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虹的妈妈叫李芳，最喜欢去邻居家打麻将，接到女儿的电话忍不住念叨：“你怎么天天这么粗心，明明知道今天要提款，要带身份证，怎么出门的时候还不好好检查检查。”
李英虹路上遇到堵车，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妈妈的絮絮叨叨火气又往上冒，“妈！你念叨我身份证就能飞到我手里吗？我现在就缺身份了，你赶紧放下手里的麻将，看看鞋柜下面有没有我的身份证，找到之后赶紧帮我送到建设路的XX银行！”
李芳并不理解女儿的着急，“我马上就要胡了，你等我打完这一局。”
李英虹很着急，“妈！你必须现在就把身份证给我送来！今天是周五，我要是没有拿到钱，只能周一来提款，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公司现在就缺这二十五万，我必须今天拿到钱！”
她抬头看了看银行大厅的时间，“妈！现在马上四点了，银行四点半以后就不办业务了，你别打麻将了，赶紧把身份证给我送来！如果我今天提不到二十五万，我们两个就等着睡大街吧！”
李英虹一直催催催，李芳没有办法，只能舍下麻将回家找身份证。
找到身份证之后，又怕证件太小路上会丢，翻出柜子里一个有些旧的文件袋，将身份证放进去，检查了两遍才出门打车。
刚坐上出租车，女儿的电话又打来，听到她才上车，语气不好地怪她怎么出门这么磨叽，催她再快一点最后挂了电话。
李芳叹了一口气，“哎，孩子就是个讨债鬼啊。”
出租车司机附和，“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的小年轻压力也大，我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多多体谅他们。”
李芳赞同地点点头，两人闲聊着，出租车驶入建设路。
马上要到银行的时候，李芳又接到女儿的电话，李芳安抚焦急的女儿，“你不要老是催催催，做事越着急越容易出错，妈妈已经离银行不远了，很快就能把身份证送过去。你以后做事要更仔细一些——”
“妈！你能不能不要念了，我现在烦着呢。好了，我看到你的车牌号了，你让出租车师傅靠边停车，我马上过来！”
李芳：“好好好，你放心好了，你今天一定能拿到那二十五万！”
李英虹没有耐心听自家妈妈絮叨，刚挂断电话，正等着绿灯过马路，就看到一辆豪车从十字路口窜出来，将出租车直接撞飞。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出租车在地上滚了两圈，车玻璃受到重大撞击，裂成几块，一块巨大的玻璃插进李芳心口，她甚至来不及和女儿说一句话就失去了生命。
李英虹看到出租车被撞飞，直接吓傻了，好半天才哭着跑到李芳的尸体旁，嘴里哭喊着：“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来送身份证，妈妈妈妈……”
李芳的魂魄从尸体上飘出来，掏出文件袋里的身份证递给女儿，她的女儿却看不到她，哭得悲痛欲绝。
画面逐渐模糊，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车祸现场的喧闹声由近及远。
李英虹让她妈妈来送身份证，她妈妈却在送身份证的路上被撞了，这一幕还被她亲眼看到……
这样惨痛的生死离别让人看得窒息又难受。
秦时瑾难受得从梦中醒来，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衫，整个人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想，她必须为这对可怜的母女做些什么。
秦时瑾擦去脸上的眼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她看到有微信发来，点进去看，发现是盛陌衍。
他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还发了两句话。
【你身边那只鬼好像不是单纯的穷死鬼，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隔了五分钟的时间，第二条消息是：【你不要多想，我帮你只是因为你还欠着我钱，绝对没有其他原因。】看到这两条信息，秦时瑾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难受被缓解的感觉。
她点开对话框，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发出消息，【盛学长，你睡了吗？】消息刚发出去，就来了回信。
【还没睡，怎么了？】秦时瑾咬咬牙，眼里还泛着泪花，【盛学长，你有没有方元集团副董事长李英虹的联系方式，我遇到的那只鬼和她有关。】秦时瑾等了一分钟，盛陌衍发来一串手机号，【这是她的私人号码，拨通之后她一定会接。】秦时瑾大喜过望，赶紧说了谢谢，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声音很疲惫，背景音是机场的播报声，“喂，请问是哪位？”
秦时瑾长话短说，“李英虹女士，我是一名天师，受你妈妈的委托有一张身份证要给你，你方不方便和我见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然后响起李英虹激动带着哽咽的声音，“有！我有时间！”
李英虹在最北边的机场，秦时瑾在最南边的大学城，为了尽快见面两人就约在方元集团的总部碰头。
