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去玩了。”至德猜测道。
卓大舅若有所思地说:“可是,王大嘴家里,好像没有多少孩子的东西,总会有些零碎吧,桌上的碗筷也是一个人的。”
沈毅松忽然警惕起来:“孩子?多大?”
卓大舅努力回忆:“两个男孩,大的估计有十岁多了,小的也就七八岁。”
沈毅松立即展开某种联想。
卓大舅接着说:“按理说,老子入狱,当儿子的,应该陪着老娘,怎么反而不见了踪影。”
“有蹊跷……”沈毅松道,“去王大嘴邻居那打听一下他们家孩子的去向,说不定也和这案子有关。”
至德主动起身:“我去打听。”
至德回来时,天已完全黑了,他一进门,立马汇报道:“我问了几个附近的人,他们说,王大嘴被抓进去之前,他家两个孩子就没露面了,别人打听,王大嘴的婆娘说家里太穷,让两个孩子投奔乡下亲戚了。”
卓大舅立马怀疑道:“就算是家里揭不开锅投奔亲戚,当爹的被抓了,不是应该回来吗?”
沈毅松沉吟道:“也许,他们投奔的,不是乡下亲戚,而是被带走当人质了。”
第090章 又见童五郎
090又见童五郎
第二天,沈毅松来到国子监找到周衙内。
周衙内见到沈毅松,知道沈毅松一定有十分要紧的事,否则不会追到国子监来找他,当即问道:“沈兄有何吩咐?”
“还要再麻烦你一次。”沈毅松装出一脸轻松的样子,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急躁的情绪。
“说吧……”
“麻烦再把童五郎约出来。”
周衙内的表情立马变得僵硬。
“我必须再见童五郎一面。”
周衙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大概已经开始怀疑什么了。
沈毅松不想让周衙内猜出自己为什么要见童五郎,可故意隐瞒也不是办法。
周衙内把沈毅松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问:“沈兄,你是不是怀疑童家人?”
周衙内这么问,反而让沈毅松放松下来,他问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怀疑?”
周衙内躲避沈毅松的目光,叹息一声,道:“是你这么告诉我的,在你要见童五郎时,我就看出来了。”
“你一定要暂时为我保密。”
“我会的……”
“再帮我一次!我必须见童五郎。”
“可是,童五郎虽然天性单纯,但你若再去找他,他肯定也会起疑心。”
“我别无选择,放心,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你查到什么了?”
沈毅松没有直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周衙内还是帮沈毅松联系到了童五郎。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联系童五郎不容易,因为童五郎身子弱,不会独自出门,走到哪都有人陪着,周衙内是到中牟县县学里找了一个学生,让那学生到童家去,说家中搜罗到一本稀有的书,请童五郎一起去读书。
等童五郎出门以后,周衙内才在路上把童五郎拦下来。
周衙内把驾车的小厮打发走,亲自驾着马车,带童五郎出了县大街。
马车来到郊外,童五郎向外张望,发觉方向不对,忙问道:“周衙内,你要带我去哪?”
周衙内道:“很快就到了。”
马车行不多久,在一片林子前看见了沈毅松,周衙内朝沈毅松行去。
车停以后,周衙内打开车厢的门,童五郎向外张望,看见沈毅松站在外面,他又咳嗽起来。
周衙内颇为无奈地说道:“五郎,下来吧。”
童五郎一边咳嗽一边走出马车。
此时已是初冬,野外风大,童五郎不得不掏出一条手帕捂住口鼻,否则突如其来的寒风会刺激他。
“抱歉又把你叫来了……”沈毅松道,“要不你就坐在马车上吧。”
“不用,我可以下来。”
童五郎个头很高,跟沈毅松站在一起,比沈毅松高出一点,沈毅松不得不仰头看他。
等童五郎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冷风,便松开手帕,道:“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见过你。”
沈毅松感激地说道:“多谢,你是个信守承诺的正人君子。”
“你为什么还要见我?”
“有件事想你请教。”
童五郎忽然叹息一声,一脸阴郁地问:“是不是还想打听我们家的事?”
