头暂时打消,她道:“是,臣妾知道了。”
姬星河没说话,容宛月瞧他手握长拳抵在胃部,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她想起刚刚两人手碰到一处,姬星河的手非常凉,跟冰块一样。
他该不会是胃又疼了?
她刚想问问,姬星河一眼扫过来。
她直觉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要不然十分危险。
她行了一礼,带着红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走得快,背影透出急迫。
姬星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抹远去的红色背影,身边的王喜道:“皇上,容妃娘娘对您真的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
姬星河嗤笑一声,这个容宛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转。
嘴里说着喜欢,眼里满是算计。
怎么,难不成是容家有什么想法,让她来勾引自己?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把戏来。
姬星河看了一眼如霜居,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过这里,如今盯着时间久了,虽然不会失控,面前总还是会出现一片血红火海。
他闭上双眼,王喜小声地道:“皇上,您的胃要不要叫御医来?”
姬星河睁开眼,等那股眩晕过去,他道:“不用。”
痛着也很好,可以让他一直想起罗宣。
*
容宛月回去,手上的伤没有那么疼。
红袖道:“娘娘,宫里的玉容膏用完了,不如再去太医院让御医开一些抹一抹,娘娘手指娇嫩,可千万不要留疤。”
容宛月原本说不用,可听红袖提起太医院,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好,那就去太医院吧。”
她与红袖、绿蜡等人一道去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见容妃驾临,连忙行礼。
容宛月让他们平身之后,只说自己不小心伤到手,想来拿瓶玉容膏。
自然有人去容宛月拿,容宛月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肖玉书。
玉容膏很快拿过来,她没走,又说自己最近心神不宁,想要几味草药缝制香囊。
有人要去取草药,容宛月说自己要亲自去一趟生药库。
有医女在前面为容宛月带路,容宛月装作不经意地问医女,生药库如今是谁在管,里面有多少医士,分别都是什么人。
医女自然一一为她解答,容宛月终于从她口中听到肖玉书的名字。
可奇怪得是,肖玉书现在依然是医士。
这不太对啊,肖玉书学习刻苦,院使又是他的师傅,他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太医中的一员,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医士?
容宛月皱眉。
很快就到了生药库,医女亲自去里面为容宛月配制合适的草药。
容宛月在生药库里到处走动,看似闲庭信步,其实她在找肖玉书,但是生药库里的人她都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肖玉书本人。
医女很快将草药配齐,为容宛月装起来。
容宛月站在原地,想起姬星河的胃痛,她问道:“皇上以前是不是经常胃脘痛?”
医女低头不敢过多言语,只说皇上是由院使诊脉,她们不清楚也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容宛月也没为难她们,只让她们再开些治疗胃脘痛的药。
没听说姬星河叫御医,刚刚他也没在自己面前说胃痛的事,也许他现在忍着不舒服。
医女忙跪下来,直说不敢。
估计她们也是猜到容宛月的意图,容宛月皱眉看着地上的医女,屋外走来一人道:“参见容妃娘娘。”
容宛月回头看到一人穿着绿色的医士袍,头戴玄色纱帽,他一手拿着手札,一手提着几包药材,目光清朗,嘴角上扬,似乎含着笑意。
是肖玉书。
乍见熟人,容宛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道:“肖医士?”
肖玉书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但他立刻道:“正是微臣。”
“免礼,”容宛月想着换了一个说法,“本宫胃不舒服,可否开些药来?”
肖玉书听到刚刚容宛月与医女的对话,他道:“娘娘可以去太医院召太医,微臣身份低微,恐无法微娘娘诊脉开药。”
按照品阶,医士不够格给皇上的嫔妃看病。
可容宛月知道他医术好,她道:“无妨,本宫相信肖医士。”
她怕肖医士为难,于是道:“本宫胃口不佳,不然肖医士给本宫开些养胃的药膳,这个没关系吧。”
肖玉书松口气,他道:“自然,微臣这就办。”
他问了容宛月的病症和喜好,容宛月按照姬星河小时候的身体状况来说。
肖玉书听完很快低头仔细写下药方,检查之后又添了两味药。
容宛月见他还是如以往一样细心,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她回忆起之前两人调侃的模样,不由地笑了。
肖玉书抬头就见容宛月对着他笑,他心中诧异,然后亲自去包好药呈给容宛月。
绿蜡接过药,容宛月道:“谢谢肖医士。”
她话音刚落,周围人都吃了一惊。
可容宛月已经走出生药库,肖玉书看着她的背影,略有不解。
一旁的医女道:“容妃娘娘原来这么和善,怎么以前听说她很凶呢?”
