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永瑜县主执拗地抓住他,落了个空,宁国公夫人忙下来扶她,口中不住地安慰着,又叱骂霍南疏的不识好歹。
谁也没想到头次出现在世家人前的小侯爷竟然这般难相处,桀骜不驯,藐视县主
永瑜县主扑在国公夫人的怀里哭得伤心,她娇生惯养十几年,从未像今日这般丢人,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本是女儿家,白日被拒绝了,寻常都会自惭羞怯,放弃这个人便是。
但永瑜县主这么多年只瞧中这一个,被拒一次怎能甘心,又没听说过他有其他中意的女子,自己再劝他一劝,门当户对,又有太后撑腰,如何都是能行的。
偏偏这人与君子半点不沾边,竟直骂她是膏粱勋贵,哪个女子能受得住这个。
她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到了霍南疏的痛脚,值得他说出这样过分的话,她都说了让那个所谓的心爱之人进门,哪个男子不盼着三妻四妾,怎他就拿腔拿调的。
宴音听完了这一出喧闹,看看对面两人瞪大了眼睛的模样,也知道背后的场面不好看,端庄吃席、与世无争的官家夫人也不装了,找了借口就离席出去了。
出来就不想再回去了,照今日商定的,她打算坐上马车回宴府。
一想到要忤逆姜负雪的意思,宴音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去往马车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廊,这边没点烛火,青芝提着灯笼走到前面,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那里。
“什么人?”青芝有些警惕地问。
宴音扶着了她的手:“青芝,你先去马车那等我吧。”
青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点头往前继续走,那黑影朝宴音走来,错身时,灯笼照亮了他的紫衣玉带。
“我来送你回去。”他说道。
宴音点头,又怕他在夜色里看不见,说道:“好。”
在走之前,她先被霍南疏抱了一会儿,他身上有酒味,给自己身上的酒味混在了一起。
“酒鬼!”宴音点点他高挺的鼻子。
他亲亲她,咕哝道:“葡萄味的。”
霍南疏有些后悔今日坐在她的背后,那截细白的颈子从未离开他的视线,大抵是知道蔓延往下的是怎样的冰肌玉色,酒液的催发让躁动更加难耐,偏偏有人来说些让他不高兴的话。
“刚刚只吃了葡萄,说起来我还饿呢,回宴府之后,你先别走,陪我吃夜宵吧。”其实是要与姜负雪摊盘,她有些紧张,想要他陪着。
霍南疏眉眼尽皆温柔了下来:“我不走,守着你。”
“这样最好!”宴音轻松了一些,拉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有他牵着,宴音也不怕脚下会绊着,闲庭信步了起来。“你今夜都这样说话了,太后娘娘应是不会赐婚了吧。”她问。
想到永瑜县主执拗的样子,宴音心有戚戚。
“我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我。”霍南疏头一次在她面前说这样猖狂的话。
她突然又问了一遍:“阿声,佛大我大?”
“你大。”
“虽然我大,但如果你不想做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逼你。”宴音说完这句,深觉自己贤淑温柔。
“若想做什么,也能说嘛?”他握紧了她的手。
宴音很大方:“可以!”
