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次聚餐，你明明就吃东西了。”
盛陌衍哼笑一声，“你是天师，应该知道魇魔的食物是什么。人类的食物，还没有那个荣幸进入我的食谱。”
秦时瑾：“……”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想起上次在小巷发生的事情，她怎么突然忘了这个人的冷漠无情？盛陌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阮糖送死，根本就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魇魔。
他昨天做的一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契约。
秦时瑾的笑容淡了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请学长喝奶茶了。昨天的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你。”
秦时瑾点点头，转身离开柜台，找了最近的空座坐下，视线重新投向店老板和女鬼。
他们的相拥而泣已经结束，正在甜甜蜜蜜地准备烘培新的小饼干。小美拿出鸡蛋正在分离蛋清和蛋黄，阿康则在她身边打下手，偶尔视线相对，一人一鬼就笑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特效，他们身边一定是粉色的泡泡和鲜艳的花朵。
看小情侣的温馨恋爱小日常不香吗，她为什么要去搭理一只坏脾气的魇魔。
盛陌衍噙着的笑在她转身之后很快消失。
以他对人类的了解，人类爱好面子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拒绝，一定会努力想办法将拒绝改成接受。按照正常的流程，他说不喝奶茶，她应该说奶茶很好喝什么的劝他接受她的邀请。
他想听到更多的话，想看更多她的笑脸。
他已经打算好，为了契约，他不是不可以暂时纡尊降贵吃一点人类的食物。
可是，为什么才开个头，就没了后面的言语拉扯。
盛陌衍看向秦时瑾，他的目光很直接很坚定，她一定能察觉到他在看她，可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淡定地坐在那里，将他忽略彻底？
他顺着人类女孩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人一鬼在烤箱前忙碌。
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她想吃饼干吗？
第十九章
秦时瑾当然注意到了盛陌衍的视线，但是她没有兴趣浪费自己的时间去面对他的冷脸。
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了，她用余光去瞄，发现盛陌衍走了，却不是去买奶茶，而是直接离开了奶茶店。
秦时瑾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女鬼小美和店老板一起做饼干的速度很快，加上烤箱给力，一盒新出炉的水果饼干很快出炉。牛奶的香气和水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飘在空气里的香味让人口齿生津。
女鬼小美将烤箱里的饼干倒进一只蓝色小熊餐盘里，其余的部分则倒进一只粉色罐子里，扎上蝴蝶结之后放在秦时瑾面前，“大师，谢谢你帮我们重聚，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
秦时瑾想到之前吃的那块怪味饼干，对于这罐小礼物有些犹豫，只是对上女鬼小美期待的眼神，她还是伸出手挑了一块小的放进嘴里。
这一次，香浓酥脆的口感在舌头上跳舞，浓郁的奶香和草莓甜香在口中弥散，简直是人间美味！
“好好吃啊！”
秦时瑾眼睛一亮，又抓了一块新的饼干放到嘴里，细细品尝这让人心情愉悦的小饼干。
女鬼小美笑了笑，和自己的爱人阿康一起坐到另一处的凳子上，他们凝望着彼此，在午后的阳光下共同分享了这一盘甜甜的水果饼干。
秦时瑾看到这一幕，吃饼干的动作也慢下来，她托着腮，像是在看一场现场演出的爱情电影。
错过了十多年的少女，和等待她十多年的青年，坐在课桌的两边一起分享生前无法共享的美味。他们明明隔着那么久的岁月，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等到一人一鬼课桌上的拿盒饼干分享完，秦时瑾手腕上的契约线开始微微发烫。
秦时瑾知道，这说明女鬼小美的生前心愿已经了结。
女鬼小美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在阿康的额头落下一个珍惜的吻，拿走了阿康手中的契约线。
阿康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爱人了，他只能看着课桌上的空盘子泪流满面。
女鬼小美想要伸出手去触摸自己的爱人，却穿过他的身体，摸了个空，她眼中充满不舍，幽幽飘到秦时瑾面前。
女鬼小美摊开手心，一团明黄色如阳光般的光团缓缓浮现，她手一松，那光团就悠悠荡荡飞到秦时瑾面前。
光团散作明黄色的光点，像雨一样落下，秦时瑾脑中出现各种甜点烘培的配方和工序，她不用专门去学，已经拥有了小美所有的烘培技能。
