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你别跟我客气，我膈应。”
谢妩眉与高侍卫对视了一眼，这才问道：“阿寂，你这几日可好？”
“没……”岑寂正要说没事，不防被高侍卫打断。
“世子上午昏倒了半个时辰。”
话毕，岑寂瞪了高侍卫一眼，“等着，一会儿爷就把你扔护城河里喂鱼。”
高侍卫缩了缩脖子，站到一旁冲谢妩眉摇了摇头。
谢妩眉明白高侍卫的意思，她先前托高侍卫观察岑寂有无异常，如今看来，他似乎回去后仍旧是老样子，那日醒来时的模样并未出现。
岑寂不知二人的小动作，看着谢妩眉脸色微红道：“不过是一时头晕而已，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只是头晕吗？”谢妩眉看着他。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色也有些淡，只一双眼如秋水，映着日光，波光粼粼。
岑寂也看着谢妩眉，被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谢妩眉一看着他，他就莫名紧张，什么谎话都说不出口。
“阿妩，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扬唇一笑，轻松说道：“上午我与高侍卫在院中练剑，忽然眼前一阵发黑，魂魄好似被抽离了，接着我好像看见了你，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谢妩眉探究的目光扫向他，“那你还记得，你从南吴别苑醒来时，对我说过什么吗？”
岑寂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
“如果我说，那日我所说所做，非我所愿，你相不相信？”
谢妩眉点头：“我相信你。”
岑寂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动手动脚。
“那日，我醒来前，梦见一名红衣男子，我被他控制了意识。”
“红衣男子？”谢妩眉皱眉，她很快想起那日一早外放神识时看见的红衣男子和强大的火系灵力的气息。
“他长什么模样？”
“他生着一双凤眼，眸子是赤色的，很妖孽，衣服上有金乌花纹。”
第195章
焚寂的秘密
“这个人……”谢妩眉缓缓地说着，一面观察着他的神色，“我见过……”
他垂眸，睫毛簌簌。
“当时，我以为是我多心了。”谢妩眉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你见过那个人不止一次吧？”
岑寂抬眸，看着她笑了，眼神柔软，“阿妩说得没错，我昏迷时，没办法反抗。”
“那个人是谁？”
岑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有意引我入梦，但我的意识是时昏时醒的，我只能记得一些……”
他回忆着，眼神儿有些迷茫：“都是破碎的画面，我梦见我杀了很多人，有祈……你舅舅……”
他悄悄打量着谢妩眉的神色，谢妩眉在听到他的话时愣怔一下，她也曾做过那个梦，梦中她看见舅舅被利刃穿心。
她仔细回想着，似乎梦中的场景从未见过，连舅舅当时的衣着，也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些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或许是被红衣男子植入的碎片？
甩开这些无稽之梦，谢妩眉继续道：“那日舅舅和我说，你有另一个人格，看来就是名为焚寂的那把剑了。”
“是。”岑寂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阿妩，那日……你没有生气吧？”
他想说，我碰你，你会不会生气。
他当时知道焚寂那么做了，却无力阻拦。
虽然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够碰一碰她的。
“焚寂是一把妖刃，若被操控，他所说所做，皆不能代表你。”
谢妩眉如是说，接着她轻声道：“阿寂，你伸出手来。”
岑寂毫不犹豫地伸手，谢妩眉也伸手，两人掌心相对。
谢妩眉道：“我要确认一件事，待会儿你可能会有点难受，请你忍一忍。”
岑寂点头：“阿妩，没关系。我相信你，来吧！”
双手相贴的瞬间，两人耳边蓦然响起长剑嗡鸣之声，如虎啸龙吟，从遥远的鸿蒙之境传来。
岑寂睁大双眼，正欲开口说话，只听谢妩眉又道：“阿寂，闭眼。”
岑寂依言闭上眼睛。
“焚寂，剑来！”
谢妩眉掌心聚满灵力，手臂缓缓后移。
紧接着，尖啸之声传来，与方才浑然不同的声音。
一柄长剑自结界中抽出，花纹古朴，紫气萦绕，剑意冷彻，戾气极重。
一旁的高侍卫见状，面色大变。
待长剑彻底抽出，悬浮在谢妩眉面前时，岑寂已然大汗淋漓。
