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一天他突然撒手人寰,你真的不会内疚吗?你会不会因为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而遗憾终生?”
卓妍忽然想到突然离开的沈毅松。
十年前,她以为他们只是暂时分别,没想到后来会天人永隔。
想到这,她仍然会感到伤心,她虽然承受住了失去沈毅松带来的打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十年来的日日夜夜,她内心有多煎熬,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
卓妍低下头,强行忍住汹涌而来的悲伤。
太寅道人不说话了,专心地烤肉。
安定郡王烧好热茶,端着托盘悄然走来。
卓妍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伤心脆弱的样子,她站了起来,默默走了。
她匆忙离开,来到林子里的小路上,看见小越儿跟青山还在放马。
“越儿,我们回去吧。”
小越儿听到母亲的呼唤,说道:“娘,我不走,我还要放马,马还没吃饱。”
卓妍只想尽快离开,她说:“那我先回去,等会儿再让人来接你。”
“好。”小越儿开心地答应了。
第019章 你不懂规矩吗
019你不懂规矩吗
安定郡王端着托盘走来,见卓妍招呼也不打,大步流星地走了,便猜到是和太寅道人话不投机。
安定郡王把托盘放到地上,倒了两杯茶,问:“你把她气走了?”
太寅道人无辜地喊冤:“我没气她。”
安定郡王盘腿坐在地上,目光望着林子里的两个孩子,喝了几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事我不该过问,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尘缘未了?”
太寅道人嘻嘻笑了:“何为尘缘为了,请师兄明示。”
安定郡王轻笑:“你自己清楚,何必问我?”
“恕师弟无知,并不清楚师兄说的是什么。”
安定郡王观察太寅道人一副悠闲自得、与世无争的样子,便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你对那位小娘子宽容一点。”
太寅道人抬头望向林子里的两个孩子,小越儿一身红衣,十分显眼。
太寅道人说:“你也看到了,她娘不分青红皂白,处处护着她,她就是欠缺管教。”
安定郡王道:“世人都有舐犊之情,再说,这两个孩子自小没有父亲,家中长辈难免宠溺,你也不要过于苛责。”
太寅道人十分不解地扭头看着安定郡王,道:“师兄为何会关心这些俗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太尉英年早逝,家中父母老弱,儿女年幼,实在值得同情。”
太寅道人将肉烤好,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然后端茶喝了几口,说:“我看这母女俩如此嚣张跋扈,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倒是我那徒儿乖的很,不像他们家人。”
安定郡王无奈摇头:“这话师兄不能苟同,沈尚书在朝中兢兢业业,为人所敬重,尚书夫人是前朝皇族柴氏的后人,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德高望重,而沈太尉自不用说,一代忠臣,天之骄子,你这徒儿,正是继承了沈家的优良品性,怎么能不像他们家人?”
“那就是这母女不像他们家人了。”
安定郡王苦笑,端起托盘,道:“走吧,去屋里吃饭。”
太寅道人也端起烤好的羊肉,朝林子里喊了一声:“徒儿,马喂好了没,快来吃饭。”
青山听到喊声,回答道:“是,师父。”
两个孩子把马牵回来,到院子里洗手,来到屋里,安定郡王和太寅道人已经坐了下来。
安定郡王原本有名老奴负责照顾他,前年那名老奴去世,便换成老奴的儿子来照料安定郡王的饮食起居。
奴仆将米粥和几样小菜端了上来,小越儿快步扑到桌边,伸手拿起一串羊肉就要往嘴里塞,动作飞快。
太寅道人反应迅速,举起筷子,在羊肉串上打了一下,小越儿刚张口要啃羊肉,羊肉就掉到桌上。
小越儿顿时愣住了。
“赵师伯都还没动筷子,小孩子怎么能先吃,你娘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太寅道人问。
“师弟……”安定郡王立即开口道,“不要对孩子这样。”
小越儿随即冲太寅道人大吼道:“你不让我吃饭吗?”
其他人都被小越儿愤怒的叫喊吓了一跳。
太寅道人丝毫不为所动,道:“我是让你吃饭,但是要长辈先动筷子,孩子才能吃,你不懂这个规矩吗?”
