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闻人家族,君宴微微摇了摇头,帝王绝不会让他们前去的。
淮南王府已然够亮眼了,闻人家族的巅峰时期,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君宴能够知道的事情,邢夙未尝不知道。
他确实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战争无情,他不能保证他能活着回来见她。
未曾定情之前还好,二人心意未通,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亦不知道。
就算是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也还能活得好好的。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相互之间,都有了软肋,邢夙有些害怕他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岭北那边的消息,我已经在密切关注。”邢夙垂了垂眼帘,漠然说道。
不管如何,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打破帝王坚决的态度的法子。
他总要去试试的。
君宴看着他,笑了一下,而后收起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还真是与他一模一样。”
“两个痴情种,啧。”他嗤了一声,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
第255章
你想她吗
洛水书院偌大的藏书阁依然伫立在那里,大门旁边,身着苍青色衣袍的衡镇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前方。
他的视网膜里,是两个渐渐走近的人影。
君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回来了,阿镇。”
衡镇浅浅的点了点头,看了邢夙一眼,问道:“可有受伤?”
邢夙摇了摇头,“尚好,先生不必担心。”
君宴「切」了一声,身子一转,他坐在衡镇身侧的门槛上,“阿镇可真让我伤心,居然只问他都不关心关心我。”
他拖着腮帮子,嘴角轻轻撇了撇。
衡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传信,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他这般一说,君宴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双手交叠在一起,将身子靠在门框上,“好吧好吧,原谅你了,呼,好困。”
他打了个哈欠,而后闭上眸子就这般沉沉睡去。
邢夙:“……”
师傅还真的是不拘小节,明明有床不睡,非得睡在这种地方。
他看向君宴,提议道:“可要将师傅喊醒,让他去屋内睡?”
衡镇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无碍,他习惯了,就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
他看了一眼闭着眸子满脸疲色的君宴,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定是几天又没睡好觉了。
邢夙敛眉,对衡镇道谢:“我母亲的事情,多谢先生告知。”
提及到云姣姣,衡镇的指尖一顿,面色有一瞬间的悲伤和怀念。
一转眼,她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了。
姣姣,我想你了。
衡镇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手上推动着轮椅,缓缓移动到了院子里。
邢夙便跟在他的身后。
“你想她吗?”突然之间,衡镇回头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就是,大概只是单纯的想问罢了。
邢夙被他问得一愣,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他回道:“偶尔还是会想的。”
只是毕竟未曾亲眼见过她,也没有任何有关她的记忆,想念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不可否认的是,她永远会让他铭记。
衡镇松了松握紧的手,嘴角扬起笑容,“这样便好。”
姣姣不该被忘记的。
有他记着,还有她的儿子记着,她便永远存在。
微风吹过,明明是夏日里的热风,可衡镇却觉得凉到了骨头缝里。
他嘴唇发白,就连脸色都失了血色。
“先生怎么了?”邢夙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蹙眉问道。
衡镇将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泛着黑青色的皮肤,他还似平常那般说道:“没什么,你也早些回去吧。”
邢夙正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匆匆跑过来的人影打断。
那人一瞧,原来是邢夙身边的三九。
他跑得急匆匆的,气都没喘匀便连忙开口说道:“世子,不好了!”
邢夙看向他,“发生了什么?”
三九弯着腰,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说道:“老夫人,老夫人她……去世了!”
邢夙眉尾狠狠的拧起,心中有些惊疑。
老夫人前几日还不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虽说老夫人死了,于邢夙而言确实是件好事,但是这般莫名其妙的,实属让人不安。
第256章
又惹怀疑
衡镇对于淮阴侯府的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是逝者最大,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朝邢夙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
三九满脸急色的看着邢夙,邢夙看了衡镇一眼,对他点了点头。
“府中现在如何?”上马车前,他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而后淡声问了一句。
老夫人忽然逝世,还不知道邢泽要如何想。
啧,要知道,上次老夫人给她下药的事情暴露之后,她可是说了什么要杀了他的。
如今她死了,可他还活的好好的。
淮阴侯府中指不定有什么人正在怀疑他呢。
说起这件事来,三九便有些气鼓鼓的说道:“世子都不知道,侯爷知道这件事情后便十分震怒,让小的将您喊回去。”
“而且,张近侍还悄悄跟我说,让您回府的时候小心些。”
张近侍跟在淮阴侯身边多年,也不愧是了解他的人。
他也猜到了,老夫人的死,淮阴侯一定会怪罪到邢夙的头上,心中不免担忧。
邢夙面色冷冷淡淡的,瞧不出半分为祖母哀悼的伤心和难过。
有什么可伤心难过,他的仇人死了,他还真的是想说一句。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当年老夫人那般磋磨他的母亲,最后还导致了她的死亡,如此歹毒心肠,死了也活该。
三九一手指了指前方,面上有些不解,“世子,前面好像有人。”
“就如寻常一般过去便可。”邢夙倒是根本不在意,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他掀开马车布帘,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暗处露出衣角的人。
三九心中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反驳他的话。
行到前面一段路的时候,忽然跳出了一堆身穿普通百姓衣服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十分敦厚老实。当然,这得不看他们手中拿着的长剑和其他兵器。
三九嗓子里的「救命」还未喊出口来,不过瞬息的时间,他们周围也冒出了一队人马。
个个戴着黑色面巾,身上穿着束身劲装,“杀了……”
马车内传来一句淡漠至极的话,不带任何感情温度的嗓音中没有丝毫语气起伏。
一句令下,两方人马立时交战。
除却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交战的人,还有一小队人护着马车。
护着的人正是以贺羽为首的几人。
三九看着忽然出现在他身侧的人,吓得面色都白了。
更何况前面的人二话不说便打打杀杀了起来,地上不一会儿就沾上了血迹,实在是吓人。
邢夙桃花眸中十分冷然,他阖上眸子,催促着三九,“走……”
三九握着缰绳的手一抖,贺羽看着如此胆小的三九,表情有些无语。
他顺势坐上马车,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缰绳,“我来……”
车内的邢夙未曾说话,三九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过关,便垂下头,闷声应了一句。
“驾——”马车被重新驱赶起来,前锋开路,就算那些男人看见渐行渐远的马车有心想拦,也根本拦不住。
待马车行驶到的时候,淮阴侯府的外门上,已然挂起了白布。
贺羽等人早在前面一段路便隐匿了身影,换成了三九驾车。
邢夙从马车上下来,淡漠的瞥了一眼挂着白布的牌匾,而后抬脚走进了侯府之中。
第257章
自以为是
淮阴侯府的老夫人忽然逝世的消息就如同砸在水池之中的一块小石头,泛起了微末的涟漪之后便迅速沉寂了下来。
朝贡前夕,不管是谁都将心思放在了到时候使臣们拜访的事情上。
除了有心人,还真没几个人会去刻意关注淮阴侯府中的事情。
外人不关心,淮阴侯府中却是到处萦绕着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低气压。
邢夙刚刚踏入他的院子没两步,却见前方突然出现一柄利刃。
利刃朝他的脸直直扔过来,他眉眼一冷,闪身躲了过去。
“铛铛——”利刃摔落在地,冷兵器与地板接触的声音清脆刺耳。
邢夙冷眼瞥向扔刀子的人,“怎么,这般迫不及待便想杀我了?”
