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这件事情居然牵扯到了恭亲王府上,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小心些,查查王府历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重点在永昌十五年和十六年这两年。”她将信纸叠放好,放回了木屉里。
柳青青听到她的吩咐,连忙应了下来。
单冬正好捧着银耳羹走了进来,她也没听清楚她的话,只隐约听到了十五年这三个字。
她心中一愣,这一年……
单冬小心翼翼的将银耳羹放在书桌上,纠结了片刻之后。
这才轻声说了一句:“郡主不正是那一年出生的嘛。”
单冬的话一出,柳青青眼中亦有些惊诧之色。
她倒是没去注意过郡主是哪年出生的,不过推算一下年数,似乎正是如单冬所说。
“叮当——”是瓷器与玉碗碰撞的清脆声响。
原是沈令姝惊愕之下,将手中刚刚捏起的汤匙一松,又掉进了玉碗之中。
永昌十五年,她正好出生于那一年。
可是,那也太荒唐了!
她是恭亲王府中的嫡长女,是恭亲王和王妃的女儿,怎么会,同皇宫之中的丹贵妃扯上关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令姝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她不断否认着自己内心中的荒唐猜测。
唇瓣哆嗦了一下,她豁然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单冬喊了一句,“郡主,您要去哪里?”
沈令姝心中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单冬的话。
甚至在应该迈过门槛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到。
以至于在经过那里的时候,脚尖一碰,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被恭亲王妃及时扶住了。
恭亲王妃心下惊余之时,皱起眉看着她,出声嗔骂了一句:“这是怎的了,急匆匆的,连脚下的路都不看了?”
沈令姝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心中慌乱更甚。
她抿了抿唇,叫了一句:“娘亲……”
恭亲王妃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复又睨了一眼房里的柳青青和单冬一眼。
她的语气中隐有不满:“作为郡主的贴身婢子,自然是时刻跟在自己的主子身边才是。”
这句话便是在敲打她们了,单冬和柳青青被她说得低下了头,面色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
敲打完她们两个,恭亲王妃将沈令姝带着走进了房内。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恭亲王妃也是赶巧了。
她正好想过来瞧瞧自己的女儿,顺带着商量一下她的婚事。
却没想到,刚一走过来,却瞧见了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第239章
为什么只有我这样
沈令姝坐在塌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扭在一起,手指缠绕着动来动去。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而后扯出一抹笑,对着恭亲王妃说道:“娘亲别担心,我没事。”
恭亲王妃狐疑的瞧着她,怎么看她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心中明白,恐怕是她不想说罢了。
只是,平日里便罢了,她刚才那副模样,实在是让她有些担心。
宝儿何时有过那般的神情。
恭亲王妃皱起眉看了一眼单冬她们,气势有些威严的说道:“既然郡主不说,那你们来说。”
单冬和柳青青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她身侧的沈令姝,这该如何是好?
沈令姝微微对她们摇了摇头。
单冬和柳青青便弯下腰,只一口咬定是郡主一时神情恍惚,想来是刚刚起床不久,还未醒过神来。
恭亲王妃闻言,心中虽还有些不信,却不再追问。
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她抬手抚了抚沈令姝的发丝,轻声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便与娘亲说。”
“不必在娘亲面前有所隐瞒,娘亲这辈子,除了你们的爹爹,最看重的便是你们姐弟三人。”
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柔情似水的眉眼间尽是温柔。
沈令姝指尖轻颤,看着她娘的瞳色,不自觉问道:“娘亲,为何我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爹爹与您都非是这个颜色。”
恭亲王妃手下的动作一顿,却恍如未曾发生一般,笑道:“这个问题,你以前不也问过了吗?”
确实如此,这个问题,在她上一世的时候,还有这一世的未重生之前,不知道问过多少次。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娘亲和爹爹的眼睛都不是这个颜色的。
就连皇室之中,也鲜少有人的瞳色是异于常人的。
可偏偏,她就是琥珀色的!
一母同胞的城珏和城耀,也没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她的眼底隐隐划过一抹迷茫。
“娘亲,我想再听一遍您的答案。”她抓着恭亲王妃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她的眼神满怀期待,恭亲王妃一眼望过去,却只觉得如今的她,很不对劲。
说不上为何,恭亲王妃的心中也有些慌了一下。
不过她却隐藏的极好,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来。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慈母模样,轻声回答道:“因为宝儿的祖爷爷的眼睛,便与你的一样。”
沈令姝闻言,唇角的笑容却有些牵强。
娘亲定是不知道的吧,其实她从前觉得好奇,便去查过这间事情。
她的祖爷爷的确瞳色异于常人,但却不是她这种晶莹的琥珀色,而是另外一种。
她抓着恭亲王妃的手逐渐松了几分力度,缓缓的滑落在她的膝盖上。
沈令姝抬起头看着她娘,一贯多笑的脸上却失了笑,她的表情藏着些隐约的难过。
“娘亲,我听人说,我应当有一个长命锁在身上?”她的眸子里有些黯然,缓缓说道。
话音落下,她紧紧的盯着恭亲王妃的表情,眼睛也不眨,就怕错过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第240章
听谁说的
恭亲王妃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她连忙偏过头,嘴上连声否认:“什么长命锁,我,我不知道。”
宝儿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她怎么会知道长命锁的存在!?
沈令姝瞧着她的样子,心缓缓沉了下去。
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娘亲何必表现出一副急于否认的姿态。
而且,她看得清楚,她的脸上方才明明闪过一丝慌张。
为何慌张,慌张什么?
她攥着手指,咬了咬唇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恭亲王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时转过头来,她看着她,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可没几个。更何况,有些知道此事的,早就消失在了人世。
宝儿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恭亲王妃盯着她,眼中划过几分着急。
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宝儿因此与她们生了什么嫌隙。
更何况,这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实在是不该再提起来了!
