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径直亮出剑，谢凌怒道：“本君来带帝姬回天界，怎么？你要阻我不成？”
清颜玉骨的少年纵身飞下，本命剑的剑尖指着谢凌，魔气腾腾，凛冽的杀气逼得谢凌不由得后退。
墨卿羽勾了勾唇，“帝君说得没错，我就是要阻你。”
“你倒是嚣张，果真不自量力！”
谢凌说着，手中也化出一柄长剑，其上仙气萦绕。
两人径直动上了手，两道灵力碰撞，将四周几乎夷为平地。
谢凌发现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一会儿用灵力跟他打，一会儿用魔气跟他打，又像是在逗他玩，两人拆了百余招，才堪堪打成个平手。
谢凌暗暗喝彩的同时又有些怒不可遏，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修的，居然只能打个平手？
谢凌算了算时辰，天门快要闭了。
这小子怕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也许女儿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不欲与他纠缠，召来行云正要飞身而去，不经意一回首，眸光立锐。
他看见墨卿羽从掌心中化出了一把琴，正是那把凤首箜篌。
谢凌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见到这把琴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帝君……”
墨卿羽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金玉之声传来，灵光四射中，一串流光迸射，再消失。
“这把琴，是父亲送给我母亲的。您应当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
谢凌不可能不知道。
九霄仙尊身为天界最强上神，却是诞生在鸿蒙之初，天地孕育的两子中的其中一位。
谢氏起初并不是真正的神族，是他选择了谢氏，击败妖族和魔族，一力扶持谢氏神族壮大。
他手中的凤首箜篌与谢凌手中的长笛皆为神族信物。
这两样东西相传是九霄仙尊自鸿蒙之境带出来的，其上灵力厚重，是上古时期的神器。
九霄留下了凤首箜篌，将长笛赠予神族。
这样一来，墨卿羽只需亮出这把琴，谢凌就没办法动他。
“帝君，我拿出这把琴，不是要以此威胁帝君什么，只是希望帝君为她解除封印，给她自由身，另外——我要娶她为妻。”
他蓦然转身，修挺的身影似乎揉碎在无尽的暗夜中。
他虽笑着，但眸含冷霜，长眉如电，眼神极其阴森，似弯刀覆雪，寒光冷冽。
“若是帝君执意要将她带走，我定要杀上天界，再灭神族，把她夺回。”
第197章
舅舅暴打谢凌
谢妩眉此时正好赶来，这番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时眼中有火花在闪。
虽然听了不少小魔头的情话，但是这种霸道情话她也是十分受用的。
想都不用想，肯定能把她那个……生身之父给气个半死。
她自空中落下，脚步有些不稳，墨卿羽眼疾手快，立刻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护在自己身后。
谢妩眉伸手摸摸他的脸，一脸慌张，慌张中又带着甜蜜，连语气都变得格外温柔：“卿卿，你有没有事？”
他收起凤首箜篌，握住她抚上他脸的手，轻轻地笑了。
“别担心，我没事。”
谢凌看着他自然而然放在女儿腰上的手，又看着女儿躲在他身后一脸信赖与依赖的模样，竟然还当着他的面亲亲我我，又是一阵怒不可遏。
他觉得真是流年不利，今日出门都没有看太上老君的黄历。
此情此景，实在是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虽然做这些有碍观瞻的事情的正是他的亲生女儿。
谢凌咬牙：“小子！你手放哪里？”
“怎么？你还打算亲她吗？”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妩眉拉过墨卿羽，挡在他身前，手中化出问情，冲谢凌冷声道：
“谢凌！你来干什么？若你是想来杀卿羽的，休怪我跟你拼命！”
谢凌顿时气个仰倒，瞧瞧，他还没干什么呢，对亲爹都直呼其名了，甚至都公然威胁上了！
“你这个臭小子，即便我女儿看上你又如何，你照样难逃一死！”
他说着掌心中聚起雷电之力，正准备召唤天雷，又瞧见自己女儿抱着人家不撒手一脸防备的模样，又心痛地咕哝：
“真不知道慕寒烟这个大老粗怎么教阿妩的，眼中只有……不仅不知礼数，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正巧赶过来的慕寒烟一脸懵逼……
为啥被骂的总是他？