秦时瑾确定好信息，抓起外套背上包包，快步跑出宿舍，她原本打算去校门口打车，结果刚下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盛陌衍。
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衣，柔软的发被夜风吹乱了一些，仿佛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秦时瑾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陌衍别过头，“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告诉我地址，我送你过去。”
他才不会承认，发现那只穷死鬼再次出现后，他就一直睡不着，还特意来女生宿舍楼外看情况。
正常来说，穷死鬼得到了钱执念就消除了，应该立刻前往地府投胎，而不是还在人间徘徊。
秦时瑾这个人类女孩只是个刚进入天师协会的小菜鸟，她的体质不比普通人好多少，要是被鬼纠缠生病了，他缔结契约的计划又要继续推迟。
秦时瑾只以为盛陌衍想要刷她的好感，没有放弃缔结契约。
秦时瑾走到他身边，“我想去方元集团总部。”
盛陌衍颔首，沿着大路往前走，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蹙着眉转头，“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
秦时瑾哦了一声，赶紧追上去，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这一次，她心里没有担忧，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丢丢。
第十七章
两人并肩走着，却谁也不说话。
秦时瑾觉得很尴尬，只能自己找话题，“那个，盛学长，我们怎么过去，还是坐你的车吗？”
“开车太慢了，我用黑雾送你过去。”
盛陌衍领着秦时瑾离开宿舍区，来到一处空地，释放黑雾布置好障眼法，就开启传送法阵，让秦时瑾进去。
这个传送法阵是一个竖在空中的椭圆形黑雾，花纹繁复，秦时瑾仔细看，觉得这些纹路组合在一起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秦时瑾总觉得黑雾凝成的图案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眼熟在哪里。
“穿过黑雾就能抵达目的地。”
盛陌衍的声音响起，秦时瑾知道轻重，不再纠结图案的熟悉，点了点头，按照陌衍的提示穿过黑雾，一瞬间就来到了方元集团总部。
李英虹还没有赶过来。
秦时瑾忍不住环顾四周。
方元集团总部在A市的金融街，独占一栋摩天大楼，离它不远的位置就是盛氏集团总部。
金融街的这些摩天大楼，此刻还是灯火通明，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却没有一点下班的感觉。
学生学习不容易，社会人工作也不容易。每个人都在为更好的未来努力吧。
秦时瑾在心里感叹一句，将包里的过期身份证拿出来。
过期身份证发出淡淡的红光，李芳的鬼影出现在面前。
秦时瑾看到她，再也不觉得她阴森森了，还莫名有点想哭。
秦时瑾仰头，眨着眼睛把那点泪意压回去，重新看向李芳，“李阿姨，我已经和你女儿联系上了，她现在就在赶回来的路上，这张身份证，你可以亲自交到她手里。”
秦时瑾说完，将身份证还给李芳。
李芳的眼泪从眼睛里大颗大颗落下，她笑着伸手接过身份证，站在秦时瑾身边，望着路口的方向翘首以盼。
秦时瑾看她的样子，知道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往盛陌衍在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他：“盛学长，你知不知道怎么让念鬼出现在活人面前？”
盛陌衍：“你是天师，你还问我这种小儿科的问题。”
秦时瑾轻咳了一声，“我才加入天师协会没多久，这些本事还没有学到，而且天师手册上也没有写。盛学长，你和常佑学长那么熟，一定知道怎么做吧？”
盛陌衍冷哼了一声，“你不要再惦记常佑了，他现在已经名草有主了。”
秦时瑾眨眨眼睛，看着盛陌衍的眼神带了几分莫名其妙，“我没有惦记常佑学长啊，我只是想知道怎么让念鬼出现在活人面前而已。”
盛陌衍仔细看她的表情，见她不像撒谎，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想让念鬼出现在活人面前，你只需要把委托线放到活人手里就行。”
秦时瑾抬起手，指了指手腕上的红线，“这个就是委托线吧？”
盛陌衍侧头看过去。
人类女孩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抬起的手腕又细又白，像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彩。红色的委托线缠在上面，让人想赞一句：皓腕凝霜雪。
奇怪！
为什么只是看到人类女孩的手上绑了根委托线他也要夸赞她？
“盛学长？”
盛陌衍听到她的声音，赶紧垂眸，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又别过头，不再和她有任何对视的可能。
秦时瑾不知道他怎么又恢复了冷脸，看他这幅不搭理人的样子，也不想委屈自己，干脆识趣地往旁边走了几步，让李芳阿姨站在他们中间。
她穿成炮灰，果然和书中的原男主气场不和啊！
