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你们随意。”涂老爷子好说话地摆摆手，“一会儿别忘了回来用晚饭。”
简馨和萧奕出了院子，站在屋外不远处的树下：“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奕挑眉，低头看向简馨，眸中含笑：“馨儿指的什么？”
“楚灏的外公家……看着有点奇怪？”简馨还是坚持自己的直觉，坦率地回望萧奕。
“不愧是朕的馨儿……”萧奕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聪慧无人能及。”
“楚灏的外公所言……应是装的。”他同样回应得直接。
简馨吁了口气。
她就说处处透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涂老爷子和涂老夫人虽然穿着破旧，可两人精神红润，神采奕奕，瞧着一点儿都不像是受尽迫害。
反而是涂老爷子那哭惨的表情中偶尔会偷瞄楚灏的模样，让简馨怎么看怎么觉得——
像是外公在忽悠自家外孙的样子。
“朕知晓也不算多。”萧奕并没有隐瞒简馨的打算，“只是离京前因为有过打算，所以提前让人来查过一些消息。”
“涂家产业确实今年来「像是」开始萎缩倒闭，起因的确和太子或是二皇子多少有些关系，但朕观之，怕是涂老爷子刻意而为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偌大一个盘子，根基深扎了几代人，不可能起了几桩闹事说倒就倒。
大燕内乱这么严重，涂老爷子有了藏拙的想法并不出奇。
更何况还摊上楚灏这么个外孙，可不得多替他张罗才成？
夫妻俩沟通了信息，就都安心了。
既然涂老爷子要演戏，那他们配合就是。
横竖楚灏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家外公备受迫害的事，大抵也看不出来他们这些旁观者并没有太过焦心。
那厢白妃追着楚灏追到了村头那片梨树前，才终于气咻咻地把人给拉住：“这大傍晚的你去哪？不会是打算连夜赶回京城去找你大哥二哥算账吧？”
白妃直喘气，伸手拉着楚灏的袖子不放人。
这姓楚的平日里没见着这么冲动和莽撞啊！
怎的现下跟换了个人似的。
楚灏沉着脸：“我去樊城。”
“去樊城？作甚？”白妃不解，双手依旧紧紧地拉住楚灏的衣袖没放开。
“去给外公买套宅子。”
楚灏闷声道，“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怎能住这破烂地方！”
白妃一滞：“你以为房子是包子馒头吗？大街上摆着说买就买？买房子可是要经过牙子帮忙挑选，谈价，再去官府过章才能成事，你这大傍晚地跑回去，除了被城门一拦回不来之外，能成什么事？”
“可……”楚灏猛地吁了口气，胸膛直起伏。
“可什么可？再说了……”白妃继续道，“你外公外婆躲在这小村子里用心良苦，你这一回来就去樊城闹事，你确定不是反而中了别人的圈套？”
“这话什么意思？”
白妃无语地白了楚灏一眼：“两个老人家躲起来就是为了避其锋芒，怕那些人盯上他们等同于盯上你。懂？”
“呃……”懂……
哪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懂了，就更糟心。
楚灏嗷地叫了一声，一拳擂在了树干上。
吓得白妃忙跳到一旁，气得直叉腰：“哎！你做什么捶树！树得罪你了吗？把这么多甜梨子捶掉地上，烂了就不能吃了！”
第244章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家家，捡什么梨
白妃心疼地看着地上掉的好些梨，蹲下欲捡，却被楚灏拉住：“我来……”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家家，捡什么梨。
这种粗活让他来做就是。
况且，是他把梨捶落树的。
楚灏闷声不吭地把梨全部捡了起来，将没有摔坏的几个用帕子包了递给白妃：“回去削了皮就能吃，应该很甜。”
白妃接过梨，眼角眉梢都是笑。
酸甜果子什么的向来是她的心头好。
然而一抬眼，却看到楚灏垂头丧气：“都怪我没用。”
白妃不服气：“你怎么没用了？本宫瞧你就挺有用的！”
能一拳捶下那么多甜梨，还懂得主动替她捡起来，管用着呢。
“若不是我，又如何会让外公外婆沦落至此。”楚灏咬牙。
额……
说这事儿呀。
白妃恍然：“这事儿不能怪你。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又不在樊城，且事先亦不知晓，与你何干？”
