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抬手,手掌中化出一颗红珠子,正是方才从城隍额头剥出来的。
那珠子才刚靠近江芙,就欢喜的不得了,在她惊慌失措时,蹿入她眉心。
江芙“哎呀”一声,捂住额头,只觉发烫,还有一种无法承受的力量,撕裂她的神经。
有道声音:“勿慌,镇定。”
一道柔柔的,似水波婉柔的力量,安抚了那颗霸道的珠子。
一刻钟后,江芙慢慢睁开眼睛。
卢氏女做了鬼,自是比常人知道的多些,知道江芙与哥哥都得了好处。
她笑道:“小妹妹,这样是愈发灵俊了。”
江芙不明所以,只是揉揉眉心,心有余悸。
冥王道:“你命途虽好,却被性情所扰。如今我赠你这珠子,却可能断了你的好富贵命。”
“你乐意吗?”
你都给了,我还能说不乐意。再说江芙并不傻,这颗珠子可是在神官里剥出来的,定是个好东西。
她脆脆道:“我乐意,多谢阎王老爷。”
卢眉有些想发笑,阎王“老爷”?
其实若是不知道冥王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年轻的世家子弟,并不显老。
冥王却是不在意她的称呼,道:“此虽断了你的富贵命,但是为你带来了机缘。日后你有资格踏入仙途了。”
不是如他手下的属官,身心性命全掌握在他手。而是真正成为修道的神仙,超脱世俗,摆脱命运的枷锁,窥得逍遥真道,不依附任何生灵。
江芙听闻,不由大喜,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多谢王上,我欠您一道人情。”
何止是人情。
江芙欠身行礼。这回冥王却是没有回避。
冥王踱步,道:“你且记得,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坚持道心。”
否则她将心身不合,抑郁而亡。
江芙点点头。
冥王在她眉心一点,想要拔出几丝黑线。
江芙抱着头:“好痛啊。”
短短时间已经与肌肤切合,还攀附了神识。冥王只得作罢,再次嘱咐道:“不管日后修为如何,你始终要记得,守住道心。”
卢氏女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了,她与书生就要回人间了。
不过她还是有个小小的疑惑,看着身边貌似面冷心热的冥王,她道:“冥王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冥王颔首。
“您是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书生都被她这话逗笑,“能做得如此的,只有佛祖圣人了。”
江芙吐槽,兄弟你还是不会说话,熟悉的样子。
冥王道:“你想问什么?”
江芙觉得冥王是不是读心术,知道自己是另有所问。
她道:“我听说谛听可以听辨生灵的心声,但是并不是任何生物的心声,它都会主动去听,并且记录下来。”
这是她猜测的。
冥王点点头:“你说的对。”他侧首显出俊美的面容,直接面对江芙。
江芙觉得,冥王大人并不是让她欣赏他的美貌,而是想让自己赶快问。
江芙道:“您是怎么记录下来卢姐姐下棺时的声音。”
冥王顿步,书生和江芙都望着他。
他道:“白日假寐,有怨气自京城而发,我有感。那多半是人气,却有隐隐有鬼气。我好奇,便让谛听记录下来。”
书生有些难过和稍稍的生气:“王上您当时为何不管。”
江芙抚额:大哥,您还不是小甜甜呢,这么早就质问上司了。
不过江芙结合自己猜测的地府规矩,是有什么规则能束缚冥王。
否则鬼·神任意插手人间事,天下还不打乱。
“一则当时我不认识你。”冥王又道,“二则那属于人间事。”
江芙不再继续提这个话题,她搓搓小手,“王上您能把我们送到,人间时间,我们来的时候吗?”
冥王点头:“凡间与阴间的时间流速并不大。”
他轻挥袖。
江芙与卢秀生就消失在了地府。就像他们没来过般。
江芙站在那颗大榕树底。
【好看】
【加油】
【许凝这样的扶弟魔,再是自诩优越清高,实际和许家人是一脉相承的,家人寄生于她,她去寄生柳清官,还是又当又立那种,同情不起来。】
【撒花花】
【就这就这就这加更啊】
【本来以为是离家寻仙山修仙流,没想到是起点是下地府。虽然出乎意料,但是文笔和情节内容也很吸引人。太太加油!】
-完-
第23章 命格变化
◎静心道颔首,拂袖而去:“且不要让你父母太伤心。”
◎
几声布谷鸟啼鸣,划过混沌的暮夜。大榕树在夜风下仍俨然不动。
书生恍惚了一下,东殿的地藏王菩萨,正对着的榕树。他垂首,破损的衣物恢复了整齐。
树下的小姑娘冲他挥手:“书生哥哥。”罗衫被微风拂起,像夜里盛开花。
他回过神,冲小姑娘笑笑:“多谢你。”
这一刻他们都明白,这一切都非梦。
他们到达了终点,又终于回到了起点。
远处传来女音交谈——
“师太,你有没有见到我们六小姐?”
