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也太警觉了,只盼他别注意到那束紫色野花才好。
宴音梗着脖子,脑子扛住生病的晕沉,硬是转了起来,说道:“我在马车上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精神好才怪呢。”
姜负雪被她面颊鼓鼓的模样逗笑了,玉容上皆是宠溺:“不过干粮罢了,怎么又乱七八糟了,喝了药不困吗,睡一觉再吃东西可好?”
她点点头,将蜜饯嚼碎咽下,姜负雪又端来了水替她净面擦手,掖好被子时也不忘了在额间落下一吻,情意缠绵。
这人模样好,读书好,连伺候人也做得好,除却头一夜那吓人的样子,他又变回了往日风清月白的姜家公子。
可宴音已经不会上当了,多是能避就避,不然就对他敷衍了事,背对着外间睡下了。
她睡到了夜半才醒,翻身模糊嘟囔了几句,外间的姜负雪起身点了灯盏过来。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露出了一片胸膛,在昏黄的烛火下纯白的雪色化作了蜜色的琥珀。
“饿醒了?”他撩开落下宴音耳边的碎发,绵声细语地问。
她揉着眼睛点头,姜负雪将灯盏留给了她,出门去找人送饭菜上来。
灯盏从床边的小几挪到了桌上,她从床上坐到了姜负雪的腿上,拿起筷子往盘中看去,看清面前的几样菜色,当即让她错了神。
筷子当啷掉在桌上,滚了一根下去。
“怎么了?”
幸而姜负雪看不见她的面色,不然定要起疑。
宴音赶忙说道:“没有,只是刚睡醒手使不上劲。”
这又是撒娇不成,姜负雪眉目舒缓:“我喂你吃吧。”
宴音却拂开了他端碗的手,说道:“我自己吃吧,你先去睡觉。”
“你不是怕黑?我陪着你就是。”
她转身低头去推姜负雪:“你白日里没睡好觉,明日启程又要盯着诸事是否妥当,还是先睡吧。”
姜负雪瞧她如此固执,左右不是大事,就顺了她的意,将人放在凳子上,便睡觉去了。
筷子伸向了盘中的一叠清炒时蔬,放进口中尝着,果然是阿声的手艺。
她心里狠狠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喝完了药偏要睡觉呢。
他一定等了很久……
菜在嘴里细细嚼着,清脆甘甜,可宴音却觉得委屈坏了,憋着嗓子不能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低落到饭里。
天刚破晓,姜负雪就早早起身去盯着太子等人启程。
宴音后半夜根本没睡,听着他轻手轻脚走出去了,赶忙起身跑到了书案边去。
疾笔快书下一封信,小心地压在了花瓶之下。
那束野花有些奄了下来,她掐了一朵簪在鬓边。
姜负雪看着宴音主动收拾了走出来,还有心情将客栈里熏屋子的花簪在鬓边,知道她是大好了,放下心来。
第1章“芙蓉不及美人妆。”他轻叹一句,扶着她的腰送上马车。
宴音却似无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客栈,也不知在找寻什么。
远远看着浩荡的队伍离开,霍南疏展开了从花瓶底下找出来的信。
“花很好看,唯惜不能带走,但我簪了一朵在鬓边,当是小和尚在时刻亲吻我,菜也很好吃,我多吃了一碗饭,来日你再做饭,我定不挑食了……很想你能抱抱我……”
信不长,因赶时间显得微微凌乱,却让他微微漾开了笑,再妥帖地放入怀中压紧。
队伍又经了几日的跋涉,终于和宣武帝派出的军队相遇,穿着黑甲的士卒气势昂扬,将那驾光华夺目的马车围住继续前行。
姜负雪也变得更加忙碌,在马车里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宴音大大地放松了下来,除了连日的行程熬磨着人的耐心。
但后面的步伐明显地加快了起来,不几日就远远看到了盛京的城墙,姜负雪直接和其他将官进了皇宫,宴音则被送到了积云巷中。
下了马车她就站住了脚步,没想到姜负雪竟在姜家之外置办了屋子,倒真和成亲前说的一样。
宴音也不走进去,只说道:“我想先回家看看我阿爹。”
然而此时姜负雪不在,霜败可不敢做这个主,便答:“夫人先请进去吧,一切等大人回来再说。”
口气态度都是一等一的冷硬,宴音咬了咬牙,杏目里明晃晃写着要让他好看,心不甘情不愿地跺脚进去了。
姜负雪最好指证梁意失败,死在宫里别回来了!
