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不该说的话,她起身说道:“你先赶紧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卓妍走出房间,小越儿又躺下了。
第023章 带我儿子抓蛐蛐儿
023带我儿子抓蛐蛐儿
到了接青山回家的日子,尚书夫人和小越儿都要去,卓妍故意借口说这样太兴师动众了,怕影响不好,只她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她早早地来到三尸观外。
几天下来,她的怒火消散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饶恕了太寅道人,她必须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骂她就算了,骂她女儿,卓妍不能忍。
大步进了三尸观,找到一名道士,说明来意,道士便要去里面禀报。
道士走后,卓妍也悄步跟着道士往里走,一路弯弯绕绕,卓妍步履小心,没有被道士发现。
来到道观的清净之处,后面是一个菜园子,只听道士叫道:“太寅师叔,沈府有客人来访。”
“好的,知道了。”太寅道人头也不回地应付道。
道士禀报之后,转身要回去,刚一转身,迎面看见卓妍,道士吓了一跳,竟然不知道卓妍也跟进来。
卓妍对道士道谢,径直走进园子,却见太寅道人和青山正一起跪在墙角的草丛里,动作奇怪。
卓妍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太寅道人和青山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忽然,太寅道人双手一拍,兴奋地喊道:“抓到了!抓到了!”
青山高兴地欢呼:“师父好厉害!”
太寅道人两只手掌捧在一起,道:“快,笼子,笼子!”
“哦!”
青山抓起地上一只用草编成的巴掌大的笼子,就见太寅道人十分小心地将一只蛐蛐儿放进笼子里。
得了蛐蛐儿的青山十分开心,大声赞道:“师父太厉害了,竟然会抓蛐蛐儿!”
抓蛐蛐儿?
师徒二人跪在墙角下,竟然是为了抓蛐蛐儿?
卓妍震惊到无以复加。
“走吧。”太寅道人说,一转身看见卓妍站在身后,惊讶地叫了一声。
青山也要走,起身抬头,猛然看见卓妍,惊的笼子掉在地上,又慌忙捡起来,生怕蛐蛐儿跑了。
卓妍怒火上涌:“你竟然带着我儿子抓蛐蛐儿?”
太寅道人回过神来,连忙摆出笑脸,拍拍道袍上的灰尘,起身说道:“无量天尊,贫道不知施主来的这么早——”
“别给我装疯卖傻!”
青山捡起笼子,听到母亲的叫喊,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该怎么办。
卓妍看看儿子,说:“青山,你先去,马车在门外。”
青山应了一声,却不肯离开。
太寅道人低头对青山说:“好徒儿,快去吧。”
青山这才不安地走了。
等青山离开之后,卓妍怒喊道:“童三郎,你为什么要骂我女儿?”
“施主,施主不要激动。”
“童三郎,修道十多年,我以为你改过自新,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你还是这副德性!”
“施主说话不要这么粗俗——”
“当年你骂我刁妇,好多年别人一直说我是刁妇。怎么,欺负我不够,还要欺负我女儿?”
“施主,不要乱说,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传出去对贫道名声不好。”
“名声?你还要脸吗?”
太寅道人被逼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土墙,已经退无可退。
太寅道人绝望地笑了笑:“施主,你到底想怎样?”
他指了指头上的绷带,“令爱把贫道打伤,贫道不跟你们计较就罢了,怎么打人的反倒找上门来了?”
“怎么没把你眼珠子打出来?”
太寅道人自言自语地嘟囔道:“不可理喻。”
“你还想骂我不成?”
“无量天尊,误会误会。”
卓妍喘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去童家,还我一个公道,告诉他们当年你失踪跟我无关。”
“贫道并不认识什么童家人。”
“死猪不怕开水烫是不是?”