沈毅松心中略感愧疚,可又不得不承认:“是……”
“为什么?我想我有权力知道。”
周衙内在一旁拴马,听到他们的对话,察觉气氛紧张,便开口道:“五郎,相信这位沈兄,他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童五郎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打听我们家的事,可能是为了卓娘子,是不是?”
童五郎强硬的语气让沈毅松和周衙内微微吃惊。看来,这个童五郎虽然单纯,却不是痴呆,他肯定会有所联想。
沈毅松道:“我是为了真相,为了正义,为了卓妍的清白。”
童五郎无语了。
沈毅松道:“我这次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但如果你不回答,我也有办法查到,只是免不了有些麻烦。”
沈毅松的话起了作用,童五郎问:“什么麻烦?”
“可能要惊动官府。”
童五郎又咳了一声。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你最好回答我。我只问你,两三个月之前,你们家有没有来两个姓王的男孩?一个十岁多,一个七八岁。”
童五郎忍住咳嗽,眨了眨眼:“他们怎么了?”
沈毅松半真半假地说:“他们离开家以后,他们的父母就找不到他们了。”
童五郎眼眉低垂,过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他们很好。”
沈毅松极力克制不让自己笑出来,道:“他们的娘亲很惦记他们。”
童五郎却有些不解,道:“不是说他们家已经吃不起饭,所以要到我们家来当差的吗,大的在马厩负责照料马匹,小的给我大哥家的侄子当书童。”
沈毅松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他长舒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回去告诉他们的娘亲。”
沈毅松转脸面向周衙内,对他使了个眼色,道:“周衙内,既然五郎出来一趟,不妨带他出去欣赏一下景色。”
周衙内听懂了沈毅松的意思,是要他故意支开童五郎,怕童五郎回去之后通风报信。
周衙内的心提了起来:难道要立即采取行动了吗?
沈毅松一句话没多说,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迅速跨上马背,朝开封城出发。
沈毅松快马加鞭回到城内,直奔开封府。
在开封府见到孟判官,这才全盘说出自己的猜测。
孟判官听的眉头紧皱,似是震惊,似是怀疑。最后,沈毅松恳请孟判官下令去童家搜人,同时下令抓捕童家的义子褚浪,然后也要把王大嘴的婆娘带过来。
把这三人带回来之后,先提审两个孩子,孩子应该不会撒谎,即便撒谎,只要稍加审问,就能问出真话。
再提审王大嘴的婆娘,女人心软,看到孩子被抓,或许能露出破绽。
最后提审褚浪和王大嘴,让他们当场对峙。
这样逐一击破,不怕他们不伏法认罪。
孟判官被这个交子造假案搅的不胜心烦,此时得到这个契机,也不敢忽视,立马下令去童家抓人。
于是,在周衙内不得不把童五郎送回家时,童五郎看见几十名衙役在童家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把那两个孩子从家中揪了出来。
然后,童家的义子、在县衙当差的褚浪也被开封府的衙役双手反绑押了过来。
童五郎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清澈的双眼顿时泛起泪花,他转脸看向周衙内,哭泣道:“周衙内,是你让我相信那个人!”
周衙内已经料到会是这个下场,他无力地安抚道:“是,五郎,你大哥和你义兄联合起来陷害卓娘子,那位沈兄,不过是为了追查真相。”
童五郎唏嘘一声,眼睁睁看着衙役把那三个人带走了。
来到府衙公堂,孟判官依照沈毅松的建议,先审问了两个孩子。
王家的老大还算冷静,小一点的孩子却吓哭了。
孟判官和衙役们见惯了犯人哭闹的场面,各个练就了铁石心肠。
沈毅松只好走上前劝抚,毕竟是因为他才把两个孩子弄到公堂上来的。
第091章 真相不言而喻
091真相不言而喻
沈毅松走到小一点的孩子面前,掏出手帕,给那孩子擦眼泪,轻声说:“没事,只要你们说实话,没人会打你们,也不会把你们关起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会送你们回家的。”
孟判官轻轻拍下惊堂木,开始审问两个孩子:“报上名字。”
大一点的孩子畏惧地说:“我叫王金山,我弟弟叫王银山。”
金山银山?旁边的衙役听了之后都忍不住笑了,有人小声嘀咕:真会起名字。
“你们的爹叫什么名字?”