这是她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她真真正正当做自己的亲骨肉养大的孩子啊。
恭亲王妃心中不止慌张,更加有些害怕。
沈令姝缓缓垂下眼帘,她盯着踩在脚踏边的双脚,低声说道:“娘亲,我不能告诉你。”
何意爱的存在是连皇伯父都不知道的,当年她被救出宫,可是安排了死囚顶替的。
可以说,何家当年做下这等事情,无异于欺君之罪。
如今住在清酒巷中的何意爱,旁人可不知道她是何家旁支的小姐。
他们只知道她是一个因为丧夫丧子所以搬到那里住的一个孀居寡妇。
若是告诉了娘亲,给何意爱和何家惹来杀身之祸,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恭亲王妃看她这般蔫蔫的神态,心中有几分心疼掠过,她不想说,那她不逼她就是了。
“好好好,我可以不用知道是谁,但是我只想说,不管旁人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们,相信恭亲王府。”
她生怕因为旁人的话,误导了她,让她对恭亲王府生出什么误会来。
还有她和夫君,一直以来,宝儿都是他们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娇娇女,为人父母十几载,早已经不在意是否为亲身骨肉。
可是宝儿,若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会不会怪他们?
沈令姝如琉璃一般的眸子中仿佛闪过水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语气中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我相信娘亲和爹爹,也相信恭亲王府。”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宝儿明白娘亲的心思,可是,娘亲,能不能将长命锁的事情告诉我?”
她一想到她的身世也许不简单,心脏便像是被人用刀尖一下一下的刺着一般,疼痛难忍。
恭亲王府不止是她这一世的家,更是上一世,为了她,满门覆灭,血流成河的家啊。
如果她真的不是王府的孩子,那他们当初,根本不必做到那种地步。
仅仅是这般一想,沈令姝便觉得心中的愧疚和悲痛狠狠的折磨着她。
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丹贵妃。
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轻轻抬起手,情不自禁抚上了心脏处,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仿佛越是离真相越近,想起她的次数越多,她心上的疼痛便愈加一分。
第241章
真相是什么
恭亲王妃看着沈令姝那般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痛。
理智上她明白,当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并非是表面上那般的时候,真相究竟是什么,她一定会想知道。
这谁也没理由去阻拦她想知道真相的心。
然而在情感上,恭亲王妃却仍然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一方面又担心她会怪他们,另外一方面又是难免的心酸。
恭亲王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垂着头沉默了良久。
到底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如何会舍得看她难过伤心的样子。
更何况,她如此殷殷恳求。
她又有什么错呢,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那些被掩盖掉的真相罢了。
只是,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恭亲王妃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她眼底隐隐的期盼和恳求尽数被她收入眼帘。
她又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团乱麻。一时之间,真的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沈令姝知道她如今正在心中纠结,倒也不急于一时的求答。
她只是用着自己的态度表达出了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那些事情,她一定要知道。
长命锁,有关到她的真正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一定要弄清楚。
沈令姝贝齿轻咬,她想,即使这过程中要伤害到一些人,恐怕也是难以避免的了。
又是片刻,房间内安静的有些诡异的气氛才被稍稍打破。
红木窗被大风刮得「砰砰」作响,如同喷涌一般的雨水瞬间从天空上洒了下来,淋湿了一个世界。
风声夹杂着拍打着红木窗的声响在寂静如斯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响亮。
雨声在顷刻间响彻起来,恭亲王妃被这雨声吸引了目光。
她偏过视线,看向窗外自成一片雨中世界的天地,忽而出声感慨了一句:“又下雨了。”
近来春雨频繁,再过不久,也该到夏天了。
恭亲王妃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婴儿哇哇啼哭的声音,她的手扶上窗柩。
细碎的雨水微微飘零在她的脸颊上,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她忽然想起来,十几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般的雨天。
她的女儿,就是这般来到了她的身边。
“宝儿,有些事情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恭亲王妃看着雨幕,微微阖了阖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若是夫君在这里,他又会如何想呢,他会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宝儿吗?
帝王那边,又该作何交代。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真的不止单单是关系到她想不想告诉与宝儿,还有就是,能不能。
沈令姝眼帘微垂,“无论简不简单,但总不可能再继续如同往常一般若无其事的生活下去。”
固然她可以为了一时,保全家人的情谊。但是,若是日后她后悔了。
那又该怎么办呢?
更何况,她来人间走一趟,并非是为了凑合着过的。
恭亲王妃摇了摇头,末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又好似有些莫名的欣慰。
“好孩子,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且让我先与你爹爹商量过后再与你细谈,可好?”她回头望着她。
第242章
需要时间
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再者,相比起她一个外姓人,仅仅只是皇室的宗妇,要论谁更了解帝王……
恭亲王妃唇瓣微微抿起,皇上的亲兄弟,她的夫君恭亲王,相比起其他人,夫君总该更懂些的。
沈令姝默了一下,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还需给父母一点时间消化。
“好。”她这一句话落下去,追问长命锁的事情,也算是暂时了结。
——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皇宫内院之中,在深冷的后宫之中挣扎求生的人远远比那些过得锦衣玉食的人要多得多。
雨声瑟瑟伴着微凉的春风,吹拂过偏殿之中正在小憩的女人。
足够容纳下二人的湘妃塌上正躺着一个身穿宽松锦衣的女人,她的容貌生得十分动人。
尖尖的下巴,小巧又精致的五官,还有一身滑腻白皙的肌肤,红润的脸颊,看起来便过得十分富足。
“小主,小主……”宫女轻声呼喊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