“贫道真是百口莫辩。”
卓妍见他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知道再怎么闹也没用,她心灰意冷地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蓝袍道士,觉得他既不是童三郎,又不是什么太寅道人,她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突然到这来有什么目的,她疑惑了半天,想到自己的儿子稀里糊涂地拜他为师,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恐惧。
“你究竟为什么回来?”卓妍小声问。
“恕贫道愚钝,听不懂施主在说什么。”
卓妍又后退几步,说道:“越儿说的对,不能让我儿子跟着你——我不会让我儿子拜你为师了,从此以后,他不是你徒弟,你也不是他师父了,他们的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说完,卓妍大步转身离开,走出一排房子,忽然看见青山正站在墙角,满脸的慌张与不解。
他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
第024章 童三郎是谁
024童三郎是谁
青山回到家中,全家人都很高兴,尚书夫人更是嘘寒问暖,笑的合不拢嘴。
小越儿也追着青山问长问短,言语之中,隐隐表达了对太寅道人的不满。
青山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脸色苍白,神情忧郁,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别人不问,他也不说。
连新抓到的蛐蛐儿也没心玩了,被丢在一边。
尚书夫人只以为他累了,便带他回屋里休息。
婢女伺候青山沐浴洗刷,把他脏兮兮的头发也洗了,青山一直沉默不语,任凭别人摆弄。
等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便直接躺到床上休息,婢女只好跟到床边替他擦头发。
尚书夫人进来,看见青山头发没干就睡觉,笑着说道:“青山,头发不干怎么就睡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阿婆,我太困了。”青山有气无力地说。
尚书夫人心疼地说:“那先睡吧。”
又吩咐婢女把屋里的火盆烧的旺一点,别让青山着凉。
尚书夫人走了,青山闭上眼睛睡觉,婢女还在帮他擦头发,另有婢女往火盆中添加木炭,屋子里烧的暖烘烘的。
不多久,卓妍悄然走进来,她对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起身离开。
卓妍在床边坐下,捡起婢女留下的手帕,继续帮青山擦头发。
青山睁开眼睛,低声叫道:“娘……”
卓妍看着这个身体并不强壮的儿子,庆幸他在身体羸弱的状况下还能长到这么大,她怜爱地笑了笑,问:“玩累了,是不是?”
青山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道:“娘,你跟我师父说的话什么意思?”
卓妍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听到了,但我不懂什么意思。”
卓妍知道,儿子已经十岁了,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能听懂大人之间的话,也会自己揣度,尤其青山心思细腻,比常人想的更多。
卓妍无法解释,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对太寅道人说了什么,她这一路都在反思究竟在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儿子又从中听出了什么,会猜到什么,仿佛一切都是未知的,也是危险的。
见母亲沉默,青山又问:“童三郎是谁?”
卓妍的心猛的提到嗓子眼,堵在那里,让她喘不过气。
青山也不追问,只是眨着眼睛望着卓妍,那双纯净无暇的双眸,让卓妍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母子二人对视着,卓妍看看这个小男子汉,在他脸上,既能看见她的影子,也能看到沈毅松的影子,他是两个大人的结合,完美地融合了沈毅松和卓妍的相貌,每次仔细端详这张脸,卓妍都能感到沈毅松从没离开,而是一直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
卓妍不说话,青山就静静等着,那份耐性就连大人也会自愧不如。
卓妍先躲开了青山的目光,孩子是纯真无畏的,而她终究藏着心事。
她觉得自己无法逃避,越逃避越麻烦,她必须给孩子一个解释。
“青山,你现在还太小,有些事你不能理解,但你相信娘,娘一切都是为你好。”
“那你真的不让我师父当我师父了吗?”
