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中午回家了!”赛水仙忽然尖声喊道,“我中午一直在片场,怎么可能回来!”
宋妈呜呜哭了,掏出手帕擦眼泪。
赛水仙见宋妈这副反应,她终于决定听听宋妈是怎么说的:
“你接着说,我回家了,然后呢?”
“然后……”宋妈抽噎道,“然后我问你,中午要不要在家吃饭,你说是的,然后让我去买菜,我就提着篮子走了。那时候,你和大胜都还在家。等我买菜回来,你们就都走了。”
“什么,你把不认识的人留在家里就走了?”
宋妈说:“那人分明就是你,不过——不过穿的衣服不一样。”
“荒唐!”赛水仙气的不知怎么是好,“那不是我,你难道老眼昏花了吗,你跟我两年多,你不认识我吗?”
“真的就是你!”
赛水仙气愤不已,起身走回屋子。
她先查看下自己的东西,发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什么都没丢。
如果真的有人假扮她混进来,不会什么都不拿。
那么,是宋妈说谎吗?
就算宋妈说谎,大胜也不会不打照面就走。
这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真有人冒充她,骗过宋妈,又骗过大胜?
这几乎不可能。
赛水仙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关键的是,她正有事须要大胜帮忙,怎么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见了?
第204章 蛇蝎心肠
深夜,赛水仙失眠了。
听着外面的座钟敲响每一个钟点,她几乎就要睁着眼熬到天亮。
她这十年,几乎都是熬过来的。
从她的哥哥留洋开始,她就一天天在等待中煎熬着。
只等她的哥哥回来,把花轿抬到家门,风风光光做哥哥的新娘。
可是,六年之后,却等来了一场梦醒。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床,打开衣柜,搬出一只箱子。
打开来,里面正是那件她亲自绣成的嫁衣。
这套嫁衣陪伴她六年,寄托了她太多思念。
她再次把这身嫁衣穿在身上。
坐在梳妆台前,模糊看见镜子里那漂亮的脸蛋。
她本可以成为仙河镇最美的新娘。
本可以嫁给她的如意郎君。
可谁知,六年后,梦全碎了。
孔肆程回来后根本没来娶她,而是直接去了人们口中传说的申城。
她也不顾一切地过来找他。
在她来到申城的第三年里,她才找到他。
而这三年中,她凭着自身的美貌与聪慧,还有她那坚韧不拔的性格,从一个水乡小镇的渔家女,变成了幕布上光彩照人的演员。
那个时候,他的如意郎君却已经娶了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周曼柠。
都是因为这个叫周曼柠的女人。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的哥哥不会那样决绝地远离她。
所以,她得不到的人,她也决不让其他女人得到。
赛水仙穿着一身嫁衣,坐在黎明前漆黑一片的屋子里,脸上浮出了幽灵般的笑容。
她要让那个抢走她男人的人尝到蚀骨的疼痛。
她要让那个女人付出血的代价!
天亮后,赛水仙整顿一新,一扫昨夜的阴森与诡异。
他仿佛披上一具崭新的人皮,重新变成那个娇艳的电影皇后。
她拨通了孔公馆的电话。
她知道如何避开孔肆程,把电话打到孔太太那里。
她不止一次那么干过。
自从得知周曼柠是孔肆程太太时,赛水仙就盯上了这个女人。
赛水仙摸清了这个女人的所有喜好,知道她常去的地方。
也知道如何才能打动这个女人。
周曼柠出身富家,衣食无忧,见不得那些流浪儿童或者孤儿受苦。
只要以慈善的名义找她,告诉她哪里有孩子吃不饱饭,有病没钱医治,她就毫不犹豫地出面帮忙。
所以,这一次,为了把周曼柠引出来,赛水仙还得用这种借口。
赛水仙拨通孔公馆电话,佣人接听,她说她是某家私人医院的护士,有事要找孔太太帮忙。
过了不久,就听到周曼柠的声音。
赛水仙忍着心里近乎发狂的嫉恨,装出亲切的语气说了某家私人医院最近有孩子得了重病,父母无法医治,把孩子抛弃在医院里了,请问孔太太能不能出面帮忙。
孔太太立马表示她能出钱。
赛水仙说那请她到医院去一趟,去见见这个可怜的孩子。
孔太太却为难了:“对不起,我先生最近不让我出门。”
不让她出门?
