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那句话是他真的惦记娶续弦的事情吗?
要知道,邢夙如今已经到了娶亲生子的年纪,之前淮阴侯不管,是故意忽视。
邢夙的婚事拖得越晚,便越是失了挑选的资格。
他想得极好,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必然会求到他的头上,到那时他再好好羞辱他一番。
毕竟,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淮阴侯就不信了,邢夙真的能耐得住。
可惜了,老夫人突然殁了。
他如今可是深深怀疑着邢夙的,若不是暂时没查到什么证据,他怕是早已经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了。
他是巴不得毁了邢夙的名声和前程。
至于淮阴侯府会不会被牵扯上,如今近乎走火入魔一般的淮阴侯早已经不在意这一点了。
他唯一想的,只是如何毁了刑夙。
淮阴侯确实扭曲了,而且心理扭曲的非常厉害。
这些年来,瞧着邢夙越来越好,他早就忍不下去了。
如今正好来了个宣泄的理由,他是巴不得弄死邢夙。
第259章
见面(1)
淮阴侯府中气氛紧张,邢夙的储玉院,本就萧条的院子愈发冷情,若非必要,根本没有人想从那方过去。
老夫人去世,府中一切装饰都蒙上了白色,灵堂搭建在前院之中,哀悼声哭灵声混杂在一起,没半分安静。
一眼望去,映入眼帘之中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白色。
只是行走在府上,都觉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压迫感十足。
不管邢夙愿不愿意,这种时候,他也必须换上素衣为老夫人守灵。
他跪坐在蒲团上,漫不经心的烧着纸,心中却想着有段时日未曾见过的沈令姝。
想着想着,手中燃烧着的黄纸都快到底还未扔下去。
旁人只以为他是沉浸在悲伤之中,倒也未曾说什么。
忽然之间,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邢夙立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火舌已经烧到了指尖,他掀了掀眼帘,并不在意的将黄纸丢到了火盆里。
指腹间染上微末的灰尘,他轻轻搓了一下。
“多谢。”他未曾抬头看,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小姑娘眨了眨眼,“你以前救过我的,我叫闻人曼吟。”
邢夙「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闻人曼吟也不在意,从旁边拿了线香点燃插上去,而后又拜了拜。
做完这一通动作,她咧开嘴,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对他说道:“昭乐来看你了,我带你去找她啊。”
她今天之所以来这一趟,一是因为邢夙当年救了她,如今来淮阴侯府吊唁一下老夫人也是人之常情。
二来嘛,自然也是正好,她的闺中好友想找他,于是她便自告奋勇的当了这个传话人。
闻人曼吟其实是比沈令姝要大一岁的,本来应当早该成婚了。
只是近些年来,皇子们角逐帝位的心实在是掩都掩不住,就连如今已经缴了虎符的淮南王府,帝王亦不放心。
当初对三皇子的那一丁点怜爱和疼惜,也在这么些年磨灭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帝王终究是帝王。
龙座上的人怎会允许他人窥伺自己的这把椅子。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
也是因为帝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如今几位已经到了年龄的皇子尚且还未娶亲。
几位皇子的母妃不知向帝王提过多少次这个事情,都被帝王打着哈哈过去。
一开始可以说是忙于国事忘了,后来次数越来越多,后宫们的那几位便也猜到了些许原因。
无非就是帝王渐渐老去,而儿子们逐渐长大,他们的成长,已经让帝王感受到了威胁。
他要拖着不让皇子们娶亲也是因为,一旦娶亲,那么诸位皇子们身后的势力又会多了一层。
那就是皇子妃们的娘家。
到那时,皇子们一个个也该上朝议政了,那般情况,只会让帝王看得越发不舒服。
与其让自己不舒服,自然还是让别人不舒服好了。
帝王向来都是霸道的人。
邢夙将手上最后一点黄纸丢入火盆中,火舌瞬间燎然吞没了纸张。
他拍了拍手,“嗯,多谢。”
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其中谢的不同。
闻人曼吟笑了笑,领着他走了出去。
第260章
见面(2)
如今正是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让人根本不敢直视天空。
日光照耀在竹林之中,衬得那竹林之中一个一袭雪白色裙装的少女熠熠发光。
她的手中拿着几片又扁又细长的竹叶子,指间动作灵敏的摆弄着。
半晌过后,她将叠好的竹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
清脆中蕴含着点点伤感的声乐一下子便传入了走来的两个人耳中。
闻人曼吟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如痴如醉,她偏头看向邢夙,问道:“昭乐很厉害是吧?”