盛陌衍察觉到人类女孩走开，用余光瞄了瞄，瞄到了身边的灰白鬼影。
盛陌衍：“……”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走那么远？
这只小蚂蚁和那个可恶的家伙一样在嫌弃他吗？
盛陌衍差点气笑了。
刚才还不错的心情瞬间恶劣起来，他抱着胳膊，学着秦时瑾的样子，往更远的地方挪了几步，与她拉出更远的距离。
秦时瑾的余光扫到了他的动作。
看来，盛陌衍也对她没有好感啊。这样的话，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二十四万的债还完，他们一定要尽快回到陌生人的状态，免得双方都不痛快。
她又往另一边走远了几步。
盛陌衍：“……”
生气！
·
等了大概半小时，轮胎划过地面的紧急刹车声响起，下一刻，已到中年的李英虹从车上快步走下来。
路边明亮的街灯让秦时瑾快速认出她，赶紧踮起脚朝李英虹所在的地方大力挥手。
李英虹焦急地张望四周，这一挥手立刻锁定位置，直接跑了过来。她穿着高跟鞋，跑得太急差点崴脚，她干脆脱了高跟鞋，穿着薄丝袜就这么跑了过去。
她停在秦时瑾面前，眼睛里充满急切，脸上还有妆容微花的样子，一看就在路上哭过，“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天师？我的身份证在哪里？”
秦时瑾点点头，“是我，不过，在给你身份证之前，请你先伸出你的右手。”
李英虹没有丝毫犹豫。
秦时瑾见她配合，拉起手腕上缠着的雾状红线，掐了一小截之后放到李英虹手上。
在李英虹的视角，只看到对面的天师从手腕上拿了什么东西下来，又把那东西放到她手里，她正在疑惑这是个什么章程，下一刻，就看到掌心凭空出现一截红线。
她目露惊奇，抬起头想问些什么，就看到记忆里早已去世多年的母亲就站在面前，正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妈！”
李英虹叫了一声，眼泪就流出来了，她攥紧手里的那截丝线，将母亲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是冰冷的，冒着寒气的，但是她却觉得内心从未如此滚烫过。
李芳也抱住自己的女儿，喜极而泣。
秦时瑾看着相拥痛哭的母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觉退后几步，让她们母女互相倾诉这生死经年的思念。
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成了大花脸，彼此帮着擦去脸上的泪水。
李芳将手里的身份证塞给女儿，握着她的手叮嘱道：“下次做事不要再这么马马虎虎了，以后一定要检查清楚了再出门，以后，妈妈都不能帮你送身份证了。”
李英虹才停止的泪又滚了下来，她抓住妈妈的手，用力点头，明明已是中年，却哭得像个小孩，而语气里再也没有当年的不耐烦，反而充满心酸和自责，“我会的，我以后会仔仔细细的，妈妈，你放心好了。都怪我，我当初不应该催你的。”
李芳拍了拍李英虹的头顶，“乖女儿，妈妈不怪你，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自责，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是阎王爷生死簿上写好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在地府也能放心。”
李英虹依旧泪流满面，却努力扬起笑脸，“妈妈，你放心好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挣了无数个二十五万了，我每年还会捐钱给慈善机构。”
李芳拍了拍李英虹的手背，“那就好那就好。”
李芳说完，看向秦时瑾，感激地弯腰，“小天师，谢谢你的善心。”
秦时瑾朝她笑着点点头，她感觉手腕上的雾状丝线在发烫，李芳似乎要走了。
李芳也有这样的感觉，她最后再抱了抱自己的女儿，“英虹，妈妈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过。”
李英虹满脸不舍，想要将握着的手抓紧不放开，却见自己的妈妈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在空中。
她怔怔看着空气，忍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
秦时瑾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李英虹哭了一会儿才接过纸巾，等到脸上的泪水擦干，整个人已经恢复平静，她看着秦时瑾，露出和蔼的笑容，眼中充满感激，“大师，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到我妈妈。”
秦时瑾：“不用叫我大师，我叫秦时瑾，叫我小瑾就好了。”
李英虹点点头，“好的，小瑾，那你叫我虹阿姨好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秦时瑾拿出手机，和李英虹互加了微信。
盛陌衍在旁边看了半天，见秦时瑾只顾着和人说完，提也不提因果钱，想到她才加入天师协会什么都不懂，咳了一声。
等到两人的视线都看过来，盛陌衍语气十分冷淡地提醒道：“李副董，你妈妈委托天师协会来见你，你需要给一笔因果钱才能正式完成这次委托，不然你妈妈去了地府也无法转世投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