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宛月又急又气,突然想起兽园,想起巡视官,似乎新奇好玩的东西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她突然道:“皇上,他们是有真情在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打赌?”姬星河挑眉,“怎么赌?”
“就赌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皇上可以考验一下他们,如果他们经受住考验,就算臣妾赢了,如果他们没有,那自然是皇上赢。”容宛月道。
姬星河一脸兴味:“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如果皇上赢了,他们自然任由皇上处置,但是如果臣妾赢了,皇上就放了他们,并且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而且——”
她看向姬星河,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她仰脸笑道:“臣妾喜欢皇上,喜欢皇上也能够试着喜欢臣妾,把臣妾放在心里。”
她话音刚落,周围再次一静。
姬星河凝眉看向她,却见容宛月迎上来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她容色清冷,可烛光下她的双眸如星如火,像是天上的神仙妃子。
淡淡的冷柑随风飘来,她青色的披帛飞扬起来,拂过他白皙的手背和衣角,柔软清凉。
地上,姬星河的影子高大挺拔,将容宛月的身影完全包容,亲密无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容宛月说喜欢他,可这一次她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他一时之间竟猜不透她的用意。
他迟迟未言语,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嘴角抿得紧紧的,隐约可见小时候的影子。
“难道皇上怕了,不敢跟臣妾打赌?”容宛月再进一步。
姬星河目光停留在她的眉间,突然笑了:“好,朕就答应你。”
她这么自信会赢,那刚好可以让她看看她以为的真情有多虚假。
他倒是迫不及待看到她输了的模样。
他吩咐周元白道:“去将他们带回来。”
红袖跟怀想立刻被带了回来,姬星河看她一眼,对红袖和怀想道:“你们两个不是互相喜欢吗?朕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谁先向朕求饶谁就可以活,当然另外一个就得死。”
他随即让人拿了桑皮纸,竟是准备给两人“贴加官”。
容宛月眼睁睁地看着红袖与怀想被控制住,两个太监往两人脸上贴桑皮纸,一张贴完就喷水。
湿透的桑皮纸紧贴在两人的面部,口鼻被遮住无法呼吸。
容宛月看着他们的嘴巴和鼻子上的桑皮纸随着二人的呼吸一张一合,频率逐渐加快。
她急忙道:“皇上,臣妾说的不是这样的考验。”
“这样的考验最简单,”姬星河道,“也是最快能看出一个人真心的办法。”
容宛月想去阻止,被周元白拦住,姬星河凉凉地道:“容妃你还是在一旁看着,不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他又看向被行刑的二人,慢条斯理道:“怎么样,谁想活?”
无人说话,只有拼命呼吸的声音。
姬星河也不着急,旁边的太监继续往两人脸上加桑皮纸,喷水之后,两人呼吸更加困难。
容宛月只觉自己也被掩住口鼻,呼气多进气少,空气渐渐稀薄。
两人已经忍不住挣扎起来,只是没有人求饶。
容宛月一边为他们揪心,一边又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会赢。
她偷偷望过去,姬星河脸上一派温和,只是微微拢起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思。
容宛月恍然:这个家伙,原来也怕输,也不像他面上的那么淡定。
她心中稍定,虽然姬星河现在捉摸不定,但他一紧张就握紧手攥衣角的毛病还没改掉。
“皇上,已经贴了三张纸,他们都没有求饶,应该差不多,臣妾赢了。”容宛月道。
姬星河缓缓露出一抹笑意道:“未必,容妃且看下去。”
“可是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要没命了,他们无人呼救,显然是都想要对方活着,或者是想要一起死,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了他们的真心,皇上。”
容宛月不想让他们再受罪,姬星河迟迟不发话,眼见太监要把第四张桑皮纸盖上去。
容宛月急道:“皇上难道是怕自己输了,喜欢上臣妾?”