“贫尼没有见到,等下我召集弟子一起寻找小姐。”
素雪清清甜甜的声音,恍若隔世。
江芙抬首:“再见了。”
卢秀生拱手,小姑娘背影玲珑,乌黑亮丽的头发垂落。
大概是同伴间的不舍,他跑过去,往她手心里放了根钗子。
“这也是我妹妹的意思。”
她低头,钗头圆润的珠子熠熠生辉。是卢眉的珍珠钗。
找到小主人的素雪,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了。她给江芙拍拍外衫的灰尘,轻嗔道:“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可吓死我了。”
江芙把钗子藏入袖内,望贴身侍女还显稚嫩的眉宇,道:“我半夜渴醒,起身喝了水。又发现我的饰物落了,就出来找。”
“咱们家,那多坠子钗子帕子。什么物什都不值得您半夜去找。”素雪拉着她回屋。
此时天边泛白光,黑蓝交替,瑰丽多姿。素雪扫见小姐眉目,忙抽怀里帕子,擦上去,无奈道:“你看这出去一趟,脸都脏了。”
她使劲擦她眉心红点,却怎么都擦不掉。
这事也惊动了卫氏。她听到下人说女儿晚上没有睡安稳,大早晨就过来看。
卫氏湿润自己帕子,再沾上玫瑰精油,往江芙眉头擦拭。
江芙被擦疼了,晶莹白皙的小脸因疼变得粉红。而眉心的红,依然鲜艳如初。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都弄不去。”卫氏喃喃道,“难不成是撞邪了?”
她一下子就想到阴暗处。
水盆里倒映出,粉雕玉琢的小脸,眉心有颗红粒,不丑,倒更像个年娃娃了。江芙有些心虚,这猜得也算靠谱。
不过在凡间,还是要装下唯物主义,不要惹得人心慌乱。
她扯着卫氏的道:“可能是我点朱砂,印进去了。”
卫氏一听,眉头蹙得更深,道:“你个女儿家,碰那些脏邪的东西干什么?”
江芙故作怯怯道:“小姑娘为什么不能点朱砂??”
“那是道士才画符点朱砂。”卫氏道。
说完卫氏心急火燎去找师太了。
江芙叹气,砸了根毛笔到水盆,水面溅起波浪。稍平复,圈圈涟漪映出她面颊。
这应该冥王赠的宝贝,带来的后遗症。
半开的菱花窗,探出个秀气的脸容,“芙儿你可真不老实,才住一晚就把婶婶折腾。”
江映憋着笑,装作严肃批评她,最后还忍不住暴露性子,扮鬼脸笑她。
江芙紧张的心情转为好笑,周围气氛为之一轻。
卫氏让师太好好看看江芙的脸,“这么小个孩子,若是撞了邪,可怎么是好?”
静心师太静心和气,劝慰她:“卫施主放心,此乃佛门重地,更何况有菩萨护卫。从来都是治好人,不会令人撞邪。”
她拨动佛珠,在江芙身边踱步回转,观她面相骨骼,不由惊异。
原先她也看过江府这两位小姐,都是有福有慧根的像。即使遇难,也会化为祥,低谷不会太久。
而如今……
静心口念佛号,道:“江小姐并未中邪,相反极有慧根。”
她只得这么宽慰卫氏,对于修行人来说,毁却富贵前途,增加仙缘,当很是划算。但对红尘俗世的人,无异于晴天霹雳。
静心不知一晚上,江芙的命格怎么改变如此巨大。就犹如卢秀生。
同一晚,相似的事,让她不联想二人。
师太毕竟修行多年,她的话多半宽慰了卫氏。
卫氏又疑惑:“这眉头的红点,怎么洗不掉。”
静心师太看看江芙,含笑微弯腰,“六小姐,是不是用了我东殿的朱砂?我东殿的朱砂是特制,不好洗去的。”
江芙虽然不明白静心师太为什么帮自己圆谎,但是有人给递□□,十分欢喜。
她忙点头:“我就是用了那里的朱砂,没想到这么厉害。”
卫氏松了口气,又被她气到,“你怎么像男孩子,那么顽皮。”
江芙栽进她怀里,仰着脸望她:“娘亲,难道我脸上有红点,你就不喜欢我了?”