于是狼崽子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宴音瞪大了眼睛,咬唇打了他一下,男子果然都是下流胚子。
廊道很长,但与阿声走在一起,就有些短了。
走到尽头,就看到迎面站着的月白色身影,姜负雪凉薄的凤目里蕴着雪暴,落在他们握住一起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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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8章 、摊盘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姜负雪回了一趟姜府,没见到她,才换下官服来芙蓉园接,却见到了两人牵手同行的画面,看来让宴音死心的想法还是天真了些。
“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他抑制住杀心,递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宴音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手,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起来,但即便害怕,她也没有走上前去。
霍南疏攥紧了空落的手,等着她先开口,于是一时间,三个人僵持在了原处。
寒冷夜风拂过,拨动着一根紧绷的弦。
宴音挣扎了许久,还是开口了,她尽力避开姜负雪的眼睛,说道:“我们到别处说话吧。”
这里登马车的必经之处,待会就要人来人往了。
她见没人动,率先挪了步子,往旁边树丛遮掩的小路而去,余下两人沉默地盯着彼此,也跟上了,脚步静得无声。
路尽头是芭蕉怪石掩映的一个四面开阔的小阁,远岸的灯火照不到这边。
霍南疏自觉地去护在了宴音身前,却被她拨开了,她不想躲着说这番话,太卑劣了。
“姜负雪,我们的事也该说清楚,好聚好散了。”
宴音也压抑着紧张,尾音竭力压住颤抖。
被喊到名字的人低头不发一语,似乎是在慢慢地消化这句话。
等姜负雪说话时,提的却是别的事:“今早在你屋中看到绣筐,里面裁着两块香囊的料子,制式和我现在这枚很像,我以为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原来是我误会了。”
他本是满心欢喜的,怎料今夜又听到这番让人徒然无力的话。
宴音哑然,那料子确实是看到他泛白的香囊,为他裁的,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搁置在一边。
既然对他没有了男女之情,再补救,也不该是香囊这种东西。
他继续说着:“我从来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说,从前你说的心悦于我,都是假的,不过是玩弄我罢了?”
“阿音,我为你放弃一切,只是让你看个高兴,对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将要破碎的意味。
这一句句的诘问,如此无辜,因为自己的反复无常陷入煎熬之中,宴音觉得自己快要被愧疚淹没了。
她想上前一步,又在黑暗中被拉住了手,只好站在原地说道:“不是,从前我是真心喜欢你。”她察觉到手腕骤然被人攥紧了,回手轻勾住他。
“还是因为你说的,我杀了你?可我又何时杀的你呢。”
看着姜负雪喃喃念叨着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宴音心脏都纠紧了,她哭道:“是我弄错了,你没有错,对不起,姜负雪,对不起……”
若不是有霍南疏拉着,她就要跪下了。
“我又没杀你了吗?”
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人的神色,只有那伤心又疑惑的声音,听得宴音翻涌过一层层的难过,好像她真在玩弄着这人的喜怒哀乐。
“阿音,你果然是在作弄我,可我放不下你,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作弄我吗?”姜负雪恳求她。
若是没有阿声,这样的恳求,即使不再喜欢了,宴音或许会因着那份愧疚答应姜负雪。
但不行,阿声是此生决不能抛却的人。
亏欠姜负雪让她觉得自己无比恶心,可就算再面目丑恶,宴音也要扒着霍南疏,卑劣地占有这个人,只要霍南疏还喜欢她,谁也不能阻止她奔逐向他的脚步。
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前世真相全都抛却了,为了不让三个人错下去,她最该做的,就是清楚地说出心底的想法:
“姜负雪,我从前的喜欢是真的,现在只爱阿声也是真的,我知道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上,若,若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
宴音说这话时,暗自拉紧了霍南疏的手。
这并不是空话,她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即使梁意的结局改变了,但宫中的许多事她都是知道的,若是姜负雪愿意放手,她可以一一告知。
“今日,你是来离开我的吗?”
姜负雪的悲戚淡拢在面上,背脊挺拔如修竹。
“是,”黑暗中,霍南疏的贴上了她的背,源源不断地给她勇气,“圣上赐的婚由宴家来悔,不会影响到你半分。”
姜负雪看着挨在一起的影子,手不由攥紧,指骨发出脆响:“因为霍家的丹书铁券?江南的事也解决了吧。”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选在今日摊盘,他一心疼爱的宴音,最是知道怎么戳他的心最疼。
宴音道:“不错,但是由我悔婚还是你亲自写下一封和离书与我,都由你选。”
即使他们并未拜堂成亲。
“看来阿音终究是坚持要与我离散了。”
他轻呵一声,眼眸墨暗,若盯着,里面好像时刻要攀出条毒蛇来。
“事实如此,我不想骗你。”
他深叹了一口气,声调淡远:“我有第三条路,阿音可愿听我说?”