小越儿当然懂,但她以为,只有在正式酒宴或者其他重要场合才必须遵守,在家里,因为阿爷、阿婆还有母亲的宠爱,她从来不用遵守这条规矩,今天只有这几个人,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你跟我说规矩?”小越儿受了委屈,开始爆发怒火,“你个臭道士是个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吃肉,你自己都不遵守规矩,凭什么跟我说规矩!”
太寅道人竟然一时哑口。
安定郡王忍不住笑了,他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点菜,算是动了筷子,说:“好了,吃吧。”
说完,安定郡王把小越儿掉在桌上的那串羊肉捡起来,重新递给她。
小越儿狠狠地瞪了太寅道人一眼,然后接下了羊肉,说:“这些肉,你一口也不要吃,出家人不能吃肉,你不懂这个规矩吗?”
太寅道人尴尬地拿起筷子,讪笑一下。
青山眼见姐姐对师父大吼大叫,心里为师父打抱不平,说道:“姐姐,你怎么对我师父如此无礼?”
“他哪有半点当师父的样子?”
“可是,他也是师父啊。”
与小越儿的伶牙俐齿相比,青山显得笨嘴拙舌。
安定郡王劝道:“好了,快吃吧,饭要凉了。”
青山这才在桌边坐下。
小越儿也坐下来,两个孩子都饿了,大口啃着羊肉,吃的满嘴流油。
安定郡王见两个孩子吃的这么香,不由得面露微笑。
太寅道人伸手去拿羊肉串,小越儿立马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筷子去打羊肉串,说:“出家人不能吃肉,不懂规矩吗?”
太寅道人只好悻悻然放下了,去喝碗里的粥。
喝了几口,他问道:“徒儿,你知道粥是哪来的吗?”
青山擦了擦嘴,说:“师父,粥是锅里盛出来的。”
“那锅里的粥,是从哪来的?”
青山为难了,向小越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越儿说:“锅里的粥,当然是从锅里煮出来的。”
太寅道人又问:“可这锅里原本是空的,那么,锅里的粥到底从哪来的?”
安定郡王只是在一旁微笑。
小越儿也被难住了,她想了想,她去过灶房,见过仆妇从一只口袋里舀出米粮往锅里放,便说:“是从麻袋里舀出来的。”
太寅道人伸手点了一下:“对,那麻袋里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麻袋……”小越儿咕哝道,“是买来的。”
太寅道人叹了口气:“那麻袋里的米,是从哪来的?”
小越儿似乎被逼到绝路上了,苦恼地说:“麻袋里本来就有米。”
太寅道人极其失望地看了安定郡王一眼:“师兄,看见了吧,这就是官宦子弟,不知五谷杂粮从何而来!”
“这也不怪他们。”安定郡王道。
小越儿跟青山对望一眼,小越儿不甘下风,反驳道:“五谷杂粮从何而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人立足于天地之间,要知道从何而来,如何而生,为何而活,如果一问三不知,告诉我,活着对你来说是什么?”
小越儿再与青山对望一眼,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太寅道人究竟在说什么。
没有人问过他们这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想过。
太寅道人继续说:“吃完饭,跟我到后院,帮赵师伯把后院的瓜藤都给拔了,把地重新刨一遍。”
第020章 夺命狂奔
020夺命狂奔
吃过饭,安定郡王回屋休息。
青山眼皮发沉,问过之后才知道,青山体弱,每天午后都必须睡一个时辰,太寅道人便让青山到安定郡王屋里去睡。
而小越儿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太寅道人见她活泼好动,便带她到后院干活。
小越儿不知太寅道人要让她干什么活,她觉得好奇,就和太寅道人来到了后院。
后院很大,种着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时至秋天,该收割的都已经收割,留下的藤蔓也干枯萎黄,有一棵柿子树上挂着黄澄澄的柿子,另有一棵栗子树,地上掉下许多带刺的毛栗子还没来得及捡。
小越儿连忙跑到柿子树下,双手抓住树干,像猴子一样爬了上去。
太寅道人见小越儿三两下爬到树上,又叹了口气,低喃道:“这哪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小越儿在树杈上坐下,伸手摘了一个柿子,擦了两下,咬一口,然后皱紧了眉头,抱怨道:“这柿子怎么那么难吃!”
