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叶真冷静到可怕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说了骨灰盒是给她自己用的？”
孔隽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样。
叶真冰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果然关心则乱，与她有关的事，你就完全失去理智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还要对付她身边的人？”
叶真无声冷笑：“不用我动手——自有命运动手。”
孔隽有些听不明白，他以为叶真在故弄玄虚。
但叶真不是那种说空话吓唬人的人。
她既口出此言，就一定言之有物。
孔隽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你以为她会平白复活吗？她是已死之人，如今复活，她就欠下一条人命，一命换一命，这笔债，她早晚要偿还。”
孔隽的喉结上下浮动。
就像吞咽一把碎玻璃，割的他喉咙生疼。
他想到杨祖琦说过，在他复活时，婷婷一点点消失。
叶真不会无缘无故让婷婷去送死。
真的是一命换一命？
叶真道：“让她提前准备骨灰盒吧，会有人替她死，而且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以为我为什么选婷婷？因为婷婷是你的助理，平日跟你接触最多，这样的效果最好。”
叶真发出轻笑的鼻息声。
她再次说道：“你跟她注定没有好结局，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叶真挂断电话后，孔隽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
会有最亲近的人替杨祖琦去死？
是她的家人吗？
她一定无法接受家人因她而死。
有什么办法破解？
正在他失神沉思时，手机又发出惊心的响声。
他看了眼屏幕。
是杨祖琦打来的。
他长吁一口气，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起身走到观景窗旁边，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天空，强迫自己忘掉叶真的诅咒。
等情绪差不多稳定了，才接了电话：“喂……”
“你注册社交账号了是吗？”
杨祖琦大声问，明快的声音里带着些凶巴巴的样子。
孔隽心情沉重，没有心思开玩笑，但仍然故作轻松地说：
“现在的人是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杨祖琦叹了口气：“媒体现在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你这样不是推波助澜吗？”
孔隽轻声道：“反正只是背影。”
杨祖琦发觉孔隽说话气息沉沉的，情绪十分低落。
她顿了下，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好像浑身无力？”
被她发现了。
孔隽纠结了很久，想把叶真的话告诉她。
她有权力知道她所面临的危险。
他像嘴里含了刀片似的，艰难地说：“祖琦——”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那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杨祖琦等了很久，手机里一片寂静，她还以为被挂断了，唤了一声：
“喂？”
“没事——”
他说不出口。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会因为她而死去，她还能再像这样无忧无虑吗？
新电影开拍在即，她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
如果整天战战兢兢，她如何表现出女主角的意气风发？
孔隽努力忙振作起来，提高声音说：“没事，夜里没睡着，头有点疼。”
“哦，安眠药呢？”
“吃了也没用，所以没吃。”
杨祖琦叹了口气，又带笑问：“你不会是提前进入角色了吧？”
“有可能。”孔隽敷衍道。
杨祖琦忙把话题转移回来，颇为严厉地说：“赶快把照片删了，就算别人认不出来，公司的人也一下认出来，那是源哥的办公室。”
“我不删……”
孔隽罕见的一口回绝。
敢做敢当，为什么要删？
再说，现在删了也晚了，还显得他做贼心虚。
杨祖琦抗议道：“可是你发的是我的照片！”
“我以后不发了，就这一次，好不好？”
“哎！”
杨祖琦很心累地叹了口气。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
孔隽心事重重，怕说多了被杨祖琦发现，便尽快挂了电话。
他一个人落寞地站在窗户旁，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直至西边晚霞收拢，路灯亮起来。
一直坐到天色完全黑下来。
「非法滞留」的孔士繁在屋内进进出出，见「儿子」一直站在窗户旁有些反常，凑过来问：
“隽隽，你咋了？”
第159章 神一样的存在
孔隽回头望着孔士繁。
昏暗中，他的眼神越发透着莹润的光亮。
孔隽怅然若失道：“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吗？”
“谁的命运？”
“我跟杨祖琦的命运。”
“哦——你们俩怎么了？”
孔隽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孔士繁，叶真和自己爷爷的前世恩怨，当下简单说了。
他现在忽然想知道，除了这一世的孔隽和杨祖琦，上一世的孔肆程和赛水仙，再向前回溯几百年，会不会有另一对「他们」。
“他们……”会相遇吗？
结局又是怎样？
真的如叶真所说，没有圆满的结局？
孔隽越想越感到隐隐的不安，他忙问：“真的有人上一辈子恩怨未了，下一辈子会再相遇的吗？”
孔士繁为难起来：“额，这个我怎么知道？”
孔士繁在镜像世界也只存活了三十年，算是非常年轻的掌灵人，所见甚少，不可能知道太多。
就连「活了」一百三十年的老杆儿也不可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事。
孔隽不死心，接着问：“在镜像世界存在时间最长的人是谁？”
也许会有存活的时间够长的生灵，可以为他解答。
他想知道几百年里，他和杨祖琦是否也相遇过。