难道是孔肆程有所提防了吗?
赛水仙心里又一阵酸涩。
好啊,孔肆程,你越是偏袒这个女人,我偏要亲手毁了她!
于是,赛水仙虚情假意地说:“孔太太,如果孩子能亲眼见到你,听你说几句鼓励的话,孩子会非常开心的。你说孔先生不让你出门,他是不是亲自在家看着你,不让你出门呢?”
“这倒没有,但他说了,最近出门,可能会不安全。”
赛水仙轻笑道:“只是去一家私人医院,只要你不说,别人不会知道。再说,我会一直陪着孔太太,还会亲自送孔太太回家,孔太太还有什么顾虑?”
在赛水仙的一番花言巧语下,孔太太周曼柠终于答应。
她会悄悄出门,谁也不告诉。
赛水仙便说那现在就到孔公馆门口接她。
她承诺会保证孔太太的安全,绝不会出意外!
挂断电话后,赛水仙的心有种不同寻常的宁静。
她其实早就该这么做了。
早做的话,她也许就不用这么痛苦。
原本她想让大胜帮她。
那样可能就不用这么麻烦。
只需要在周曼柠经常出现的地方绑架她就行了。
眼下周曼柠不肯出门,大胜又莫名离开了。
赛水仙只得用这一招。
既然命运不肯成全她,那她就自己成全自己。
她要报仇……
她要一雪这十年的煎熬与仇恨。
谁也拦不住她!
她离开家门,坐上黄包车去了孔公馆。
等到了孔公馆门口时,孔太太刚好走出来。
孔太太像是偷跑出来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赛水仙朝她招手,就小心翼翼地跑过来。
孔太太走的近了,看清来者,惊讶道:“呀,你是,电影皇后赛水仙!”
赛水仙笑笑:“没想到吧?”
孔太太笑了:“真的没想到是你,我还真的以为是位护士!”
赛水仙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上了一辆黄包车。
赛水仙特意把车棚拉下来,以此挡住孔太太的视线。
也避免被别人看见。
两人同坐在一辆车上。
孔太太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兴奋地拉着赛水仙询问电影方面的事。
赛水仙虚与委蛇,处处逢迎,把气氛搞的很活跃。
也完全征服了孔太太的信任。
黄包车走了很久。
最后下车时,孔太太放眼一看,竟然已经到了近郊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人,看不出像是会有私人医院。
孔太太有些错愕地问:“医院呢?”
赛水仙面色如水,毫不慌张,说道:“在里面,跟我来。”
说着,赛水仙朝一处棚屋走。
孔太太终于开始起疑心了,问道:“什么医院会建在这种地方?这里好像,没什么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赛水仙嘴角扬起:“没听错,正因为没什么人,治起病来才更顺利。”
这个时候,赛水仙渐渐放下一路上伪装的热情,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孔太太开始感到不安。
她原本胆子就小,忽然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本能地感到紧张。
她喊道:“水仙,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万一里面有坏人呢?”
赛水仙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怀好意。
“孔太太,这里没有坏人——这里怎么会有坏人呢?”
说着,赛水仙走回孔太太身旁。
她拉起孔太太的一只手。
孔太太觉得赛水仙变得越来越奇怪,又想不出具体哪里奇怪。
“水仙——”
赛水仙又抓住孔太太另一只手,将两只手反抓在后背。
孔太太叫了一声:“啊,水仙,你弄疼我了。”
赛水仙攥着孔太太的手臂,将她往棚屋里推。
“你干什么?”
赛水仙本性暴露,用她尖酸恶毒的声音说:“咱们来清算清算。”
孔太太怕极了:“清算什么?”
“清算一下,你欠我一个人!”
