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拦住发怒的太子皎,道:“既是六王子有意比试,那我们便比一比。”
“抱得美人,总要名副其实。”
六王子瞧她那样,就觉得烦闷,率先甩出云扇,转向江芙。
江芙上前,轻轻一推扇柄,扇子转了个圈又回来去了。
六王子对着飞回的扇子吹了口气,扇面变大,笼罩在江芙和太子皎头顶。
但是唯独江芙周身有绚烂的光束,似是春天的色彩。
众人看那道士双眸开始迷惘,面色绯红,垂手松肩,没了挺拔的站姿。他们拍手叫好:“六王子春的幻术果是世间一绝。”
原来六王子春,法如其名。其裁剪四季之初的春光,融入幻术里。但凡被人入了他幻术,心志不坚,都会如享春光,勾起心底情·欲,丑相百出,颜面扫地。
是种极为羞辱人的幻术。且中招后,肾水遗漏,女失阴,男失阳,得调养许久才能恢复如常。
六王子春轻轻一笑,春光幻术,他甚少施展,盖因不雅。如今正好来羞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太子皎自是晓得六弟的术法,面色微沉,正要上前去解,却被人格挡住。
“太子殿下,我们正在比试。”六王子道,”你若是插手,那我们该如何定胜负?”
“若是你舍不得江道长……受罪。”他眼睛在二人之间一转,暧·昧道,“我这就停手,你让他给嘉陵龙王和三公主陪个不是即可。”
他虽揣测过与太子皎撕破脸,但到底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他就用这个法子,既能让凡人知难而退,又不伤其性命,给自己和太子皎之间留一线。
“咳咳。”昏过去嘉陵王这时醒了,他振振袖子,迈着步子过来,温和道:“太子,世间事虽说有个缘分说,但承担不起这个缘分,就成了灾祸。”
三公主看向昏昏沉沉的江芙,心中纳罕:她已有元婴之境,难道还要出这丑吗?
又想,只是刚突破元婴而已,还没来及巩固。她不禁上前喊道:“六王子比试应当尊重人,而非……”
“哇,这扇子还挺好玩的。”欢快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大吃一惊,不可置信。
第140章 江龙选婿(十)
◎分开是为了下次再见◎
头顶的扇子被收拢,江芙转着扇子,一派悠闲,没有半点被迷惑的样子。
六王子春面色通红,眼眸大睁,身子微倾,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怎么能清醒。
围观的众人亦是不能接受。一个凡人竟然击败了幻术,安安然然地出来了。
“我怎么不能收拢你的扇子?”江芙笑道,“六殿下的扇子还真是好看。”她划开扇面,金光泛光,却只作好看,伤不了人。
“那我请教下道长。”说话的人铿锵有力,声如洪钟,身材魁梧,一身黑甲,正是东海的四王子蚩。
江芙持着扇子,悠悠道:“要战便战。”
她这悠闲不在意的态度,令周围的龙子龙孙很是气愤。
“四殿下,可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省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嘉陵龙王心里已有猜测,莫不是那渡元婴雷劫的正是这个凡人。
不论他心中怎么想,蚩和江芙已经打起来。
四王子蚩不用兵器,用得是本身的拳头,那拳头十分有力,所打之处石毁墙倒。
二人从空地打到水牢处,毁坏了不少建筑。令嘉陵龙王痛心不已,他为了生存,多次向四海进献宝贝,自己的皇宫都没有扩建俢整了。
这次选婿宴,不仅浪费财力精力,还毁坏了不少建筑。他有那么一刹那,想都别打了,女儿他不嫁了。
不过他的话,就算说出来,现在也不管用了。
江芙钻进关她的那水牢,蚩跟着进去了。
她见人进来,不由问出心底猜测:“四王子的真身不是龙吧?而是……”
还没等她问完,蚩就以为她羞辱自己,遂一道利抓划过了。江芙侧身躲过,袖中白练飞出,卷着他的脖颈。
四王子被勒得喉咙痛,一时无法挣破。
他几声嘶吼,双眸发红,现出原身。
江芙怔住,这毛黑白的,牙齿锋利,眼圈黑的。
她长剑抵在他喉咙,割除一道红线。你是大熊猫,要杀人,咱们也紧急避险,顾不得你后世的身份了。
原来这位四王子是后世的大熊猫祖先,古代称呼食铁兽。
古时食铁兽还没有濒危,也没有被人类豢养,很凶,不奶,吃肉的。
“输了哦。”江芙收回长剑。
四王子蚩脸色惨白,他向来好强,没想到输给太子皎也罢了,还输给了一个凡人。他滚着巨大的身子,趴在牢里,哼哼几声,眼里闪着泪花花。
在外面等着的龙子龙孙,只见江芙率先走出来,他们对个凡人都抬起下巴,不舍脸去问输赢。
看到四王子一脸丧气地走出来时,便都迫不及待了。
有个不识眼色的,上前问道:“四殿下,如何了?”