这么一撞,直撞进卫氏的心房。女儿娇娇软软的身体,让她不由呵护怜惜和柔软。她的女儿还小,许多事情不注重也是可以原谅。
更何况江芙湿润的眼眸,又可爱又惹人怜。卫氏不再深追究,只想着以后让女儿老实点。
一府人就收拾整装,打算回府。
在临走前,师太求见江芙。
江芙自是不拒。
静心望着她,没有说话,又叹了口气后才道:“小施主,你可知万事不能双全。”
江芙知道她心眼不坏,而且刚刚还帮了自己。她恭敬道:“我知道,很多事不能完美。”
静心道颔首,拂袖而去:“且不要让你父母太伤心。”
对于整日在深闺后宅的江映来说,出来拜佛上香一趟,还遇上了大雨,简直是件非常重大的事。能说上好些日子。
回去的时候,于氏与卫氏一辆马车,江映与江芙一辆马车。
江映看着连连打哈欠的江芙,不由挪捏:“咱们北方又不是全年下雨,所以下些雨和雪,人都可开心了。我们昨晚听着雨声睡得可香了,唯独你起来玩,熬黑了眼圈。”
江芙有些吃惊,“我有黑眼圈了吗?”
江映偷笑。
江芙一看她神情,知道她夸大事实。无语对之。
不过,江芙觉得她和以前相比,有些地方不对劲了。比如她放松睡眠朦胧时,只觉丹田处有淡淡的暖意,滋养全身,让她睡得更舒畅了。
所以江芙今天才这么想睡觉,因为睡觉太舒服!
江雪忽然小声,斯文道:“三姐姐开始相看人了。”
江芙倚在她身上,心不在焉应着。
“我娘说,也快要给我看人了。”江雪脸色微红。
江芙睁眼,情绪复杂,道:“你一定要找一个,你也喜欢的。”
江雪给她了个白眼:“我们出身英国公,怎么和人家喜欢。你真是看话本不学好的,尽学了坏的。”
第24章 墨菊花开
◎卫芷怔怔,她前方跳跃的火焰映入她眼眸,太过灼烈,仿佛要点燃她胸腔的◎
于氏愁苦女儿嫁人的事,高不成低不就,夹生饭最让人煎熬。
一年后,事情却有了转机。
皇帝的寿命没有因改国号而延长。
在玄和第二年,这位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走到了时间尽头。
国有丧,天子殁。
户部尚书江松宣圣谕,新皇之位由皇长子继承。
而他入内阁为大学士,是先皇钦定的四大辅臣之一。
江松着丧服在文渊阁里走动。他浸·淫官场十多年,却从未走近过这里,而如今他一朝入堂。若非国丧,心情该何等恣意。
脚步声在阔大的殿堂哒哒响起,孙首辅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江松整理衣襟,收敛得色,恢复恭敬。
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孙首辅携着儿子孙从向他贺喜。
孙从与江松一般年纪,二人却是翁婿的关系。江府二房的长女就是嫁给了他。
江松每每想到此事,屈辱油然而生。
孙从在老爹的庇护下,接替了他吏部的职位。
他如今也入了阁,实职调到了工部。
本朝素有吏部尚书,不能入阁的传统。圣上怕二处权柄结合,威胁圣意。
大靠山景熙帝倒了,孙首辅心里并不慌张。他门生遍布,朝野上下皆有他的人。光内阁里,如今就有三人是他亲信。
江松自然是那三人之一。
皇帝现在还不是皇帝。他们要处理新皇登基的礼节程序,以及先皇殡葬的后续事宜。
众人说到封赏后宫嫔妃之事。将新皇的母妃与嫡后并封太后。
孙首辅还亲自为两个太后拟了封号送去,供两位太后摘选。
他没想到的是,两宫太后以及皇上在完成身份转化仪式,名顺义正后,就对他发了难。
他更没有想到,在中间起关键作用的人竟然是江松。
新皇登基五月,孙氏派系核心官员被清算。
皇上列他孙家,八十一条罪责,贪污、揽权、结党营私连欺男霸女……都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