姬星河猛然看她一眼,这一眼充满戾气:“容妃倒是喜欢这些个奴才喜欢得紧哪。”
容宛月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的人设,但她不动声色地道:“自然,红袖伺候臣妾时间长了,臣妾只是用顺手了。皇上,应该可以了吧。”
姬星河脸上的笑淡去,他一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完
第31章
◎他突然伸手贴上了容宛月的脖子。◎
容宛月一直盯着他瞧,眉宇逐渐舒展。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来人……”
“唔,唔,唔。”怀想突然挣扎起来。
姬星河顺势道:“看他要说什么。”
太监拿掉怀想脸上的桑皮纸,怀想大口大口地呼吸,脸上湿漉漉的反射着烛光。
他跪下喊道:“皇上,奴才,奴才不想死。”
容宛月心往下坠,姬星河瞟一眼容宛月,见她脸上不复刚刚的喜色,他嘴角轻扯问道:“你说什么?”
“奴才,奴才不想死。”怀想跪趴下来,战战兢兢地道。
“哦,你不想死,那死的人可就是这个宫女了,你们不是彼此喜欢吗?怎么现在你愿意让她去死?”姬星河一字一句问道。
怀想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红袖本来还在挣扎,似乎听到他的话,她竟然不动了。
“奴才,奴才对不起红袖,可奴才想活着。”
容宛月说不出话来,她看看地上的怀想,又望向一旁的红袖,心中说不出复杂。
姬星河已经让人拿掉红袖的桑皮纸,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怀想的话。
不仅如此,他还问道:“你可听清他的话了?他要你死,你怎么说?”
红袖失魂落魄,嘴唇嗫嚅:“奴婢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啊,”姬星河的声音充满了失望,随后他又兴致勃勃道,“这样吧,朕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你想活,朕就成全你,赐死他,如何?”
容宛月皱眉,她算是看清楚了,姬星河不仅不信人与人之间有真情,他还要其他人也与他一样都看清“虚情假意”,他在玩弄人心。
红袖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她看一眼地上的怀想,怀想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只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周围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只等着红袖做出决定。
红袖看向容宛月,下跪连磕了三个头道:“娘娘,奴婢下辈子再伺候您。”
绿蜡已经忍不住哭了,容宛月看到怀想朝红袖看过去,脸上满是惊愕。
红袖选择成全怀想,自己赴死,可能有失望,但同时也说明她真的喜欢怀想。
她凝视姬星河,姬星河刚刚的笃定被气恼代替,他盯着地上的红袖,冷声道:“哦,你愿意死换他活,他可是想要你的命。”
“奴婢知道。”
“你知道还想死,好,很好,朕就成全你,来人……”
容宛月听姬星河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像是事情超脱控制让他暴躁,她急忙道:“皇上息怒,皇上可还记得刚刚我们的打赌,如今看是臣妾赢了。”
她猝然出声,姬星河却更加烦躁,他突然抽出周元白的剑:“你输了,他明明出声想要活命。他们两个都该死,杀了,就地处罚。”
“皇上。”
眼看姬星河竟然想自己动手杀掉他们,容宛月急忙抱住姬星河,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肩膀,她整个人扑进姬星河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柑橘香味,就像是一株茂盛的橘子树突然一夜开花,阳光照射下香味四散飘来,浓郁又温暖。
姬星河猝不及防被抱住脸色突然涨红,胸前蹭到一团绵软,如云似水,鼻端闻到熟悉的香味,她宽大的衣袖就搭在他的手腕上,青色的云缎摩挲他的手背,与他明黄的衣衫交织在一处,纠缠不休。
他不是没被人献过殷勤,可他从来不屑一顾,没有看她们一眼,更不喜欢被人如此触碰身体。
可怀中的温暖馨香突然让他安静下来,内里的浮躁像被人用手慢慢地抚平,手中的剑尖指向地面,姬星河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到容宛月头上的桃花簪,他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容宛月知道这可能是个下下策,可她来不及多想,只道:“皇上,这赌约怎么着也得算臣妾赢了一半。我们刚刚打赌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真心,虽然这个奴才他出声要活,可是红袖一直保持初心,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皇上是金口玉言,相信不会食言的。”
她心中忐忑,她也不知道姬星河能不能放过红袖,以前姬星河小时候是很遵守约定的。
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全部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出声就会被迁怒,进而人头落地。
容宛月一时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的声音。
姬星河低头盯着容宛月,她云鬓如云,乌发一直垂到腰间,两人紧贴着,他突然伸手贴上了容宛月的脖子。
容宛月惊骇,姬星河拇指凉如白玉,又一直紧扣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上,她一动不动,知道自己刚刚的反驳可能让他起了杀心。
她心跳加速,声如擂鼓。
姬星河感受到手下疯狂鼓动的脉搏,逐渐收紧自己的手,容宛月急忙出声:“皇上?”