“我输了。”他脸色阴沉,转身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六王子的幻术被灭,他们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没想到强悍如四王子,还是输了。
江芙向龙王拱手:“王上,我可有资格娶霞光公主了?”
有东海六王子四王子之事,其他人也不敢去挑衅了。
嘉陵王望望女儿,霞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嘉陵江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
嘉陵王心中暗叹,知道这门婚事推不掉了,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诸位既是来了,也正好参加我三公主的婚宴吧。”
霞光心里泛冷,因为她嫁得人不符合父王的期许,所以他连广发婚贴都不愿意了。只草草糊过去。
不过她并不难过,反而解脱,平静。
刘长万得到这消息,下巴都快掉了:“江……道友,你要娶公主啊?”
“你自己可是女儿……”
江芙对他摇头:“这是我和霞光公主的约定。”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江芙和霞光是满意的。
嘉陵江一片红火,红绸,红烛,红衣,金碧辉煌处透着喜庆。
婚事虽潦草了,但好歹是一江公主,还是很富贵堂皇。
新婚夜,江芙一袭红袍,与外面的人敬酒。
六王子不甘地坐在那儿,又看看身旁的太子皎,冷笑道:“殿下,真是坐得住。如此宠爱你的小情人。”
太子皎泼了他一脸水,道:“绣球不是你的,比试你输了。却不思自己,恶意揣测他人,如何能长进。”
这番话,说的六王子彻底没了脸,他气得甩袖而走。
旁边坐得人都恨不得缩着身子,没看到兄弟两个吵架。
黑鲲却是担心,小声对主人道:“殿下,他会不会暗道里谋算你。”
太子皎摇头:“他若是如此阴毒,就不会忍下去。”
接着他双眸坚定:“阴私手段只能为小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江芙被宫婢簇拥着,到这桌敬酒。
太子皎起身与她相视一笑,各自饮下一杯酒。
江芙以前是不善于饮酒的,但古代酒精度数低,加上自己修炼有成,所以也能千杯不倒了。入洞房时,她人都是清醒的。
她掀开盖头,三公主容颜甚美,肤白唇红,神若日光,令人不敢直视。
二人走完礼俗后,挥退了下人们。
三公主又设了一道结界,将龙鳞给她。
江芙收起,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要掠我们下来。”说这话时,她已经恢复女装。
三公主一笑,道:“当时你在江上竟与我对视,我以为你行为不轨呢。”
江芙道:“是觉得,我冒犯你了吗?”
三公主叹气:“许是吧。我自幼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目下无尘了。”
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承认自己是的错误,还是很难的。
不过对于值得尊重的对手,她并不吝啬低头。
“我该改一改了。”她又道,“这世间比我心志坚定,大有成就人很多。他们起点有时比我还难。”
江芙不置可否,她站起身在心房里逛游,看到书桌上有纸笔,只是这纸细腻如雪,柔软如锦缎。
她好奇道:“这是纸还是布帛?”
三公主道:“这是月光缎。凝聚夜间的灵气制成,可用来书写,也洒落大地上,绘制山川河流。“
江芙抚摸道:“是个好东西。”
“文人墨客的东西,也不实用。你若喜欢就拿走吧。”三公主道。
江芙对文人墨客的东西还是很喜欢的,多是和家庭熏陶脱不了关系。于是她拿了几张,便坐在椅子上阖眼休息。
三公主纳罕:“你不上来睡觉吗?”
