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后起来，凤阳宫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萧奕的外祖母谭老夫人。
谭老夫人来得突然，几乎是人被送到了凤阳宫前，简馨才得到了消息。
她急忙亲自迎了出去，扶着谭老夫人进了凤阳宫内。
一年多不见，谭老夫人依旧如当初在桐城时候见着的模样，优雅清贵，但双目看向简馨时却像是不认识似的。
“外祖母，我是馨儿。”简馨拉着谭老夫人坐下，在她耳边温声说道。
“欣欣？是欣欣？”谭老夫人伸手抚上简馨的面颊，细细端详，“是娘的欣欣吗？”
“不，不是……”简馨略囧，上回在桐城谭老夫人也将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女儿欣欣，她忙解释道，“我是馨儿，是阿奕的媳妇馨儿。”
“阿奕的媳妇？”谭老夫人眼睛一亮，倏地就落在她的肚皮上，“孩儿呢？你给阿奕生孩儿了对不对？”
“生了的。”简馨含笑，忙招来麦冬去把大宝小宝抱过来，“生了一对龙凤胎，小名就叫大宝和小宝。”
“那可真是太好了！”谭老夫人拉着简馨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外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会给阿奕延续香火。外祖母配的药方是不是特别好？你瞧这不就一举得俩了！”
简馨脸上的笑容一滞。
想起了当初在桐城时候，大半夜谭老夫人端着黑漆漆苦死人的百子千孙汤来给他们喝的场景。
不止如此，第二日早上，谭老夫人还给她准备了另外一大碗苦死人的……安胎药……
囧……
只是望着谭老夫人那慈爱的笑脸，她不得不违心地应道：“是的，多亏了外祖母给的汤药，真的很管用。”
听了这话，谭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真是个好孩子，你瞧，外祖母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她就从袖笼里掏出了两张纸递给了简馨。
第182章
千防万防还是被大宝撞肿了
“这就是百子千孙汤和安胎药的药方。”谭老夫人把药方放在简馨的掌心上，“这和一般的药方不一样，是祖宗传下来的珍贵药方，以后定然能够用得上。”
“多谢外祖母。”简馨默默地把药方叠起，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袖笼里。
“孩子呢？外祖母想看看孩子。”谭老夫人拉着简馨的手，絮絮叨叨道，“外祖母年纪大了，趁着还能走坚持着过来见见你们和孩子，就怕再过两年，想见也走不动了。”
简馨的眼眸霎地就湿润了，她别过了眼，正好看到麦冬牵着大宝小宝进来，忙过去拉着两个孩子走到外祖母跟前：“大宝小宝，这是外曾祖母。”
大宝和小宝自来熟地爬上了榻，两人仰着脸蛋儿看谭老夫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地，充满了好奇。
谭老夫人抱起大宝细细地看：“这是阿奕。”
简馨：“……”
“这是……欣欣。”她又细细打量小宝。
简馨：“……”
虽然一开始进来时候谭老夫人的状态如同当日在桐城那般不识人不记事，可后来跟她说话又似乎是正常的，但这会儿，怎么好像又不正常了。
简馨想起谭老提过谭老夫人的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心下仍是忍不住黯然：“外祖母，像阿奕的是大宝，另外一个是小宝。”
“外祖母知道。”谭老夫人放下大宝，小心地把小宝抱了过去，伸手摸着小宝肉嘟嘟的脸蛋儿，眼睛红了，“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像极了欣欣小的时候……”
她的宝贝女儿啊……
谭老夫人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拉住简馨的手：“馨儿，谢谢你，欣欣在天之灵也定然会欣慰的。”
简馨忙摆手：“外祖母，当不得，这是馨儿该做的事。”
“好孩子……”谭老夫人深吸口气，“这是你的福气。能够顺利生下两个孩子，今后定然也会福泽延绵。”