末了，孔隽补充一句：“有没有人能知道前后几百年的事？”
孔士繁再次为难。
他长叹一声道：“前后几百年，那只有万灵之主才能做得到。”
孔士繁这么说，为的是让孔隽打消那个念头，谁知孔隽眼前一亮，问：
“万灵之主是谁？”
孔士繁很茫然：“万灵之主——”
孔隽紧盯孔士繁，但孔士繁迟迟没说下去。
憋了半天，孔士繁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好像听其他掌灵人这么提过，但谁也没见过。”
“怎么找到他？”
孔士繁嘿嘿笑了，打击道：“你想找他？见都没见过，怎么找，别异想天开了！”
孔隽再次望向窗外。
霞光完全隐去，只有成片的灯海，以及江面上流动的灯光。
而他，正立于一片黑暗之中。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孔隽戴着帽子和口罩出了家门。
与他同行的还有孔士繁。
孔隽开了他的宾利离开市区。
这是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刻，那些蹲守在他家楼下的狗仔队也都鸣金收兵，所以无人跟踪。
他把车开到郊区的骨灰堂外，孔士繁还在昏睡。
又等了一个小时，天光乍现，晨光熹微。
孔隽叫醒孔士繁。
孔士繁下车，哈欠连天地进了骨灰堂的院子。
由于掌灵人也不能进入其他骨灰堂或墓园，所以他只能在骨灰堂外围游荡。
等了很久，才看见一个生灵从骨灰堂走出来。
这是一个只穿花裤衩的小青年。
这副装扮在生灵中可不常见，所以孔士繁认出了短裤男，叫道：
“嘿，小zei，我认识你，你是不是经常跟在孔隽身边？”
短裤男贤仔跟孔士繁照了面，得知这个掌灵人竟是孔隽的「爸爸」。
贤仔听了他的来意，回到骨灰堂，把老杆儿从里面请出来。
孔隽下车迎接，道：“杆爷，抱歉我现在情况特殊，不能随意露面。”
老杆儿上下打量孔隽。
尽管孔隽全副武装，仍然能看出是他。
他体谅地点点头：“那就车上说吧。”
两人上了车。
孔隽拉下口罩，露出口鼻。
老杆儿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说道：“我早听说你复活，这也是那位赛水仙的功劳吗？”
“是。”
“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杆儿感叹道。
“杆爷，我一直不明白，赛水仙为什么有复活别人的能力？”
老杆儿缓缓摇头。
“你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据我猜测，她之所以有复活别人的能力，应该和幽冥世界有关。”
“幽冥世界，是个什么样地方？”
老杆儿目光放空，望向一片虚无，道：“真正的死亡之地，连生灵都不复存在的地方，但那也是生命诞生之地。”
孔隽赫然想到，自己在复活之前，被叶真召去，他当时就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那应该就是幽冥世界。
“那里是不是一片黑暗混沌，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
老杆儿目光惊恐：“你如何得知？”
“因为我去过那个地方。”
老杆儿大惊失色：“你去过那个地方，然后又离开了？”
“是，我就是从那地方复活的。”
“不可思议……”老杆儿肥胖的脸上写满震惊，“没人能从那儿走出来，除非是婴儿！”
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叶真竟然能做到连掌灵人都不知道的事！
“赛水仙，她到底是谁？”
杨祖琦与孔隽能复活，皆是因为叶真。
那么，叶真复活，又是因为谁？
封闭的车厢陷入长久的寂静。
两人都在思考。
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任何头绪。
老杆儿只说了一句：“赛水仙一定和幽冥世界有某种关联，才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孔隽更感恐怖。
为什么会让如此蛇蝎心肠的人拥有超强的法力？
天理何在？
如果叶真掌握了连通三界的秘密，那她说的，孔隽与杨祖琦之间没有好下场，这应该就是真的了。
孔隽越想越不安。
他今生重活一次，最大的心愿就是杨祖琦。
孔隽不能接受失去她。
他向老杆儿问道：“杆爷，就你所知，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吗？”
老杆儿收回飘摇不定的心神，无奈道：“我所知的，都被推翻了，只能证明，我所知，还是太少，所以我无法回答你有或没有。
我所知，死人不会复活，但如今，我已见到三个人复活。
我所知，没人能活着从幽冥世界走出来，包括生灵。但你不但从幽冥世界走出来，而且复活了。”
孔隽又问：“那万灵之主呢，杆爷知不知道万灵之主？”
老杆儿又是一副吃惊的面孔。
好像作为人类，根本不该知道有这回事一样。
“杆爷知道万灵之主吗？”
“我只听说过，从没见过。”
“他在哪？”
“只知道他遨游生死两界，居无定所，行无踪迹，不受生死约束，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孔隽心里一冷。
看来是找不到这个万灵之主了。
第160章 还是很帅
又过去一段时间，孔隽便带着杨祖琦进组了。
在电影开机前，他们必须进组，拍摄定妆照，与导演等主创人员开座谈会。
这天，杨祖琦来到剧组化妆间。
化妆间内，孔隽正在做造型。
杨祖琦一进来，看见化妆镜里一个神情沧桑的人，差点没认出来。
镜子里的人抬头看见是杨祖琦，露出疲惫的笑容。
杨祖琦不确定地叫道：“孔哥？”
“认不出我了吗？”
杨祖琦哑然失笑。
孔隽盯着镜子里杨祖琦的笑容，眼角的笑意加深了。
孔隽的形象和平时差别很大。
之前他发量浓密，如今被修剪的很稀松。
原来略微卷烫过，如今恢复了自然状态。
而且，不知怎的，连发际线都被提高了不少。
原本皮肤冷白细腻，如今胡子拉碴，肤色也深了。
孔隽由原先俊朗青年，变成油腻中年。
完全变了个人。
杨祖琦惊叹一声，走进化妆间。
孔隽顾不得造型师还在做造型，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杨祖琦。
造型师等人都知道这是对「复活CP」，识趣地主动离开化妆间。
等人都走光后，杨祖琦在化妆师的椅子里坐下，不住打量孔隽的脸。
杨祖琦发现，孔隽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很忧郁。
杨祖琦道：“你真的提前进入角色了吗？”
孔隽淡笑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