“这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青山没有反抗,没有说话,只是眨着眼睛。
过了很久,他轻轻翻身,说:“我困了,我想先睡一觉。”
卓妍知道儿子并没有完全理解和接受她的说辞,他只是明智地选择了回避和隐藏。
这一刻,卓妍觉得儿子远比她认为的更成熟懂事,这一点,他已经胜过了他的父母。
卓妍觉得惭愧和心疼,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不该口不择言地对太寅道人说那些话,更不该让儿子听到。
卓妍敷衍道:“你先睡吧,晚饭让人来叫你。”
第025章 偶遇童大郎
025偶遇童大郎
卓妍深思熟虑,最后决定不再让儿子跟着太寅道人,他们可以继续保留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但以后不再来往,日后,太寅道人尽可以将青山逐出师门。
最大的难关是尚书夫人。
尚书夫人对道家的学说深信不疑,坚定地认为青山入了道门,就可以永保平安,若突然告诉她断绝师徒关系,尚书夫人肯定无法接受。
自卓妍进了沈府以来,从没与尚书夫人产生过任何矛盾,她们相互体谅,相互照顾,很合得来,尚书夫人把当家主母的权力都交到卓妍手中,把卓妍当成女儿一样疼,卓妍从来不忍心让尚书夫人伤心,任何事都会先考虑夫人的感受。
只怕这一次,分歧在所难免。
她一直在考虑如何跟尚书夫人开口,同时也在心底考虑,毅然断绝师徒关系,究竟是对是错。
她知道青山喜欢这个师父。可是,如果太寅道人居心不良(不知为何,卓妍就是有这种感觉),那简直能要了尚书夫人的命。所以,她一定要解除这个威胁。
这一日要去另一家酒楼去清点账目,因为离得近,卓妍和侄子卓堃一路步行。
在穿过汴河上的石桥时,卓妍下意识地往桥下的货船扫了一眼,见到许多船只在河面来往,还有船只靠在岸边装货、卸货。
卓妍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立即停下脚步。
她赫然看见童大郎正在河边,指挥着手下的两个伙计往一辆独轮车上搬箱子。
自从十年前那桩交子造假案告破后,童大郎和他的义弟褚浪被判入狱,童大郎的父亲童灏也被罢官,童家遭受双重打击,童灏从此一病不起,两年之后去世了。
童家的三大支柱垮台后,剩下的童二郎、童四郎、童五郎,没有一个能撑得起家里的门面。自此,童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童家的义子褚浪先被放出来,他回到童家,童家以为来了救星。
可是,原本有童灏和童大郎在,褚浪一直表现的很本分,但童灏已死,童大郎身陷囹圄,褚浪便没了顾忌,狼子野心暴露出来,他趁机将童家的店铺和货物全部转卖,携带所有钱款离开了京城,从此远走高飞,再无消息。
卓妍得知此事后十分痛心,向官府禀报此案,官府也派人追查,可是怎么查也没有半点影子。
童家几乎失去在京城的所有财产,好在乡下还有近千亩田产,靠着佃户每年交上来的租子,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不过,这对于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童家人来说痛苦不堪。
再后来,童大郎出狱,童家便只剩一具空壳子,再无任何家底。
童大郎只得重头再来,依靠之前的经商经验,往来各地收购药材,凭借一双甄别药材的慧眼,慢慢积攒了积蓄,又在京城开了一家药材铺。
卓妍一直站在桥上看着童大郎,心想她与童家的仇怨已经害的两边深受其害,她真的不想让仇恨继续下去。
尤其在童三郎安然无恙地回来之后,卓妍必须让童家人了解真相。
桥下的童大郎不经意间抬头张望,与卓妍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到其他地方,仿佛根本没看见卓妍一样。
卓堃在旁边催促:“姑姑,快走吧。”
卓妍说:“你先去吧,去告诉至德大叔,说我很快就到。”
卓堃答应一声,先离开了。
卓妍走下桥面,来到岸边,正好童大郎的货也装完了,两个伙计正推着车子往外走,他们迎面碰上。
童大郎一脸阴沉地看向前方,假装卓妍不存在。
卓妍主动问道:“童员外最近生意如何?”
童大郎毫不理会,跟着推车向前走。
卓妍望着童大郎的身影,很想大声告诉他:童三郎的失踪与我无关,他已经平安回来了!
但是空口无凭,只会引起童大郎更深的痛恨,她必须让童三郎亲自出面。
卓妍忍住委屈,转身跟了上去,又问:“五郎身体怎么样了?”
这一次,卓妍并不是故意套近乎,而是真正牵挂童五郎的状况,她最近一次听到童五郎的消息是半年前,那次听说童五郎病的厉害,已经卧床不起。
童大郎听到此话,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卓妍,眼里满是怨恨。他恶狠狠地说:“你非要看到我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
“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过……”卓妍感到又无奈又痛心,“五郎到底怎么样了?”
“他快死了,你高兴了吧?”
说完,童大郎转身大步离开。
卓妍的心忽然一沉,他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