他蹲下身,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地上的利刃,指腹从刀锋上轻轻擦过,顿时便流出鲜血。
淮阴侯瞪着他,眼眶似乎是因为方才哭过,以至于现在有些泛着红。
看见邢夙,他的表情怒气冲冲的,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口骂道:“你还真是狠毒至极,居然敢杀了你的祖母?!”
“孽障啊孽障,你个混账东西,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儿子!”
他表现得一副义愤填膺又后悔莫及的样子,实在是叫邢夙有些想笑。
他睨了手中夹着的利刃一眼,而后随手将他抛在淮阴侯的脚下,刀尖差点便刺在他的脚上。
他不想要他这个儿子,说的好像他就很想有这个父亲一样。
丢人现眼……
除了嘴上这点功夫,也没半点用处了。
邢夙淡淡的说道:“您可不要乱说话,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你凭什么认定是我?”
“哦对了,说起来你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傲慢自大,冷酷无情,啧啧,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材罢了。”
他一字一句,句句话音清晰,咬字有轻有重,眉目间的淡漠似是将他当做了跳梁小丑一般。
侯府的两位主子互怼,身旁的侍从全都弯着身子,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三九看着如今的场面,只觉得自从世子越来越大之后,侯爷便越发讨厌世子了,真是不知为何。
邢夙的话仿佛比这把利刃还要尖锐,它就这么刺入淮阴侯的心中,直中红心。
就算是气愤至极,以至于胸膛都起起伏伏的根本平静不下来。
可是在面对如今的邢夙,淮阴侯除了干瞪眼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您还是先将府中的丧事办好吧,若是想找我的茬儿,我随时都可以奉陪。”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从淮阴侯的身侧走了过去,一眼也没看他。
邢夙懒得与他争夺那么多,他心中的惦记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夫人死就死了,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淮阴侯看着他这幅冷静自若的模样,心中那一团火却烧的旺及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呵呵笑,缓缓说了一句:“府中也该有个女主人了,你说是吗?”
淮阴侯这句话,无异于在挑动邢夙的神经。
他偏过头,跟看傻子一般看着淮阴侯,一会儿过后,沉着声音低声笑了一下。
第258章
倒了血霉
“我倒是看不出来,您在这个时候还有关头想娶续弦的事情,看来所谓的母子情深,也不过如此啊。”
邢夙的脸上扬起几分无味,他又嗤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位可怜的女人会嫁入侯府成为你的妻子,嗤,那可真的是……”
“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最后一句话,他讲话的语速十分缓慢,尾音轻轻扬起,隐隐的有种惋惜。
淮阴侯气的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微微暴了出来,他伸手指向邢夙,“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好,你要装糊涂是吗?我就不信,我没有办法治你。”他眯起眸子,眼睛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邢夙冷冷勾唇,未曾笑,只是勾了一个浅到极致的弧度。
他睨了一眼站在那里恍若石像的三九,淡淡吩咐了一句:“三九,送客!”
三九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邢夙,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淮阴侯,这般真的好吗?
倒也不用三九真的去送客,淮阴侯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去之前,也不曾忘记放下几句狠话:“母亲突然过世,一定和你这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有关!”
“邢夙,你若是有本事,就杀了我。”
“否则,我一定会让为今日种种付出代价,我要你事事不如意,彻彻底底的做个失败至极的人。”
淮阴侯的话中夹杂着十足十的恨意,阴毒的话语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扭曲生生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阴郁。
相比最初的时候,他现在就像是站在泥潭之中的无望之人。
他现在所迫切盼望的,只是希望伸手将人一同拉入深渊当中,与他为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邢夙微微挑眉,对于他放的狠话并不放在心上。
如同邢泽这种人,你越是搭理他,越是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抬脚朝房间走去,唇畔弧度淡漠。
让他做个失败至极的人?
邢夙清隽的眉眼间浅浅的划过一分不屑。
自己身为那样的人,便觉得人人都应该如他一样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
至于方才淮阴侯的什么侯府之中应当有个女主人的鬼话,也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要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