她总是什么事都做的极好,就连阿爹和阿娘,还有哥哥都夸昭乐聪明伶俐。
闻人曼吟也觉得她这位好友十分优秀,有时候站在她身边,都需要勇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知道,她和她之间的友情永远都不会变。
昭乐说过的,会一直和她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闻人曼吟想起这些,面上便止不住的笑。
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了几步,她朝沈令姝小跑了过去。
“昭乐,你看,我把人带过来了。”她在她的身边停下,闪闪发光的眸子看向她,语气之中的自豪似乎想让她夸她。
沈令姝看见她脸上如小太阳一般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看见她这般开心,她也忍不住被她感染了几分。
尽管有些事情还堆积在心中没有完全发泄出来,但经过几天的调整,她如今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将竹叶从嘴巴拿开,捏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沈令姝对她笑道:“我吹得可好听?”
闻人曼吟十分捧场的鼓了鼓掌,又点了点头,嘴里还不断夸赞着:“非常好听,昭乐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怎么吹呗。”
末了,她嘿嘿一笑,有些眼馋她方才用竹叶子吹乐的技巧。
“好,晚间的时候我将那法子手抄下来给你送到府上去,若是看不懂,你再来问我。”她一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又温柔的补充了一句:“包教包会哦。”
闻人曼吟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亲近,还是因为被她捏得。
她也不在意的摸了摸脸,又看了一眼邢夙,之后对他们俩嘿然一笑,给沈令姝使了个眼神。
“好了好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那边给你们望风,嘻嘻。”有些促狭的说完这句话,她便连忙从这里溜走。
沈令姝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眼底划过一分欣羡。
曼吟这般无忧无虑,真是让人有些羡慕。
只是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
沈令姝也深刻明白这个道理,羡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做自己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经历,经历不同,心态也会不同。
沈令姝望向邢夙,轻声问道:“近日如何?”
明明只是几日未见,可却是过了许久一样。
看着他熟悉的眉眼,沈令姝心中微微漾开一丝丝涟漪。
不可否认,她有些想他了。
特别是在那几日崩溃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很想见到他。
邢夙注意到她眼底隐隐的青黑,眉宇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他走近了几步,微微弯下腰,眉眼温纯的看着她,嗓音温和:“是不是没睡好,这几日?”
第261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微微清风从竹林之中穿梭而过,拂去夏季里的丝丝热意。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被他温柔注目着的少女耳朵微红,唇边含起一分笑容。
沈令姝轻轻捏了捏手,望着邢夙,眨了几下眼睛,承认道:“确实如此。”
邢夙眼睛微微眯了眯,问道:“为何?”
他垂了垂眼帘,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
略带薄茧的指腹十分轻柔的摩挲过嫩滑的肌肤,似乎正在确定着什么。
她轻轻唤了一句:“邢夙……”
邢夙下意识的一应:“嗯?”