他替别人养女儿，替别人养外甥女劳心劳力不说，还要挨骂，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跟在一旁的承清王忍不住想笑，慕寒烟你也有今天！
他绷了两下面皮最终还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慕寒烟一眼扫过去，承清王立刻噤声。
看到慕寒烟，谢妩眉甜甜地唤了一声：“慕叔叔！岑叔叔！”
谢凌看到谢妩眉如此区别对待，这让他的一颗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谢凌！”
一道厉喝自半空中传来，谢凌抬头。
嗯？阿娆？
再一看，这副明显的男人装扮，怎么会是阿娆？
随着声音与人影一同到来的还有迅如疾风的一拳。
谢凌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尚未喘匀一口气，又被人紧紧抓住了领子，力道十分大，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人紧接着又是一拳挥了上来。
等等！
这是哪来的疯子？
谢凌这次反应过来了，他握住对方的手臂，一双凤眸冷厉，手中紫电呲呲作响。
“你是何人？！”
对方似完全不怕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还有脸问我？！”
那模样似要将他生生咬碎，连皮带肉地吞进肚中，又像执着利刃的刽子手，想要将他片片凌迟。
“谢凌！你还我小妹！”
祈云鹤借势，手中灵力迸射，一把将他按压在地面上。
平日里端庄优雅的祁宗主此时却像变了个人，骑在谢凌的身上，不顾那满地的碎石砖块，将他按在上头，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那画面令谢妩眉都有些无法直视。
谢凌当然不会任他打，初时他还以仙气护体，待察觉出眼前之人是谁后，他撤了仙气，一拳一拳结结实实地受了。
眼前的男人落了泪，那泪一滴滴砸在他脸上。
泪水很烫，烫得他一颗心发疼。
“你还我小妹！”
“你还我的阿娆！”
“你把她弄哪去了？！”
“我找了她二十年！她宁可把阿妩藏起来都不敢让人知道，你到底怎么对待她们母女的？”
“你为什么不找她？！你为什么不找她！你到底是有多没用！”
“废物！废物！”
他一拳拳地砸下去，砸累了，又开始掐住他的脖颈，似乎要生生将他掐死。
他似乎看见小阿娆蹲在他身边，看他种花，不言不语的模样乖极了。
又似乎看见小阿娆趴在他的工作台上睡着，微张小嘴，打着小鼾。
又似乎看见他与小阿娆并肩坐在雨里，撑着一把伞，像一朵雨中的小蘑菇。她对他说：“哥哥，爹娘都不在了，你可要陪阿娆久一点。”
小丫头在他身边没有多久，便拜入了骆师山，师从鬼谷，出师后，游历天下，从此以后，再无音讯。
青霜美名流芳世间，玉仙真人得道升仙。
他还以为她真的升仙了，谁知魔界之战爆发，他才知她竟暴毙魔域。
说好让他陪她久一点，可最终先走的，还是她啊！
……
话语一转，他又道：“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你居然还敢打阿妩？！”
“连我的外甥女婿你也要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是打算让阿妩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你是打算劈死你的外孙子吗？”
“呃……”谢妩眉听到这里时一愣，外孙子？
她连失声喊道：“舅舅！哪里来的外孙子！”
祈云鹤头也不回道：“蒙他的！”
谢妩眉：“……”
众人也似乎被这变故惊呆了。
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见谢凌直接落下了一重结界。
众人见状，反正也不知从何劝起，索性抬头看起了天上的月亮。
毕竟看到天王老子挨打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谢妩眉一直关注着结界内的状况。
祈云鹤已经停手了，而谢凌的状态也不好，满脸血污，他惯来的优雅从容已经完全与他不沾边了。
他从碎石中坐起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了，那笑声莫名凄凉。
“云鹤你打的好。”
他声音略微发抖，散落的长发掩了他半张脸，祈云鹤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希望有人可以打我，狠狠地打我。”
他顿了顿，手紧紧地捏成拳，指节苍白如玉，其上沾了血污，点滴分明。
“我对不起阿娆，我让她在人界等了整整一年，我害她惨死，我害阿妩没了母亲，我甚至不知道阿妩的存在，更连抚养她都没资格。”