说着,就把柿子扔到林子里了。
太寅道人说:“你难道不知道柿子刚摘下来不能吃,要放一段时间才好吃吗?”
小越儿不信:“我们家买的柿子都是好吃的。”
“因为你们买的,是别人已经放好的。”
小越儿还是不信:“又来骗人。”说着,继续摘柿子。
太寅道人说:“下来,跟我把这瓜藤从篱笆上扯下来。”
“你自己扯,我才不帮你。”
太寅道人仰头看着树上的小越儿:“你平时跟你娘就这么说话吗?”
“对啊。”
“你娘不揍你?”
“我娘为什么要揍我?”
“因为你不听话。”
小越儿气呼呼地说:“不听话就要挨揍吗?”
“当然。”
“我看你才欠揍。”
太寅道人极其无奈地叹息道:“真是个小刁妇。”
“什么!”小越儿忽然恶狠狠地瞪着太寅道人,“你骂我!”
小越儿怒火上涌,摔下手里刚摘的柿子,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一个弹弓,又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放到弹弓上,迅速瞄准太寅道人。
“你敢打试试!”太寅道人威胁道。
“你为什么以为我不敢打?”
说着,小越儿拉紧皮带,突然松手,弹弓上的石头直接朝太寅道人飞去。
太寅道人忽然大叫一声,两手捂住额头。
小越儿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知道那一下会造成什么后果,她连忙把弹弓塞到怀里,跳下柿子树,撒腿就往前面跑。
太寅道人愤怒地喊道:“这个小刁妇,怎么如此肆无忌惮!”
小越儿知道自己又惹祸了,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她可亲眼见过太寅道人会飞檐走壁,万万不敢耽搁,拼了命向外狂奔。
跑出院子,跑进小树林,看见前面驶来一辆马车,略一辨认,知道是自家马车。她像见了救星一样朝马车飞奔。
车夫见了小越儿,加紧赶来,到了小越儿面前,还来不及停下,小越儿已经跳了上来:“快,快跑!”
车夫不明所以,不知道小越儿为何逃命般从林子里跑出来,也不敢多问,连忙调转车头往回走。
第021章 原来是真的调皮
021原来是真的调皮
安定郡王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
刚出屋,就看见太寅道人两手捂着额头,口中嘶嘶作声。
“怎么了?”
太寅道人把手松开,只见额头上一片鲜血,安定郡王惊问:“怎么伤了?”
“被那小刁妇打的。”
“谁?”话刚出口,安定郡王就意识到师弟说的是小越儿,“那个小娘子?怎么可能?”
说完,两人进了屋里,安定郡王拿出药箱,替太寅道人清理伤口。
擦掉血迹,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安定郡王不可置信地问:“她那么小,怎么可能能把你打伤?”
“她用弹弓打的。”
“你不会躲吗?”安定郡王继续擦血。
“我哪想到她真的敢打!”
安定郡王忍不住露出微笑:“我早听说沈太尉家的小娘子调皮,原来是真的调皮。”
“那简直是没有教养!”
安定郡王替太寅道人擦了血,敷上金疮药,然后取出棉布包扎,用棉麻布绕着头缠了一圈。
处理好伤口以后,安定郡王问:“她现在人呢,在哪?”
“不知道。”
安定郡王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圈,没看到,又走到后院,也没找到,他喊了几声「小娘子」,又叫了越儿的名字,还是没人回答。
安定郡王走回屋子,说:“孩子不见了。”
“不见了?肯定躲起来了。”
“这里会有野猪、狐狸、野狗什么的,不能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太寅道人也有点着急,起身道:“我去找找看。”
两人走出院子,在周围喊了起来,始终不见小越儿的身影,他们又向林子里走,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太寅道人蹙眉道:“她不会是自己回去了吧。”
“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步行的话要一个多时辰。再说,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认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