他看向她,沈令姝朝他一笑,而后忽然扑进他的怀里。
她特别的主动让他没有意料到,邢夙长长的睫毛煽动了几下,眉眼之中浮现出一分诧异。
他将她揽在怀里,一手环绕着她的细腰,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邢夙心中掠过几分不解,“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温和的声音和轻柔的动作像是在哄着小孩子一般。
沈令姝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攥紧着他的衣角。
她闭了闭眸子,敛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
她想着,就这样吧,抱一会就好。
邢夙低下眸子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眉眼不知不觉间拧了起来。
她的沉默不语让他有些担忧。
这么多年来,他鲜少见到她表露出来的脆弱,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邢夙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他就不应该因为其他事情而忽略了对她的关注的,他抿紧了唇瓣,心中有些自责。
沈令姝却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少不得又要说他一句,傻子。
“节哀。”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掀开朱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这句话,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说给谁听。
邢夙默了默,俊容上的表情十分冷静,他退了退,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
“我感觉到了,你的心很难过。”他眯起眸子,淡淡的说道,那语气里是十足十的不容置喙。
闻言,沈令姝楞了楞,鼻尖仿佛在那一瞬间泛起酸意,眼眶红了红,差点便落下泪来。
她微微偏过头去,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邢夙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猛然一揪,有些疼痛。
他凝眉看着她,“郡主,愿意跟我说一下吗,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令姝敛了敛眼皮,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到底牵涉过广,更何况涉及皇室秘辛,若是告诉邢夙,不一定好。
她的摇头让刑夙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说,那就只有他自己去查了。
“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沈令姝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飞速的划过一分愧疚。
说好了两个人要互相信任,不对对方瞒着任何事情,可真到了有些时候,还是不能做到。
邢夙:“不必对我道歉,郡主所做的任何事情,在我的眼里,从未错过。”
他扬起唇,微微笑着。
沈令姝心中一动,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丝笑容。
邢夙看着她终于展露笑容,心中松了松,他俯身在她眼角和额头两处温柔的落下一个吻。
十分虔诚又带着点点祝福。
唇瓣微启,他低声说道:“希望我的小公主永远开心。”
第262章
朝贡节到
淮阴侯府的丧事还未办完,朝贡节便到了。
各个藩属国的使臣满载着他们贡献的宝贝缓缓步入了京都之内。
京都之内的主干道上,有两队精兵手持兵器,身影笔直的站在两侧,如同高高的松柏。
他们的神情严肃又庄严,维护着这方的秩序。
周遭的老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精神面貌,不由得也被感染了几分。
他们都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的年轻妇女还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髻,脸上纷纷露出有些自豪的笑容来。
不管如何,在这个时候,他们是十分幸运他们是西越的子民的。
酒楼二楼的窗柩旁边,一位身着墨色丝绸缎子衣袍的男子站在旁边。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窗柩,他低眸望向下方,冷傲的眸子中扬起几分不深不浅的笑意。
“阿瑞,你在笑什么呀?”坐在圆木桌旁的少女一袭淡粉衣裙,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有些好奇。
沈博瑞收回视线,转了个身,朝她走去。
他坐在她的身侧,摸了摸她的脑袋,回答道:“开心自然就笑了,曼曼吃好了吗?”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温柔,就连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蕴含着点点情意,不带任何掩饰。
闻人曼吟习惯了他对她的亲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房内的另外一对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三年前,闻人子濯早已经同扶家的嫡女扶璃成婚,如今二人成婚已有三年,膝下孩子都已经有了两个。
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少年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男人,倒也不减温润,反倒是还多了几分成熟。
闻人子濯瞧了一眼他身侧的妻子扶璃一眼,而后捂着嘴轻声咳了一下。
“三殿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准备了。”他委婉的说道。
朝贡当日,宫宴自是少不得,三殿下今日也有自己的事情。
原本这种时候,他是不该让曼吟与他见面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三殿下如何也要带曼吟来酒楼吃些新出的菜品。
闻人子濯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也不知道应不应当夸一句,三殿下对曼吟实在是上心的很。
只是若是上心,也早该娶她了。
如今曼吟都已经被拖到了十八岁,若是再这般下去,还不知道旁人要怎么说。
闻人子濯不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只是涉及到家人,他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