第198章
碧落黄泉不相见
祈云鹤的眼圈又红了。
说不恨谢凌？怎么可能不恨？
他看向谢凌，看到他低眸凝视着地面上的碎石，黑色的眼睛里，不断有浮光踊跃。
谢凌，他人在这一片刻，似乎极为憔悴。
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眼神中的疲惫，谁都能看得出。
“你骂得对，我没用，我是废物，不是我聚不起她的魂魄，是她不愿归来。”
阿娆离世，对他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他找过，上至仙树召灵，下至地府聚魂，黄泉碧落，皆不见踪影。
他悲伤难抑，捧着脸痛哭。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阿妩。”
骤然间西风起，吹起满院飞花，谢凌坐在其中，任花瓣落满衣袍。
一时间，院内寂然无声，只闻低低哀泣之声。
虽然谢妩眉的灵魂并不是原主，但她还是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哀戚从心头涌来。
是啊，即便她占了谢妩眉的身体又如何，可现在她们是一体的。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她弱小，可怜，无助，渴望亲情，孑孓独立于世间。
慕寒烟夫妇待她再好，她心中始终渴望亲生父母的陪伴啊。
这一切与她又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得以再生，还能再次收获亲情，友情，爱情。
墨卿羽看向怀中的少女，她垂着头，一头青丝铺满肩头，灯影中如波光潋滟的绸缎，他感受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手指触碰到她脸颊时，竟感到一阵濡湿。
即便知道她的灵魂已换，谢凌与祈青霜不过是她生身父母，但看见她落泪，他忍不住生出无限的疼爱与柔软来。
他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想要抱住眼前的少女。
不带任何情欲的，想吻她，疼爱她，以他并不算宽阔的怀抱，在这天地间，给她尺寸间的温暖，让她安心，让她开怀。
谢凌渐渐趋于绝望，喉咙里溢出哽咽，声音几近破碎。
“她不愿意回来……她不愿回来，她不愿再见我……”
祈云鹤慢慢站起来，闭着眼睛说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见到她，只是很难做到。你要不要听？”
谢凌猛地回神：“说……说，云鹤，你快说！”
“谢凌，《人魂录》中记载，若上天入地皆不能找到亡人的魂灵，便不算亡人。阿娆身已死，魂魄又不曾下黄泉，更不曾飞升仙界，若是当真是被陌渊害死，只有虚空之镜可以找到她。”
“虚空之镜……”谢凌喃喃。
“虚空之境乃魔界至宝，前接鸿蒙，后接未来，阿娆若真的在虚空之镜，定然在上古或未来的某个时期内。”
谢妩眉一愣，上古或未来？
难道，虚空之镜，可以连接过去和未来？
书中从未出现过虚空之镜。这一次，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原本不曾出现的东西竟全部现世了。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在现代与这个小世界自由穿梭？
谢凌听到这里，脸上骤然露出笑容，一双凤眸登时锐利起来。
“虚空之镜，我怎么没有想到虚空之镜……当年，他故意激怒我毁掉虚空之镜，曾讽刺我孤家寡人是报应，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这就去抓陌渊，让他把我送进去找阿娆回来……”
“陌渊是夺舍重生，只能控制上古时期，至少还有一大半的空间他无力企及。何况，若他有意，仅仅是操纵空间乱流就足以绞碎你的心魂，更别提要找到阿娆。”
谢凌闭了眼，满脸怆然，“绞碎心魂……那要如何？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么？”
祈云鹤顿了顿，“是。不仅如此，快二十年过去了，阿娆魂灵仍在，说不定，说不定她早已嫁了人，做了他人妇，更说不定也不会记得你了……”
谢凌心中有些慌乱，他不怕死，可是他更想找到阿娆，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他来晚了。
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还记得他。
“若能再见她一面，我想与她道个歉，哪怕当即就被空间乱流绞灭，我也无怨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