肖玉书以前也见过这位娘娘一面,她的确与今天有所不同。
一位娘娘,居然会对一个地位低微的医士说谢谢,而且还如此坦然。
她这样的态度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不过那人已经不在了。
容宛月拿着玉容膏跟草药回去,脚步十分轻快。
她刚刚问了红袖,大家都不知道肖医士为什么不能晋升,很可能得罪了宫里的主子,亦或是太医院的人压着。
不知道自己以后多让肖玉书做事能不能帮他。
她走得快,路边的太监宫女见到她自然行礼。
其中一个太监不知道为什么行礼很急,她瞥一眼,顿觉眼熟。
走到太监的身边她道:“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果真抬头,容宛月笑了。
今天真是不错,已经遇见两个熟人了。
“奴才怀想给容妃娘娘请安。”
“免礼,”容宛月道,她打量怀想,怀想模样没变,只不过更加成熟,眼里也多了几丝精明,“你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
“禀娘娘,奴才没事,就是没瞧见娘娘在此,所以行礼急了。”怀想连忙道。
容宛月应一声,然后道:“你在哪里做事?”
“奴才在御膳房。”
这个容宛月知道,她没忍住问道:“日子过得如何?”
怀想抬头惊讶地看向容宛月,脑子里一瞬间转过十八个弯,他身子立刻紧绷:“谢娘娘关心,奴才在御膳房得各位公公的照顾,日子过得好,过得好。”
容宛月见怀想似乎十分局促,不远处还有宫人好奇地看过来。
她摸了下鼻子道:“哦,好,那你走吧。”
怀想如蒙大赦,行礼之后赶紧离开。
容宛月看看自己,忍不住挑眉:怎么整的自己像洪水猛兽一样?
她问红袖道:“红袖,怎么他们看到我都这么害怕?”
红袖没说话,容宛月一瞧,她正扭头往怀想看去,手里的帕子被她攥得起皱。
绿蜡去拉红袖,红袖才反应过来,见容宛月看着她,她连忙道:“是,娘娘,娘娘吩咐。”
还吩咐什么。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怀想?”容宛月问道。
红袖的脸腾一下红了,扭扭捏捏地道:“娘娘,奴婢没有。”
虽然她否认,可容宛月看到她的耳朵都要红了。
有猫腻,他们两个一定认识。
“快说吧,本宫又不会怪你。”容宛月调侃道。
红袖脸似彤云,她道:“娘娘,奴婢就是看到他的的手好像在流血。”
容宛月收起脸上的戏谑之色问道:“是吗?”
红袖点头,容宛月再望过去,已经看不到怀想的身影。
她想了想道:“等回宫,你那瓶金疮药给他。”
红袖明显松口气:“谢谢娘娘。”
人往邀月宫走去,容宛月笑道:“我给他药,你谢我做什么?你们两个是不是……”
“不是,不是,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两个只是认识,而且之前奴婢生病,他帮过奴婢。”红袖急忙摇头否认。
她反应这样大,容宛月奇怪道:“怎么了,即使你们两个是也没什么关系,宫里不是不禁对食吗?”
红袖与绿蜡对视一眼,两人看看四周,确定没人红袖才小声地道:“娘娘,宫里以前是不禁对食,可是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便不许宫里有对食,他处罚的第一个人便是咸宁宫的徐公公,听说徐公公是被凌迟,整整三日他的惨叫传播了整个廷尉监,之前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有相好的都赶紧散了。可是后来有人不信邪,偷偷地约会,可是被人报上去,皇上当即处让侍卫将他们活活打死,就在御花园处,两人都变成了肉泥,花园的石板地冲洗了十几遍才洗干净,上面的泥缝里都是碎肉。”
说起这个,红袖跟绿蜡都禁不住一抖。
徐公公,容宛月想起这个人,还曾经打过她跟罗莹的主意,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
她不仅不同情,相反很庆幸。
难不成姬星河是撞见徐公公又欺负谁,所以才不让宫人再行对食吗?
她问红袖知不知道原因,红袖与绿蜡均不知晓。
容宛月也没想明白,不过既然红袖这么害怕,她也不逗她,只道:“那以后大家都注意一些。”
完
第29章
◎大庭广众之下为何与侍卫统领有眉目往来?◎
回到宫里,容宛月让齐山去给怀想送了瓶金疮药。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容妃娘娘会突然对一个小太监这么好。
容宛月只对红袖几人说,她看怀想是在御膳房做事,以后估计又用得着的地方,因此才给了点好处。
众人恍然大悟,等齐山回来回话,说怀想很感激娘娘,他的手的确是受伤了,红袖看得没错。
齐山是个心细的太监,他道虽然怀想说伤口是自己不小心弄的,但是他打听到,怀想跟厨房的人起过冲突。
毕竟他是从尚膳监进去的,比不得之前一直呆在御膳房的人。
他身上又没什么银子去讨好,虽说拜了个师傅,但私底下还是经常有人联手欺负他。
他曾经做过几次菜,可是后来好像出过事,就只烧火了。
容宛月听完若有所思,也是,怀想再机灵,在宫里也有吃不开的地方,他被欺负也很正常。
她看到红袖听到怀想的事,眉头紧皱,一脸担心。
她想着反正她也是要经常送点心,做药膳给皇帝,不如就让怀想看着火候。
她即刻就去了御膳房,因为她几乎天天来,这里的人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