说着,赛水仙猛地一推,将孔太太推到在地。
第205章 阴差阳错
孔肆程下午回家,见太太不在,就问佣人,太太去哪了。
佣人回答说,太太一早就出去了。
孔肆程猛然想起「远房堂叔」的那张字条,心下忽然慌了。
他连忙上楼,从抽屉里找到那张被他藏起来的字条:
未来一段时间,让你的太太尽量减少外出。
看着这几个字,孔肆程觉得快不认识了。
他丢下字条,跑下楼来,连忙问佣人,太太为什么外出,去哪了?
可是佣人们一问三不知。
管家叫来家中大小十几个佣人。
孔肆程问了个遍,终于有个老妈子说,早上家里来了个电话,是一家医院的护士打来的。
太太接了电话不久就出门了。
之后再没回来。
孔肆程发疯般怒吼道:“太太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佣人们见孔肆程突然发飙,都噤声不语。
对佣人们来说,主子们一天不归家是常有的事。
以前太太也经常是早上出门,到晚上才回来。
怎么偏偏今天无缘无故发那么大火。
他们哪里知道孔肆程心中的忧虑。
屋内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
座钟敲响六下。
已经晚上六点了。
自从结婚以来,太太每天的日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太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家那么长时间。
难道是字条上的预兆应验了吗?
现在,他已经不确定,那究竟是预兆,还是种诅咒?
那个「远房堂叔」究竟安的什么心?
究竟谁会加害这个单纯又无辜的女子呢?
孔肆程心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难道是老杆儿?
是老杆儿下的黑手吗?
想到这,他立马跑到电话机旁,从旁边的电话簿上找到老杆儿码头的电话号码。
拨通了以后,是一个年轻人接的电话。
“老杆儿呢?!”
电话里的人听闻来者言语不尊,也不客气地回问:
“你谁啊!敢这么直呼我们杆爷的大名!”
孔肆程愤怒已极,暴喝道:“我再问你一遍!老杆儿他人在哪!”
对方被孔肆程的怒火吓到了。
尽管隔着电话线,他还是老实地回答说:
杆爷不在码头,在家里。
孔肆程叫道:“告诉他,要还是个男人,就不要背地里算计我,有什么事,冲我来,为什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他到码头去见我!不要当缩头乌龟!马上!”
说完,孔肆程摔断电话。
现在,他愈加相信是老杆儿暗中加害他的太太。
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孔肆程感觉浑身的血都在涌动燃烧。
双眼满是通红的血丝。
他快步冲上楼梯,跑回屋里。
从衣柜最深处掏出一把手枪,迅速装上子弹,把手枪和枪套别到腰带上。
他快速冲下楼梯。
孔老爷子在楼上听到儿子爆发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去哪?”
孔肆程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到园子里开了汽车,直接冲出院门。
孔肆程已经被怒火迷了心智。
沸腾的热血把他的心烤的如同身在炼狱。
——
电话另一头,接电话的人被吓傻了一样。
呆怔了好久,才撂下电话往外跑。
他找到了老杆儿的干儿子胡查理,大叫道:“胡哥,不好了,不好了,有仇家要寻过来了!”
胡查理听的莫名其妙:
什么仇家?
不过,胡查理也知道,老杆儿混迹江湖几十年,的确得罪过很多人。
待在老杆儿身边,虽然能享受一些便利,但也时时刻刻面临危险。
胡查理忙问什么人来寻仇。
这名小弟如实复述了电话里的对话。
胡查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究竟是谁。
但是对方口气很大,一点不怕老杆儿的样子。
此事可大可小。
胡查理不敢松懈,万一对方来真格的,只怕自己误了大事。
胡查理来到电话旁,把电话打到老杆儿的宅子里。
老杆儿接听了电话,胡查理把这事告诉老杆儿。
老杆儿随即暴跳如雷,窜起来骂道:“他妈的,竟然敢打电话到码头上骂我,老子是吃屎长大的吗?我不管他是谁,我现在就过去。他妈的,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老子看他长了几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