“而且，恶人做事是恶人的错，你要是把这事儿揽上身怪罪自己，还不如好好坐下来商量下用什么法子才可以掰回一城。”
她想了想，补充道，“而不是一时意气大傍晚的去樊城买房子。”
楚灏沉默片刻，认真看向白妃：“你当真不觉得我没用？”
“你什么时候听本宫说过违心之言？”白妃嘴角一抽，蹙眉瞪了楚灏一眼，“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怂了点。”
楚灏刚觉得心中熨帖，瞬间就被她的第二句话给闹得张大了眼：“我……怂？”
他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吗？他哪里怂了！
“你要是不怂的话，明明有机会争储为什么却躲在他国不回来？”白妃其实不大理解这一点。
大家都是兄弟，没的楚灏就低人一头。
加上楚灏能文能武，看着挺好的一个人，若是真登上了那个位置也能造福百姓，凭啥跟被流放似的四处流浪？
楚灏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久久才憋出句话：“这说来话长，你不懂的。”
“那就长话短说呀。”白妃一听来了兴致，“或者去京城路上那么无聊，你慢慢给本宫说，没准本宫还能给你支支招。”
“呃……”楚灏深深看白妃一眼，“咱们先回去吧，估计我外公得着急了。”
说完，竟然逃也似的大步流星往回走。
白妃抱紧怀里的甜梨，大声喊道：“哎，你等等我啊！”
走那么快作甚！
“哦，好。”
楚灏脚步一顿，停下来扭头看她，“我帮你抱梨？”
“不用。”白妃摇头，“万一掉了多可惜。”
两人就这么一同回了涂老爷子家。
因为涂老爷子家就三间屋子，两个老人一间，余下的两个屋子留给他们几人，便只能男女分开睡。
萧奕为此沉了面色，扫了眼楚灏：“你就不能到村口的破庙里将就一夜？”
楚灏瞪直眼委屈：“这是兄弟能说的话吗？阿奕，且不说这是我外公家，以咱多年换帖的交情，你能再说一遍这话？”
“朕觉得村口的破庙挺适合你反省己过的。”萧奕嘴角微扯，率先进了房间。
楚灏急吼吼地跟进去，痛心疾首：“想当年在军营里你初来乍到没地方睡的那天，我可是把我的铺盖都让给你了！今天你飞黄腾达了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你的良心当真不会痛吗！”
萧奕往椅子上一坐：“那个时候朕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不思进取，任人蹂躏。”
“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咱今晚就是不睡了也要好好把误解说清楚！”
白妃和简馨站在外头，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皱皱鼻子：“娘娘，臣妾怎么觉得皇上在逗楚灏？”
那个暴君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活久见……
简馨含笑：“咱们快进去歇下罢，时候不早了。”
“好呀！”白妃欢欢喜喜地挽住简馨，今儿个可是出行这么久以来最让人高兴的一天了。
不仅吃到了汁水丰富的甜梨子，而且还能够和娘娘一起睡觉说悄悄话，简直是上天垂怜她一路以来的辛劳奔波！
哪怕是屋子残破，硬板床睡得腰酸背疼，也很可以！
那厢主屋里的两个老人家在床上躺着，涂老夫人哎哎地喊着腰疼，涂老爷子直起身替她揉着：“再忍忍，估计明儿个他们就得往京城里去了，咱们也就不用再住在这了。”
“都怪你……”涂老夫人说是这般说，语气里倒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说好提前一天住进来就成了，你偏生说担心灏子看出端倪唬不着他……”
“提前三天就让我这老婆子住进来，这硬板床可真没把我的腰给睡断了！”
涂老爷子呵呵直笑：“那孩子眼睛利着呢，要不是心疼着咱俩，哪里能看不出来猫腻！”
“我瞧着那萧夫人都看出问题了，只不过人家没揭穿咱……”
涂老夫人想起简馨，颔首表示同意：“说起这个，那萧二夫人和咱们灏子……是啥关系？”
瞧着多好的姑娘，爽利直接，又能镇得住灏子，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呢？
涂老夫人叹了口气：“灏子这年岁不小了，也没个定性，就是因为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督促。”