“你呀，可得好好收着外祖母给的方子，以后等两个孩子大些了，再多生几个，为皇室开枝散叶。”
简馨：“……”
两个就很多了，多生几个是虾米意思？
“阿奕自幼就受尽苦头……”外祖母叹口气，“又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认准你就不会再找别人。虽然辛苦些，但是你要记住，多子多福。”
“馨儿记住了。”简馨脸上的笑凝结成了尴尬。
“娘娘。”麦冬从外头走了进来，屈膝道，“太后娘娘来了。”
“快……有请……”
不多时，太后便进了殿。
她迈步进殿看见谭老夫人后，先是顿下了脚步，随后神情激动地低唤了一声：“堂伯娘！”
她快步走到谭老夫人跟前坐下，取了帕子一边抹着眼角一边道：“堂伯娘您来了京城，怎么也不跟哀家说一声，哀家好让人接你去慈宁宫。”
然而谭老夫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看也不看太后一眼，依旧抱着小宝在逗他。
太后尴尬了一脸，看着简馨道：“瞧哀家一见着堂伯娘就太高兴了，把她生病的事情都给忘了。”
她又假意抹了抹泪，“自从得知堂伯娘得了那个病，哀家这心里就不好受。”
简馨蹙眉，太后这样当着外祖母的面直言她的病，委实是过分了：“外祖母精神挺好的，太后莫要担心。”
太后一滞：“哀家这也是关心堂伯娘……”
殿里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应声。
太后愈发觉得尴尬。
她看了看大宝，本想伸手去抱，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了顿住了，转而朝小宝伸手过去：“小宝乖，让太后抱抱……”
“啪！”地响亮一声响起，众人暗抽一口冷气。
竟是谭老夫人一巴掌打在了太后朝小宝伸去的手上。
大殿内更加安静了。
太后何曾被人这么打过？
她捂着手，颤抖着唇看向谭老夫人，正欲发作，刷地就被谭老夫人拉住了手：“你是阿香？”
太后的闺名确实是阿香。
只是，她现在手疼得紧，早没了和谭老夫人认亲的心情。
若不因为这是在凤阳宫里，处处都有皇上的眼线，她绝忍不了被谭老夫人这么一巴掌打了。
太后深吸口气，努力做出惊喜的模样，然而那笑容挂在脸上看着却甚是扭曲：“堂伯娘，您可算想起哀家了！”
谭老夫人歪头凝视着她：“你是大宝小宝的堂祖母，大宝，去抱抱堂祖母。”
太后笑得僵硬：“堂伯娘说的是。”
她如今是太后，名义上就是大宝小宝的亲祖母！
偏生这病入膏肓的老娘们竟然说她是堂祖母，无异于又打了她一巴掌！
她又再深吸口气，强自保持镇定。
就见大宝吭哧吭哧地往她这边爬了过来，太后瞳孔一缩，某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爬上背脊。
大宝这娃儿也不知道怎回事，最近只要一见到她就特别热情地要她抱——
可回回抱着抱着总会打疼她！
要么就是呼巴掌，要么就是拿玩具乱敲，简直是搞得她心惊胆战，连凤阳宫都不敢多来了。
现在骑虎难下，太后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大宝抱在怀里，打起一百分精神谨防大宝出手。
大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太后，咯咯直笑。
太后一手环抱住她以防被她伸手打到，一手按在了她的肚子上以防被她撞着，大宝倒也不闹，就上下地蹬着脚丫子蹦跶。
“这孩子活泼……”太后自觉防得稳妥，暗松口气道，“小宝稳重多了。”
刚说完这话，太后忽地就觉眼前一阵暗影，下一瞬就被如同小火箭炮一样的大宝用脑门撞上了她的额头：“哎哟！疼死哀家了！”
“大宝！”谭老夫人惊呼一声，急急把小宝放下，将太后怀里的大宝抱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她的小脑门，“有没有撞疼？外曾祖母的小心肝啊，你可得小心点，撞疼了外曾祖母得多心疼！”
被撞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太后晃了晃身子，在身旁嬷嬷地搀扶下才坐稳了。
大宝的脑袋难道是用铁铸的不成？
怎么会撞得她那么疼！
“太后娘娘，您的额头肿起来了！”
第183章
皇上您指导臣妾绣花这是认真的吗