秦时瑾很惊讶，低头去看手腕上的委托线，委托线已经消失。
这说明了结因果的因果钱，并不单独指金钱，能够换取金钱的技能也可以当做因果钱。
她再去看小美，原本以为小美会和李芳一样散作光点，却发现小美脸上开始出现尸斑，心脏的位置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竟然有向恶鬼转化的趋势。
秦时瑾惊了一下，立刻画了一张定鬼符，贴在小美的脑门。
郑叔发来的那份资料里提过，有些念鬼在人间停留的时间太长，不小心害得无辜的人类染病，这些因果也会算到念鬼身上，积累到一定程度会让念鬼转化成恶鬼。这种时候，可以画定鬼符暂时缓解这种转化，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秦时瑾看向顾客们头顶的阴云，这些阴云会让人生病，这就是小美从念鬼化为恶鬼的症结了。
如果不知情，她会毫不犹豫抓住这只恶鬼，但是明白了他们持续十多年的深情，她实在不忍心让小美就这样化作恶鬼，不得轮回。
秦时瑾去拿手机，想到阮糖在约会，拨通了郑叔的电话，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可惜电话一直没人接，正烦恼的时候，就看到盛陌衍提着一只纸袋子走进奶茶店，踏着阳光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画面很美。
虽然这只魇魔脾气很坏，但是他知道的东西远比她多。
秦时瑾抿了抿唇，“盛学长，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盛陌衍看了看女鬼小美头上的那张定鬼符，将手上的纸袋子放到课桌上，“我可以帮你阻止她转化成恶鬼，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秦时瑾顿了顿，语气十分坚定，“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缔结契约的，除此之外的要求，都可以好好商量。”
盛陌衍定定看了秦时瑾一会儿，轻笑道：“秦时瑾，你应该知道你是纯阴之体吧。”
秦时瑾点点头，“我知道，然后呢？”
“你的体质会招来很多恶鬼，而那些恶鬼都是我食物，只要你能为我捉来一百只恶鬼，我就答应帮你。”
秦时瑾听完，点了点头。天师手册上写过，捉满一百只恶鬼，可以升到初级天师等级，到时候可以领一把桃木剑，她本来就要捉一百只恶鬼，送给盛陌衍也没什么。
只是……
秦时瑾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盛陌衍。
“我原本以为你要和我缔结契约是为了不让虚弱期发作，现在看来，你是为了几口吃的呀！”
这只魇魔，瞬间变得接地气起来。
盛陌衍眸色微冷，“收起你荒诞的想法，我堂堂魇魔之王，才不会贪图口腹之欲。我只是为了更强大，想要吸纳更多恶鬼的能量而已。”
秦时瑾从他的眸光里看到了一丝躲闪，她忍不住心中好笑。她看完了天师手册的资料，郑叔发来的PDF也都牢牢掌握住了，她对魇魔有了更多了解。
魇魔的力量来源于梦境，而不是恶鬼。
恶鬼是魇魔的食物，但是魇魔不用进食也能强大起来。
恶鬼之于魇魔，相当于奶茶之于人类，都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而已。
知道了盛陌衍想要和她缔结契约的真实原因，她再看这只魇魔，觉得他也不像之前那么可恶了。
人们为了一口吃的，有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魇魔不是人，但是也有这样的特点吧。她和阮糖上次遇到的一家三口恶鬼应该是盛陌衍的食物，难怪他当时会袖手旁观。
她打跑了他的食物。
虽然他一开始很漠然，但是最后还是他叫来常佑学长救了阮糖。
想到这里，秦时瑾莫名有点歉疚，“盛学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捉到一百只恶鬼，让你吃得饱饱的。”
盛陌衍听到她的承诺，心情愉快不少，却还嘴硬否定，“我说了我不是为了吃恶鬼，我是为了能量。”
秦时瑾轻笑，“我知道了。”
盛陌衍总觉得她的笑容有深意，他顿了顿，不再多想这些，开始完成他答应的帮忙。
黑雾一动，店老板能看到鬼了，他看到满脸都是尸斑的小美，惊慌地抱住她，求救地看向秦时瑾，“大师，小美这是怎么了？你帮帮她啊！”
“聒噪。”
盛陌衍说了两个字，黑雾扫过店老板的咽喉。
店老板再次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惊吓地抱紧怀里的爱人，看着盛陌衍的目光充满恐惧。
秦时瑾赶紧安抚他，“老板，你先别着急，这位是我学长，他现在比我厉害，小美的事情他已经答应帮忙了。”
店老板听到解释，松了一口气，看向怀中的爱人，心疼地去擦她脸上的尸斑。
盛陌衍听到秦时瑾说自己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被羽毛扫了扫，有点痒还有点开心。
他此刻耐心十足，知无不言。
“这个念鬼害了太多人生病，有些人已经到了要住院的地步，靠她自己是无法了却这些因果的，她的执念都因为她的爱人而起，所以了却这些因果，可以让她的爱人来参与。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店老板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非常非常愿意.