他缓缓睁眼，双眸已变成紫色。
整个人气质大变。
谢妩眉看着他：“你是谁？”
高侍卫一惊：“郡主，这不是我家世……”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他就重重地栽倒在地。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分明是岑寂的脸，气质却相差万里。
岑寂秀致，他妖孽；岑寂虽也生着凤眼，但眼神正气；
他也生着凤眼，但眼尾上扬，眼神看着她时，让她莫名心惊。
“你果真聪明。”男人勾起嘴角。
谢妩眉道：“伤了墨卿羽的是你？”
“难道你忘了吗？”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接着微微一笑。
“哦对，你的确忘了，你没有那一世的记忆了。死在我刃下的魂灵见到我多少都会受到影响的，无论神还是魔。”
谢妩眉心中一惊，死在他的刃下？书中？还是前世？
她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指开始结印。
“你什么意思？”
他却哈哈一笑，“你不记得没关系，时机成熟后你自会知晓。”
见他打哑谜，谢妩眉面色微愠，“既然我是你的主人，你是否会对主人言听计从？”
他挑眉，“当然。我对你绝对忠心。”
“阿寂昏迷时见过的男人是谁？”
他想了想，审视的目光扫遍她的脸，最终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我与他订立了契约，恕我不能告诉你。”
谢妩眉冷笑，“一面说忠于我，一面又与别人订下契约，你这份忠心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他扯住她的衣袖，谢妩眉立刻甩开，他若无其事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关于我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会死。”
他走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坚冰立刻爬满他的手背。
他垂眸看着那坚冰，心中不屑。
“何况，你上午还用得那么顺手，让我回忆起那些岁月，我们共同战斗的时刻。”
他依旧不松手，微弱的红光一闪，坚冰立刻汽化。
“只要你愿意，以后还可以召唤我，你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到时，三界皆在你掌握。”
谢妩眉扭头看着他，使劲儿挣脱了他，如果他不是顶着岑寂的脸，她早就一掌打出去了。
跑这来跟她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恐怕这不是岑寂的另一半人格，而是红衣男人的意识。
“战无不胜？”谢妩眉笑了，“你说的可是前世？抑或是那空白的一千年？”
他眼神微愣片刻，又很快恢复自然。
“说实话，我对三界真的没什么兴趣。倒是你操控着岑寂的身体，很难不让我去怀疑你的目的。”
谢妩眉冲他一笑，这一眼似看穿了他的所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那个红衣男子。”
谢妩眉反手握住剑柄，掌中灵气涌动。
他面色不变，唇角噙着笑，悠悠道：“焚寂与岑寂是一体的，别想着将它分离出去，否则他也会死。”
“不可以分离，但可以压制。”
祈云鹤的声音传来，他自一座假山后转出，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祈云鹤手中托着一只不知什么材质的木盒，散发着幽光。
“舅舅……”谢妩眉一喜。
“阿妩，避尘珠！”
谢妩眉化出那枚避尘珠，珠子幽光闪烁，缓缓漂浮至空中，霎时间光芒大盛。
很快，「岑寂」的手臂，脸上都爬满了紫色的纹路。
连谢妩眉手握的那柄长剑，都开始发出尖啸锐响，似乎马上就要脱离她的控制了。
祈云鹤见状，厉声道：“阿妩！快将你的灵力注入剑中，越多越好！”
谢妩眉依言照办，汹涌的灵力立刻注入。
祈云鹤立刻启动法阵，盒子缓缓开启。
见到盒子开启，祈云鹤松了一口气。
“多谢阁下帮焚寂引出他的戾气，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第196章
杀上天界，再灭神族
他被珠子定身不得动弹，看着祈云鹤笑道：
“祈云鹤，这把剑杀死你的时候，你还发誓要将它毁掉呢，怎么？这辈子，你反倒喜欢上他了？甚至疯狂到以血饲刃？”
祈云鹤皱眉，审视的眼光看着他，“阁下何意，祈某不懂。”
“你们以为我仅仅是要操控焚寂吗？”
