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放下筷子,悄悄靠近他。
看着他单薄的身子靠着冰凉的墙壁,眼睑轻阖,浓密的长睫低垂着在眼底覆下一片阴翳,但他冷白如瓷器般的肌肤在炭火燃烧的白眼中朦朦绰绰,所谓冰肌玉骨,形容程青枝实在再贴切不过了。
她本想叫醒他,但想想还是算了,为了今夜这顿年夜饭,他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从早忙活到晚。
她将小桌子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身子微微躺平,摊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而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就这样睡去了。
夜无边漫长。
过了很久,程青枝睫毛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妖冶的灯火照在他漆黑幽深的丹凤眼,他撑着手臂悄无声息的挪到了熟睡的程松儿身边。
她双臂趴在炕沿边,半张脸埋在颈窝里。
“......松儿。”他轻声唤道,声音极低。
既像是想要叫醒她,又像是急迫的想要确认些什么。
程松儿一动未动,安静的空气中除了屋外大雪纷乱的声音便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程青枝凑得近了些,丹凤眼紧紧的盯着她安静的睡颜。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扑通狂跳的心脏,在她的眼角落下轻轻一吻,肌肤相亲的一瞬间,屋外咆哮的雪声,仿佛在肆虐在他的心上。
忽然程松儿的睫毛颤了颤,轻微的如同蝶翼绽开的力道轻擦着他的下巴。
程青枝吓得连忙将身子缩了被子里,像受了惊的小动物缩回自己的巢穴,只露出一个脑袋背对着她。
疯狂震动的心脏声扑通扑通几乎快要震碎他的耳膜,程青枝紧张了很久,但背后始终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他一边乞求着自己刚才放浪的举止没有被程松儿发现,一边小心翼翼的转过身。
程松儿依然趴在臂弯里睡着,睡颜沉静一湖秋水,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湖水中泛起的点点涟漪,微不足道。
程青枝终于放心来,随后脸上爬上一片难以掩饰的绯红,为自己刚才的不知羞耻的行为偷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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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之后,天气渐渐转暖,雪也下的不如之前大了,地上的积雪也化了一些。
今天是林玉秀回门的日子。
按理说正常的新郎一般三天回门,但林玉秀却比其他男子足足晚了许多天。
刘家推脱的意思是,家里正在过年,需要新姑爷料理主持。
但徐叔毕竟也为人夫几十年了,见过了大风大浪,他一听刘家找的借口就知道不对劲,但碍于刘家势大也不敢当面质疑,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
终于等到了林玉秀回门,他坐着一辆马车回来,除了赶车的马妇,还有一个随身随后的小侍子小喜。
在村里能用上马车的人极少,一般都是用牛车或者驴车,乘坐马车的价格昂贵。
所以这辆马车驶进程家村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爱八卦的村民跟着马车后头,看到车停在林家门口,从车里的下来的人是林玉秀,顿时觉得合理了。
而且林玉秀此番回来,还待了不少米肉,看得不少村民们眼馋。
但是这些都没有让徐叔感到一丝高兴,因为他在自己的宝贝儿子林玉秀身上看不到半点初为人夫的羞涩与喜悦,反而他整个人比刚出嫁的时瘦了整整一圈,人也憔悴了一圈。
徐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赶紧将林玉秀拉进了屋,忙问他在刘家发生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林玉秀捂住了徐叔的嘴,眼睛往屋外的小喜身上一瞥,吩咐道:“你去旁边的厨房给我熬碗粥来,做了这么久的马车,我有些饿了。”
经过上次林玉秀教训小翠的事情后,小喜对林玉秀很是敬畏,恭恭敬敬的按着他的吩咐去了厨房。
“玉秀你在刘家过得怎么样?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你公公刁难你了?”徐叔关切的问。
小喜一走,林玉秀再也憋不出,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以及刘家隐瞒刘珍是个病罐子的事情全部说出。
徐叔心疼的直哭。
“我真没想到,我以为让给你嫁给地主的女儿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谁知道竟然把你推到了火坑里,你......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徐叔哭个不停。
“还能怎么办呢?”林玉秀抹了抹眼角的泪,语气似认命一般说:“刘珍她就是个废人,在我嫁过去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昏迷不醒,我照顾她这么久,她就像是瘫了一样,连半分清醒的时候都没有过,说不定过几天她人就没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徐叔连忙捂住他的嘴:“她就是再残废,那也是你的妻主,是你在刘家生活的唯一依仗,她要是死了,你就成了鳏夫,到时候你还有好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