“不要这么快点头，化解这些因果需要你的寿命来解。”
盛陌衍以为会看到微胖男人迟疑的神色，没想到微胖男人十分坚定地再次点头。
盛陌衍垂眸，解开了微胖男人的禁言束缚。
微胖男人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看着小美，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从小就不受关注，学习也不好，是小美一直把我当成重要的家人。她死后，我很多次都想和她一起走，但是每次都会出现意外，我想，是小美想让我活着，今天看到她，我就知道我没有猜错。可是，比起一个人活着，我更想和小美在一起。”
秦时瑾听得很感动，去看盛陌衍，却发现他脸上一片漠然，眼中还带着几分抵触和不屑。
奇怪，魇魔都有真爱之人的，真爱是天道对他们的馈赠，可是为什么身为魇魔，盛陌衍却对爱情没有丝毫向往和动容呢？
盛陌衍颔首，手指一抬，店老板身上出现一团绿色的光，生机勃勃像是春天抽芽的柳叶。手指再隔空一压，绿光散作绿点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那些无辜牵连的人因为阴气病了多久，你就需要从你的寿命里分多久给他们。”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整个奶茶店充满了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梦幻而美好。
最后光点重新聚成一团，体积要比从前小很多，缓缓地融入店老板体内。
盛陌衍低头看了看课桌，用手在桌角的位置轻轻一掰，掰下来一块木头桌角，他释放黑雾包裹那块桌角，等到黑雾消散，那块桌角已经变成一枚印章。
盛陌衍将印章交给秦时瑾，“你用灵力在这块木头上刻一个平安符。”
“没问题，我今天刚学会的平安符。”
郑叔给的资料里，提过平安符的具体画法，她学习资料的时候就练习了好多次，现在可以画得很顺手了。
秦时瑾取出包包里的朱砂和毛笔，将灵力注入朱砂里，认认真真开始描画平安符。
盛陌衍朝女鬼小美弹了一点黑雾，小美身上的尸斑一点点消失，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她抱住自己的爱人眼里再次聚集泪水。
“奶茶店的老板，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寿命只剩下十年，因为你用你的寿命化解了女鬼的罪孽，你和女鬼之间又产生了新的因果，所以她会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只有你能看到她，只有你能触碰到她。”
秦时瑾刚好画完了平安符，看着盛陌衍等待他的下一个安排。
盛陌衍用下巴指了指店老板，秦时瑾明白，伸手将印章递给店老板。
盛陌衍提醒道：“从现在开始，你卖出去的任何东西都需要盖上这枚印章，印章上的平安符可以让你的顾客不受阴气影响。等你寿数到了，你们可以一起去投胎。”
秦时瑾适时补充，“平时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这样你们能积攒功德，下一世才能健康长寿、白头偕老。”
店老板如获至宝，和小美一起握紧那枚平安符印章，“我们一定多做好事。”
一人一鬼对视过后，重新拥抱在一起。
秦时瑾知道，这时候她和盛陌衍不应该留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她拽了拽盛陌衍的袖子，指了指门外。
盛陌衍盯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心跳有加快半拍，他不适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子，快步朝门口走去。
秦时瑾见他走得这么快，一幅避之不及的样子，想到他昨晚离自己远远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
让你去拉别人的袖子，什么坏毛病，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这样动手动脚了。
秦时瑾自责完，看到桌上的纸袋子，放轻动作提起，顺便拿起小美送给自己的小饼干，加快脚步追上盛陌衍。
她刚跑出奶茶店，就看到盛陌衍站在路边，风从他身后吹来，轻轻扬起他细碎的短发，他整个人在阳光下变得柔软而亲和，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漠然冰冷。
秦时瑾的心莫名一软，她微笑着上前，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盛陌衍，“盛学长，你忘记你的东西了。”
盛陌衍没有伸手接，下巴微扬，“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秦时瑾受宠若惊，“给我买的？为什么？”
盛陌衍耳根微红，语气突然变得恶劣起来，“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买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秦时瑾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还想再问什么，盛陌衍已经转身离开，大步往前迈，一下子消失在街角。
秦时瑾低头去看纸袋子里的东西，发现里面全都是饼干，买饼干的牌子是A市出了名的贵牌子，口味与价格成正比，好看又好吃的那种。
她拿起袋子里的小票，因为价格而咋舌，但是更惊讶的是那家店的地址，竟然是隔了半个城市的总店。
盛陌衍是看到她吃饼干，以为她喜欢，所以在投喂她吗？以他的本事，肯定开启了黑雾传送法阵，所以他刚刚出去就是专门传送到市中心买饼干的吗？
这也太用心了吧，可是，为什么呢？
第二十章
秦时瑾回到宿舍，先将饼干放好，接下来拿出剩余的黄表纸和朱砂，开始绘制驱鬼符。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学习天师的本事，不能去抓很厉害的鬼，驱鬼符这种好东西越多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