姬星河顿住,二人四目相对,容宛月的杏子眼中倒映出他的脸,她神情带着强装的镇定,一触即破。
她在怕自己。
姬星河本来该高兴,因为他就喜欢别人怕他,以前所有人都可以轻贱他,欺负他,现在他是天子,他要让其他人都怕他,惧他,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以往喜欢看到大臣,妃嫔眼中露出惊惧的表情,这几日可能是他没有发脾气,容宛月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胡言乱语,说什么爱慕之言。
他早想教训她,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就刚刚,他忍不住想要摧毁容宛月,她一定察觉到危险,所以才会那么害怕自己。
他目的轻松达到,心情该是愉悦,可他却更加烦躁,他隐约又不想让容宛月怕他。
他松开手,容宛月忙松开他后退一步。
姬星河怀中一空,夜风习习,吹散了残留的余温,他面色沉沉,无一丝笑意。
容宛月依旧低着头,她心里乱乱的,只想姬星河能够快些开口,别让人再提心吊胆。
他浑身散发着冷意,她担忧红袖怀想怕是难以逃脱掉头的命运。
“呵呵,”姬星河突然笑道,“你说的对,朕金口玉言。”
容宛月心里一松:姬星河这是愿意放过他们两个吗?
他看一眼,果然发现容宛月神色缓和,可他随即对红袖道:“你不是想再伺候容妃吗,不用下辈子,你就继续呆在邀月宫。”
红袖惊讶,看了一眼一旁的怀想。
怀想也是意外,但他趴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上,那他……”容宛月小心道。
姬星河握住腰间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道:“他,你这个宫女不是对他痴心一片吗?朕就把他贬到邀月宫,容妃你觉得怎么样?”
容宛月没懂姬星河这是什么操作,但能让怀想活着当然好。
她立刻道:“臣妾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姬星河冷哼一声道:“如果再让朕发现他们两个有首尾……”
“不会,绝对不会。”容宛月道,“皇上放心,臣妾会让人看好他们,不让他们有接触。”
姬星河道:“最好是这样。”
容宛月生怕姬星河反悔,她赶忙道:“你们两个还不感谢皇恩浩荡?”
红袖与怀想赶忙叩首道:“奴才、奴婢跪谢皇上隆恩。”
姬星河只深深看容宛月一眼,然后带人离开。
容宛月则先带红袖回去,怀想得回尚膳监收拾东西。
他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道:“红,红袖。”
红袖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只默默跟在容宛月身后,绿蜡狠狠瞪了怀想一眼,站在红袖身边,挡住怀想的目光。
容宛月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也没有阻止,只叹一声自古痴情女子多。
回到邀月宫,刚进寝宫,红袖就跪在容宛月的面前认错,说给主子丢脸添麻烦,如果不是主子,今天她肯定必死无疑。
她一直磕头,倒把容宛月吓了一跳,她让红袖起来,看到红袖眼睛红红,她安抚两句,让她以后小心行事,红袖应了,伺候起容宛月更加尽心。
姬星河回了寝宫,洗漱之后,他躺在床上,他身子本就凉,是之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即使吃了再多药,喝了许多滋补品也没有用。
现在天气渐渐变暖,可这里还烧了地龙,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经常感觉不到丝丝暖意。
他辗转反侧睡不着,鼻端似乎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橘子香,容妃的脸猝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睁开眼,心中气恼。
他道:“王喜。”
王喜立刻应道:“皇上?”
“你说容妃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王喜愣住,皇上从来没有特意问过后宫任何一位妃子,他不禁想着是不是皇上想让容妃侍寝。
他立刻道:“皇上,娘娘可能休息,但是如果娘娘知道皇上惦念这她,一定会欢喜得睡不着。”
“是吗?”姬星河冷哼一声,虽说容宛月嘴上说喜欢他,但是他不信。
他眼眸低垂,突然嘴角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你说她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