太后一听，忙伸手抚上额头，果然真摸到了一个肿包，惊得嘴角都抖了：“快，给哀家拿手镜来！”
嬷嬷赶忙递上去手镜，太后细细一瞧：“堂伯娘，大宝她把哀家的额头都给撞肿了！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她就知道大宝这孩子抱不得，回回都让她负伤回慈宁宫！
偏生又是个几个月的孩子，让她想打想骂都碍于面子不敢动手！
“哎哟，外曾祖母的心肝宝贝！”
谭老夫人心疼地抱起大宝摸着她的头，掌心下平缓的手感让她心安了安，可神情焦虑又紧张，“这还不到一岁的宝贝，要是被堂祖母给撞出个好歹来，如何对得起皇室列祖列宗！”
太后气得目瞪口呆。
明明是大宝把她额头给撞肿了，搁谭老夫人嘴里，倒成了她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可谭老夫人的辈分在那，她要是当众顶撞一句，皇后这还不得传扬出去坏她的名声？
不能留一丝把柄在皇后手里。
她忍了……
太后捏住手镜的指甲都泛了白，暗暗深呼吸了几口，强忍着换了话题：“不知堂伯娘来京城，打算住在何处？不若去哀家的慈宁宫住，也好让哀家陪陪您。”
“太后娘娘……”这事儿简馨在接到谭老夫人来的通知时已经听景公公提了，“皇上说让外祖母在凤阳宫住下就行，离着两个娃儿近，也好让孩子多陪陪她老人家。”
“那怎么成？”太后急急赶来，就是想要隔开谭老夫人和帝后，“老人家睡得不踏实，两个娃儿夜里要是哭闹了，怕会影响睡眠。”
“慈宁宫清静，还是去哀家的慈宁宫住好。”
“我和馨儿住。”谭老夫人忽地冒出一句。
“堂伯娘，那怎么成？还是随哀家回慈宁宫罢？”太后苦口婆心劝道。
“不去不去！”谭老夫人忽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道，“你走，你赶紧走！”
大殿里又是陷入诡异的静默当中。
太后气得面皮直抖，倏地站起身：“堂伯娘不接受哀家的一片好意，那哀家就先回去了！”
就算是佛也是有火气的。
她的姿态已经摆得这么低了，堂伯娘还如此不给她面子——
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
真正的太后，现在是她！
太后气咻咻地离开了凤阳宫，据说回去就躺下了，请了太医去看诊，说是入了头风，需得卧床休息两日。
待到夜里萧奕回来，简馨把白日发生的事说了，萧奕神色淡淡：“外祖母本就有恙在身。太后的情况朕着太医问了，并无大碍。”
许是养尊处优惯了，经不得气。
但外祖母有什么过错？大宝又有什么过错？
大费周章请太医过去，又是何必？
“外祖母的情况……”简馨捏着手里的绣花针，想起白日的事。
要说外祖母老年痴呆得严重，简馨又觉得比起上回在桐城好了许多。
尤其是外祖母跟她说起药方的事，还有逗两个娃儿时，几乎看不出来有神智不清的状况。
可要说正常，外祖母对太后的反应，又似乎不怎么正常……
“外祖父说了，自从得知咱们有了大宝小宝后，外祖母的精气神日渐好转。”萧奕搂住简馨，将她手里的绣花针接过插在绣布上，“前些日子非要闹着进京来看孩子们，不然外祖父也不会带她山长水远地过来。”
“那倒是好事。”
萧奕却叹口气：“望是如此。外祖父只担心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简馨愣住，回光返照能持续大半年这么久吗？
不能吧？
“既然外祖母来了，咱们陪她好好过些日子就好。”简馨见萧奕情绪沉重，不由安抚，“只是委屈了外祖父，不能和外祖母同住。”
谭老夫人要求住进凤阳宫陪外曾孙，因凤阳宫是后宫，谭老便只能住在雍檀宫了。
“馨儿在绣什么？”
萧奕颔首，将注意力转到了简馨抱着的绣布上。
简馨失笑：“在给外祖母绣一副抹额。”
“大宝不小心扯松了外祖母的抹额……”简馨想起自家那不到一岁就力气大得不像话的闺女就觉得好笑，“扯下来后，外祖母还以为她欢喜上头绣的花，正给她讲着是什么花呢，结果大宝滋啦一声就把抹额给撕了……”
亏得谭老夫人不介意，还乐着夸大宝手劲儿好。
“所以我就想着给外祖母亲手绣个抹额。”
“馨儿绣工日益渐佳……”萧奕打量着打量着简馨手里的绣布，颔首赞道，“这几朵红玫瑰甚为神似。”
简馨：“……”
她拿起绣布往烛火边上挪去，拉住萧奕：“你看清楚些，这像红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