绕过松鹤影壁,一干奴仆已经分列两边跪下恭迎了,宴音挥挥手让他们起来。
然而打头就看到了那日做核桃奶皮羹的嬷嬷,宴音面色不禁一白,几乎又要落荒而逃。
勉强稳住心神,她想到,这人当真是亲信,竟然还能出现在这里。
可这嬷嬷还好好地没有被处理掉,不就说明了姜负雪确实不知道前世之事吗?
不然他该是不敢让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对,日日看见她,等于在提醒宴音,他曾经做下的恶事吗?
她暂且按下了这个想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嬷嬷以为自己得了器重,笑出一张菊花脸道:“奴鄙姓齐,夫人叫我齐嬷嬷就好。”
“嗯,你以后就在外边浇园子吧,别做菜,也别进我屋。”她丢下这句话,径直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说:
半夜,阿声躲在厨房画圈圈:媳妇好像生病了,怎么还不吃饭,还不吃饭……
码字工:呜……阿声好憋屈。
第1章,王昌龄《西宫秋怨》感谢在2022-02-26 16:09:43~2022-02-26 21: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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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6章 、亲人
◎明日随我回一趟姜家◎
这处院子不大,随着仆从穿过回廊,绕过正厅就看到了前方的圆洞门,一株玉兰低垂了枝丫倚在门头,风雅静谧。
走进圆洞门宴音就知道这是她要住的院子了,只因和她在扬花巷的小院太像了,进得此门中,
盛夏的暑意顿时消散,墙外的树倾下身子将日头挡住,错落有致的山石下簇着缤纷花影,暗香自来。
进了屋内,果然陈设也和在宴府的别无二致,难为他能将这么多东西记得清楚。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房间大了些,放了书案、画缸等文人之物,明晃晃说着这屋子不单她一个人住。
可姜负雪的精心布置,看在她的眼里只觉得碍眼。
一路跟着的两个小丫鬟,有胆子大的上来问道:“夫人一路舟车劳顿,可要沐浴之后再用饭?”
宴音点了点头,待沐浴过后却不让人送上饭菜,而是靠在罗汉床上等着姜负雪回来。
姝丽骄矜的娘子只着素绸单衣,外罩蝶粉蜂黄的纱衣,她披散着发依靠在迎枕上,柔腻指尖闲敲棋子。
从轩窗往外看着,白玉兰枝,芳幽蔓翠,若下些细雨,烟雨朦胧之时,落花飞燕,只怕要更添岁月静好之感。
她不觉无聊,这么一坐就到了夜阑人静,圆洞门那头没有一点动静。
宴音偏头去问:“你家大人还未回来吗?”
小丫鬟忙行了礼答道:“是的,夫人,早留了人在前门盯着,确实还未回来。”
太子谋反是天大的事,姜负雪在宫内逗留到今日确实是情有可原。
宴音低头思忖着,姜负雪作为指证梁意造反的第一人,会不会出事呢,宣武帝真的能信他一面之词吗?
不过无论双方是谁倒了,她都不吃亏就是了。
但姜负雪既不知前情,宴音就没有恨到要他死的地步,况且难保不会连累到她,还是盼着他点好吧。
三更鼓打过,那月白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外,步入院中。
“听闻夫人等了我大半日,可是担心?”姜负雪还没入门,就已将她这一日的事都知道干净了。
进来时已提前换下了衣衫,如今看着榻上香软的夫人,驱了丫鬟出去,又丢了世家公子的风仪,挤到她那边的榻上去。
宴音不甘不愿地让出大半的位置,眼眸清寒:“担心你输了,连累我。”
姜负雪胸腔震荡一下,接着是闷笑,伸手捏住她脸颊:“这便是承认你是我姜家的人了?”
“陛下的铡刀下来,可不管我承不承认。”美人翻着白眼,说出的话让人又爱又恨。
他倒怡然,高大的影子覆盖下来,声调喑哑下来:“这张利嘴,让为夫亲软一点。”
宴音的手毫不犹豫地拍在他引人肖想的面庞上,身子也赶紧爬出桎梏,骂道:“登徒子,我为着等了你半日没吃饭呢。”
姜负雪果然停了,念叨她:“本就熬了大半月,怎还不好好吃饭?”