他笑着，缓缓说道，声调已发生了变化，赫然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他看向谢妩眉，“我要让你们看看，无论几世轮回，你们终归仙魔殊途，难成眷侣。”
一缕残魂从岑寂身上被引出，被祈云鹤迅速捕捉到，关入了盒子中。
尖啸声立刻消失，而被谢妩眉握在手中的长剑，被避尘珠净化，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泽。
此时黄昏已尽，夜幕低垂。
随着岑寂的苏醒，这剑才渐渐隐去。
岑寂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看着两人，眼神在祈云鹤身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看向谢妩眉，“方才那个是我见过的红衣男子？”
谢妩眉点头：“极有可能。”
“阿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口的是祈云鹤。
“舅舅，你听说过前世吗？”谢妩眉当然不敢说她是异世之人穿书而来，“方才我是诈他的，但是他倒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谢妩眉掰着手指头：“他只是操控了阿寂剑上的戾气，恐怕他十分清楚这戾气的来历，更知道阿寂的来历，甚至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事。
最后谢妩眉得到了一个结论：“他应当来自前世，只是不知道他是谁，要做什么。”
祈云鹤想了想，道：“若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不如去问谢凌。”
谢妩眉有点不想再看见谢凌，“舅舅你的意思是，这个红衣男人是天界中人？”
“按照你的描述，人界没有如此强的火系宗师，他甚至还懂得一些秘术，入我南吴别苑如无人之境……”
祈云鹤正说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夜空中，一道亮光直破云霄，径直劈下，猛然炸开——
瞬间，四周亮如白昼，雷声再次响起。
谢妩眉秀眉一拧，“是谢凌！”
说罢起身跃去。
——
谢凌知道墨卿羽那个小子在燕昭宫内养伤，他原本时间就不多，白日里误伤了女儿。
虽然女儿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是态度却是冷淡极了，这让他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想到她是因为那个小子才对他横眉冷对，他更是不舒服。
慕寒烟两口子劝说了他半晌，要他放下执念，专心寻找当年策划这一事件之人，背后之人他要查，他的血脉他也要带走，给她无上尊荣，而不是整天与这小子搅和在一起。
他原本就是因为寻找女儿而下界，没道理找到人了却不带走。
他刚潜入燕昭宫就被极强的结界包围。
他感受过女儿的灵力，与这些结界不是一路。
他看着脚底蔓延开霜雪，熟悉感立刻涌上心头。
他这才意识到，白日里那个小子看似在他手下不堪一击，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对他反抗。
这个认知莫名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掌中化出一柄通身翠绿的玉笛，灵音摧毁了几面结界，走进了燕昭宫。
一进入就看到了站在屋顶上一身白衣被风吹得铮铮作响的墨卿羽。
相较于他上午见过他时风采飘然的模样，如今的他似乎虚弱了不少。
冷如寒霜的一双眸子，玉净皎洁的一张脸，黑发如墨吹散在风中，两根发带随风舞动。
谢凌微愣，先前不曾好好观察过他，如今仔细一看，他身上处处都是九霄仙尊的影子。
他与九霄曾是好友，按道理来说，他应当善待好友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但是，他更恨魔界和魔界公主瑶真毁了他的好友，逼得他投身剑炉，以死明志。
只是看到眼前的少年，那如此相似的又几近熟稔的气息，又让他忍不住要开口：“你……”
他原想问，你伤势如何，或者需不需要我替你疗伤。
但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毕竟是魔族，让他痛恨到骨子里的魔族，与九霄终究不是一人，他咽下想说的话，化为一声怒哼。
“你这魔……”
话语才吐了半截，就见少年自掌中化出了一柄寒光凛冽的剑。
少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那目光如兽，在黑夜中闪着阴森的光，他薄唇轻启：“帝君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