“什么第三条路?”
“今日,往后,天地之大你都皆可去,但宴音始终是我的妻,就把这个名字留给我吧。”
宴音听明白了,她自由了,甚至不需要悔婚,省了一枚丹书铁券,除了天下人都知道,宴音是姜负雪的妻。
这确实是不伤脸面的最好方式,且她欠姜负雪良多,退一步答应下来,皆大欢喜。
“好……”她刚想应下,霍南疏却说:“她不应。”
说罢上前,直接将人彻底挡住了。
姜负雪怒极反笑:“看来小侯爷不仅行军打仗在行,夺人妻子,得寸进尺也是拿手本事。”
“阿声,算了……”宴音想劝,他却已经冲了出去,早已不耐面前人的惺惺作态。
拳头的闷响和姜负雪的闷哼声同时响起,被打的人自不示弱,一脚上掼,冲向霍南疏的腹部。
两个人很快沉默地扭打成了一团,没有刀也没有剑,不是少将军也不是大学士,纯粹如野兽般撕咬争胜,很快有血腥气升起。
拳脚混乱之间宴音根本下不得手去阻止,只能一个劲地小声喊:“阿声!住手,别打了。”
偏这时候劝不住,又是蛮牛般的力气,摔撞到围栏之上,闷响的声音听得宴音一阵肉疼。
“够了!霍南疏!”她怒喝。
霍南疏高举的拳头僵直,又挨了姜负雪一拳。
宴音心疼死了,怒道:“姜负雪,不准动了!”
又是几回往来,宴音大着胆子上去拉,二人才堪堪休战,她扶着霍南疏,偏夜色昏沉,身上有什么伤也看不见,一时心焦不已。
姜负雪靠坐在栏杆之上,按住胸口喘气,月白的衣衫滚皱撕裂,凤目中满是阴骘,锐得似利剑,恨不得当即杀了此人。
霍南疏也不遑多让,眉眼如刀锐利,两兽龇牙,时刻欲再次蠢蠢欲动。
宴音也觉察到了两人尚不甘心,紧着丢下一句:“事情就照刚才的说定了,我们走了。”说完用力地推着霍南疏走出了小阁。
未走远,姜负雪只说一句:“小侯爷,后会有期吧。”
霍南疏欲转身,硬是被宴音拉着走了。
风过凉阁,才刚将血腥气吹散了,姜负雪起身勉力走了几步,忽地又扶上岩柱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小路上已无行人,对面灯火将散,这一日的热闹尽了。
姜负雪看着地上的一团漆黑,既无泪亦无悲,默然地抹开唇角的鲜血,他忽地想回鹿岑书院看看,又或去梨昔园,那里的宴音、那时的宴音,都是他的……
他跌坐在石阶上,望着头顶的明月,想着往昔两人的甜蜜,冰雪消融,算计褪去,露出里面真切的爱恋来。
可想着想着,那些诛心之语又回响在耳畔,催逼着眼中的热泪,无力漫上心头。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又是一圈轮回呢?
重来一世,不该如此,难道宴音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是他的?
不该如此!
绝无可能!
既然他们都带着记忆重新回来了,那天生就该是在一起的,她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别人,那把人杀了就好了。
凤目重又变得冷冽,宴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死,他们也会在一处,没有别人。
面前响起了脚步声,一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表哥……”孙叙叙哀切地喊了一声,不知藏了多久,听了多少。
“滚。”
他此时褪去了温文公子的皮囊,半点耐性也无。
孙叙叙竟不退去,反神色激动:“表哥!你当真是被下蛊了吗?那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哪里值得,为何,为何就是不愿看我一眼!”
他抬眸,凤目射出寒光:“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男娼女盗,令人不齿!”
她不知自己的话让姜负雪面色更寒,只听得他淡声问:“你想嫁我?”
“是……我是想嫁给表哥,”孙叙叙悔了一遭婚,京中谁人不知,她再闭口也无用,“我才是姜氏改配的良媒,此际,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