“王大嘴。”
“你知不知道你爹被官府抓起来了?”
王金山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住到童家去?”
王金山回答:“是褚大叔带我们去的,说让我们住干净宽敞的好房子,到了那里每天都有肉吃,还给我们做新衣服新鞋子。”
说话时,王金山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褚大叔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叫褚大叔,别人叫他褚大哥或者褚大郎。”
看来,这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交易,孩子是无辜的。
“这个褚大叔到过你们家,是不是?”
王金山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有一天晚上,褚大叔到我们家,他很气派,身上穿的衣服也好,我以为他是我们家亲戚。
但我爹娘也不认识他,后来,褚大叔让我们到屋里睡觉,他跟我爹娘有话要说。
我们在屋里假装睡着了,听到褚大叔问我爹,之前是不是在一家酒楼干活,那是许员外脚店,那家脚店倒闭了,后来卖给一个女掌柜,那个女掌柜还给了我们十五张茶几。褚大叔就说,有一个发财的生意,问我爹要不要干。”
“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
“你确定那天晚上到你们家的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是褚大叔。”
沈毅松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抬头看孟判官,孟判官还是板着脸,不露声色。
孟判官又问了兄弟二人在童家的情节,王金山在马厩中跟着一个老奴负责喂马,王银山跟着童家的小郎君读书玩耍。
虽然穿上了新衣服,也每天吃肉,但褚浪命令他们,不得离开童家,还对王金山说,过几年,等王金山长大了,就把王金山弄到县衙去当差。
王金山听说能到县衙当差。对他来说,从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忽然变成一名官差,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干活更卖力,对褚浪是言听计从,也绝不走出家门半步。
沈毅松和孟判官听完王金山的叙述,默默对视一眼,眼神激动:童家的确在软禁王大嘴的儿子!
案件的真相不言而喻。
搁置几个月的案子突然破了,孟判官禁不住猛拍惊堂木:“来人啊,提审王大嘴的娘子!”
衙役答应一声,下去提人。
沈毅松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悄悄走到孟判官身旁,俯身对孟判官说:“此案与童大郎拖不了干系,还是立即逮捕童大郎。否则,如果他提前得到风声躲起来,要抓他就难了。”
这提醒了孟判官。
虽然案件还没审到童大郎身上,但王大嘴的两个儿子的确是在童家,理当审问童家人。
而且,沈毅松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再次参与这桩案子。这一次,孟判官选择相信沈毅松。
“来人,把童大郎请来!”
第092章 搞不清状况
092搞不清状况
卓妍身在牢房,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两个月,孟判官提审了她几次,案件却毫无进展。
虽然得知孟判官还在努力追查,可这失去自由的滋味让她体会到了切肤之痛。
她的脚步走不出这间狭小、昏暗、潮湿的牢房,她什么都不能做,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只有大哥、云儿、黄若岩来看过她,为她带来外面的消息。
沈毅松却没有再来,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
可她有种预感,沈毅松绝不会不管她,有时候她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呢?也许沈毅松此刻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花天酒地,谁还会在乎一个犯了王法、被关在肮脏监牢中的刁妇?
每次这么想,她都会坚定地否认:他不会那么做的,那样,他就不叫沈毅松了。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有了大把闲暇的时间,她除了分析自己的案子,就是回溯往事,想起自己的种种劣迹,她常常想起她撕了沈毅松的扇子时他含泪的目光,每次想到这,都让她忍不住心痛。
不管当时她有几种理由,她不该那么做,她明知道这等于往沈毅松心口插了一把刀子。
即便她把沈毅松伤的那么深,沈毅松还是不顾一切地跑到开封府,他那句「我的女儿不能没有娘亲」,卓妍每次想起来,都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