说罢忙叫丫鬟传饭,浑然忘了自己打进了皇宫也是滴水未进。
“不吃,宫里现在情况如何?”她挥挥手。
“你很关心梁意的事?”他这语气听着是要吃醋。
宴音坦然道:“他先前派人杀我,我自然关心他的事。”
“那已不必担心,梁意翻不了身了。”姜负雪说道。
那可是陛下亲子,国之储君,真的就这么轻易倒了?宴音怎么也想不到梁意作死作得这么干脆。
“蓄意谋反,结党营私……他翻不了身了。”
姜负雪仪态不端地同她靠在一处,姿势风流,却凤目沉沉,褪去了读书人的温雅模样,权相威势尽显。
说来梁意倒下最大的助力是梓州事变,那事半真半假,勾结冯知钧是真,谋反是假,不过是他的解释和证据都合理罢了,梁意竭力辩解,没准还能起别的波澜。
更重要的罪名,是梁意利用姜家的人脉,在江南富庶之地敛财,这些换个解释,就是为了兵变做准备。
且庆贵妃恰好此时有孕了,此时月份尚小,也就知道前尘事的姜负雪知道,被他算计了进去。
她盼着肚中是位太子,太医私下也是这么说的,这便使得她与梁意不免离心,姜家已不是梁意可靠的后盾了。
往日还能扶梁意一把,现在姜负雪又将梁意利用姜氏敛财之事告知了庆贵妃,她不日便会告知陛下,请求处置梁意。
此时姜家自己翻出来虽然会有折损,比别人来拆穿要好好。
况且姜氏屹立百年,前朝后宫盘根错节,皇帝能处置了梁意,却不能打击姜家太过,年底他发急病一死,这事也就过去。
庆贵妃腹中的孩子也会在五个月的时候流产,姜负雪心底早有了幼帝的人选,暗地接触多时,只待一步步将他推上位。
宴音只听他说了一句,却是笃定一国太子会亡的话。
这般胆大狂妄、运筹帷幄,实在让人心惊。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盯着他,也暗自问自己:这人是从前就这样厉害了吗?跟他斗,自己能不能赢呢?
察觉到她微微的愕然,姜负雪稍散了气势,拉过美人抱在怀里,那银白广袖将粉黄纱衣盖住,情态旖旎,圈占之意尽显。
“且安心,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宴音捂住他的嘴,阻止要落下的亲吻,立即说道“明日我想回宴府,我想我阿爹了。”
被捂住的人带着她的手摇摇头,依旧压下了脸,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嗅了一口,宴音想起掰开,反而被他湿湿热热啃了一口。
“若能下棋赢了夫君,我明日就将丈人请过来。”
下棋?宴音皱紧了眉:“我能赢吗?”
这么坦然,姜负雪抬头笑着看她:“赢不了就讨好我,也是一样的,不若就不费那力气了。”说着又要呀下来。
“下!若我赢了,还有要将青芝送来。”她咬牙说道。
“且等你赢了再说。”他坐到了对面,信手拾好棋盘上的黑白子。
另一边丫鬟也把两碗熬煮得柔腻融洽的细粳米粥端了下来,配了几碟小菜。
幸好是吃过了饭才下棋的,不然就要气饱了,宴音肩膀起伏,手没进白子的棋笥里,上好的琉璃棋子,被搅出清脆的撞击声。
姜负雪单手撑着颊侧,笑着睇她,眉眼如画:“你这耐性,怎么能下得好棋?”
“不下了,不见了,睡觉!”她提起裙摆下了罗汉榻,往内室走去。
在经过姜负雪身边时,被他长臂勾上了纤腰,倒在了他盘坐的腿上。
“逗逗你罢了,夜色也深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递帖子去请。”
“早这么说,浪费我许多时间。”
宴音想起来,又被他压着,唇贴了上来。
她这回怎么也推拒不得了,只能睁眼望着窗外,由得他浅啄慢尝,凤眼染红,海棠花靠着山石,柔软无凭。
以肉身去换取和家人相见的机会,她又与娼妓有什么区别,这就是姜负雪的爱吗?
极力忽视他在身上肆虐的唇,宴音目光悲凉地求道:“我想自己睡。”
姜负雪动作一滞,抬眼瞧出了她的不情愿,仍是如此抗拒他吗,掩好她的衣衫,将人抱回了床榻上,他半跪在床边说道:“安心睡吧,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