“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江芙道,“你睡吧。”
三公主有些失落,道:“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江芙道:“我们一起出去,你就知道了。”
二人都阖上眼,各想各的。
太子皎站在霞光公主的殿外,黑鲲挠头:“殿下,咱们回去歇息吧。”
被路过的宫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是相思霞光公主。不由惋惜自家公主和太子殿下无缘。
他道:“婚礼原来这么热闹。”又这么冷清。
别人热闹,他心中冷。
黑鲲道:“你不用羡慕,您娶妻的时候,肯定比这排场还大。”
那边睡着的江芙梦里都累瘫了,觉得婚礼真是可有可无。
过了几日,宴会散去,热闹散去,三公主随夫君去人间拜谒师门。
一直萎靡的嘉陵龙王,哭肿了眼睛的龙后,二人皆是依依不舍。
龙后嘱咐道:“人间也不比咱们龙宫规矩少,你可要孝敬他的师父长辈。”
三公主点点头,心里却十分雀跃。
嘉陵龙王却在意两件事,道:“那日渡劫的是你夫君吗?”
三公主害羞地点头。
龙王闻言,也只能认栽:“虽是个凡人,但修为不差。只是……”
他严肃道:“你可要管好他,不要让他再和太子皎有来往。”
三公主一时没转过来,见女儿迷茫,嘉陵王跺脚:“他本来就只能仗着修为,没有势力,这下子再不好好修炼,和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如何是好?”
三公主心里发笑,点点头。
不过她虽高傲,但并不是不会看人有脸色。她知晓这太子皎定然是喜欢这凡女,自己与他们在一起,只怕有碍情感。
遂一行人到了人间。三公主拱手道:“多谢两位相助,日后有事,亦可寻我帮助,我这就告辞了。”
黑鲲眼看着江道长的老婆走了,他摸不着头脑,江道长怎么还在这里?
“道长您……”
江芙与刘长万相互对视,二人转了个身,恢复原貌。
黑鲲震惊不已:“江道长原来是……江姑娘。”
他更震惊的是,江姑娘的修为竟然在短短时间这么厉害了。
刘长万与江芙行礼告辞:“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多谢道友带我游历这江底龙宫。”
这下,便只剩江芙与太子皎主仆。
太子皎问:“你要去哪儿?”
江芙看着他:“东海好像很乱?”
太子皎沉思,试探她的意思:“若是不乱了,能否请你移居。”
女子笑道:“那可要很辛苦。”
自然是指他平整兄弟,统领东海,是很要艰辛。
“比起很多事情,这件事并不难。”
譬如大道,譬如不定的情感。平定东海各王子纷争并不是缥缈,不可依循的事。
“殿下能做到,那我可要看一看您生活的地方。”江芙道。
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太子皎久久不能回神。他嘴角露出笑。
黑鲲不明白他笑什么,按理说,殿下这么喜欢江姑娘,现在两个分开了应该是很伤心才是。
太子皎难得好心情,问他为何发愁。
黑鲲道叹口气道:“我是为您发愁,这江姑娘又走了。”
太子皎踱步,看向两岸青山,碧空湛湛,道:“分开是为了下次再见。”
黑鲲不解:“什么时候再见?”
第141章 终篇(一)
◎水患◎
江风清朗,太子皎袍角轻飘,冷峻的眉目柔化,继而坚定道:“很快。”
很快他肃清东海,送她一片干干净净的海。
了结了这些事,江芙原是要急速北上的,但是掐指一算,大伯逢凶化吉,又续了几年的官运。
她便不急着去了,走走停停,救助了不少穷困危扼之人。其名声在自南向北传开,甚至有百姓在家供奉妙真人。
江芙原来的道号,倒无人知晓了。
五年后,河南汝州黄河堤坝边,一弱质女郎玉立。此时正值深秋,雷雨交集,黄河翻腾,浊浪滚滚,似要将这女郎吞噬。
一个老汉朝她呼喊:“小姑娘过来,秋汛来了,危险。”
女郎莲冠道袍,盈立岸边,她转身走到叫她的人身边。
老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形容枯瘦,精神还算湛然。
“老伯,我看今年一大部分堤坝垮了。”江芙担忧道,“雷雨又不停,是否……”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老汉却也懂了。他叹了口气,再打量这小姑娘时,郑重了很多。以为是个不沾尘世的,没想到还是关心民土水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