“这些事先不忙张罗。”涂老爷子对白妃印象也是极好，但到底是别人家的人，惦记不得。
“难得灏子在这当头回来，咱们可要把这出戏演好了，说不定……就能成了！”
涂老夫人连连点头：“说的是……”
大燕内斗日渐加剧，虽然楚灏常年不在大燕，并没有让太子和二皇子放在心上，但他们涂家产业越做越大，到底让人惦记。
遂夫妻俩早几年就开始韬光养晦，渐渐把许多产业都隐在台面下，就为了替楚灏保留核心支撑力量。
而今年以来闹的几出，便是为了让内斗的人放松警惕。
涂家实际的所有势力都藏了起来，只等着楚灏准备争斗的时候，才会倾巢而出全力支持他。
“是时候了。”涂老爷子想着这些年的努力，笑着道，“等灏子去了他娘那里，应该就差不多了。”
第245章
她怎么觉得楚灏的娘也挺不简单的呀
隔日一早起来，楚灏还想着征询两个老人家的意见回樊城给他们买套宅子安置，哪知却如同白妃所言，两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楚灏急得浑身难受。
“傻孩子，这事怪不得你。”涂老爷子慈爱地看着楚灏，“也不怪别人，是外公守成无能，才会落得今天的境地。”
“如今外公和你外婆住在这村子里头，虽然缺衣少食，但只要安全无虞，没人惦记，那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多的咱也不惦记，以往那些富足日子不过都是云烟，没了就没了，不是大事！”
“只要你过得逍遥自在，只要你好好的，有了时间来看看我们两老，那就成了。”
“至于报仇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去。”涂老爷子拉着楚灏，“外公外婆受些冤屈不打紧，咱们涂家满门遣散潦倒落魄也不打紧，那两人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咱们得懂得避其锋芒，才能苟存于世哪！”
一席话把楚灏的眼睛都给说红了。
简馨默默地站在萧奕身旁看着，略汗。
涂老爷子，您演得稍稍有些过了哈。
再用力一点，怕是楚灏都能品出不对劲来了。
而且，以白妃的精明，一次两次能瞒过她，这继续忽悠的话，恐怕是不成的。
没瞧见白妃这会儿的神色略有些奇怪么，简馨暗道，怕不就是起了疑心了。
她和萧奕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别开眼去。
直到涂老爷子声泪俱下地把话说完，陡然转了话题：“既然回了大燕，那就赶紧去看看你娘，她……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听涂老爷子这么一说，楚灏的心立即又缩成团：“我娘她怎么了？”
“你自个儿去看看罢……”涂老爷子叹口气，“我们也好些时候没你娘的消息了，早些时候来过信，你娘也是过得不容易。”
“我这就去京城。”楚灏噌地站起身，“外公外婆，您们在这里等等，待事情处理好了，我就来接您俩。”
遂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梨水村。
出门后，简馨看着白妃脚步匆匆地追上楚灏，一时好奇就拉着萧奕跟了上去：“奕，你说白妃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了？”
萧奕耸肩……
白妃看不看得出来他哪里知道，根本就不关心。
若不是简馨拉着，萧奕甚至懒得靠近一步。
两人走了过去，就听白妃义愤填膺道：“你外公外婆都这么惨了，你还不赶紧该干啥干啥？你这皇子的名头又不是假的，大家都是皇室子弟，该争就去争！谁害怕谁不成？”
“你外公的话你听了不辛酸？我一个外人听了都要落泪了！要是有人敢欺我外公外婆如此，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那人给砍了！”
简馨和萧奕听得双双额角一抽。
这……当真是向来心清目明的白妃本人吗？
怎么——
莫非白妃这是故意的？
简馨心里不由起了一个念头。
白妃和涂老爷子串通好了，用激将法激发楚灏的争权之心？
要这么说，还比较可信。
“奕，你说现在楚灏是怎么想的？”
两人上了马车，简馨挨着萧奕，想着他家的这些事问道。
萧奕眉头舒展：“哪怕再生气，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楚灏常年在外周游，在大燕根基太浅。他就算想争，也得从长计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