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说了……你可别太激动。”何矜紧张着吞咽口水,慢慢地把手移过去,谨慎指认道,“它……被人淬了毒。”
“什么?有毒?”寿康侯大惊失色,被吓得几乎直接蹦起来,随手就把他上一刻当成宝贝的玩意儿给甩了出去。
这破笔在空中划出条完美的抛物线,做出好几个漂亮的托马斯回旋,然后直接一路骨碌碌地滚到谢幸安的脚边。
谢幸安:“……”
他躬身捡起笔,从头到尾细细瞧了瞧,然后严肃正色道:“岳父大人,可以明显看出——它……”
“并不值五百两银子。”
何矜,寿康侯:“……”
“夫君,重点不在这儿,它的笔尖,是真的被淬了毒的。”何矜旋即拧着眉头,焦急喊道,“你若不信,可以这就当场验一验的!”
竟是如此吗?怪不得她方才这么不要命地策马狂奔。
谢幸安冲着何矜挑了挑剑眉,宠溺道:“你别急,小阿矜,我并非不信你,不过兹事体大,要慎重些而已。”
谢幸安当即便将那只笔蘸了少许的水,待黄棕的笔尖稍稍浸润开,便将根银针插入了进去,转了几下,又过了片刻之后,将其拔出来。
银针被插入的那部分骤然变黑。
何矜又害怕又激动地喊:“爹爹,你快看啊!”
“这,这这这……这是?”寿康侯瞳孔震惊,只觉得嘴里的冷气都在往心底倒流,“王八蛋!谁要害我?”
倘若今日他没睡着,而是跟平日一样,习惯以口润笔的话……
“这时候再去找那该死的摊贩,怕是早就来不及了。”谢幸安觉得晦气,把那支笔给甩到一边后,使劲擦了擦手,耐心问道,“岳父大人,您可还记得,那小贩的模样,或是口音、长相有何特殊?”
“等会儿,让我想想。”寿康侯跟何矜不愧是父女,亦捶捶自己的脑门,挠头闷声使劲想了阵,忽然睁眼道,“那人面色白净,声音尖细,虽说他已经极力掩饰,但想想确实不大对劲,好像……是个太监?”
“您可确定?”
“嗯,确定!”寿康侯从鬼门关溜达了圈,平生第一次脑子转得这么快,他肯定地拍手道,“我那时把心思都放在笔上,并没太留意此处,如今回想起来,确实不大对劲。”
“嘶,岳父大人。”谢幸安觉得极头疼,疑惑道,“您最近得罪高善了?”
“好像、八成、或许,没有吧?”寿康侯老实巴交地怀疑起来自己近四十年的人生,不久之后,抬起眼皮讪讪道,“只除了前几日有个小御史弹劾武清伯冒功进官、收受贿赂时,我实在良心痛,帮着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
寿康侯“腾”地站起来,眼神慢慢变得凶狠,咬着牙骂娘道:“好啊,他娘的,如此、竟便要与这太监狼狈为奸、直接置我于死地!”
“他们竟已敢如此行事……”谢幸安一时手贱,又用两指把那只毒笔夹起来,眯着眼看了看,目光凌厉地冷哼道,“既如此,岳父大人,不能再等了。阉狗们一日不死,朝廷就一日不得清净!”
寿康侯频频颔首,攥着拳头、简直不能再认同:“好,你想怎么做,可来跟我商议。”
他把话说完之后,愣愣地瞧着自己这个印象中老实而沉默的狗女婿,但见谢幸安眼神坚定又冰冷,带着残忍却正义的杀意,周身像蒙着一层飘渺的薄雾。
寿康侯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样的谢幸安,没缘由地让他觉得惧怕,忍不住腿肚打颤。
苍天啊,那……他刚刚还让女婿下跪来着,也不知道谢幸安记不记仇。
不对,最重要的他那娇娇女,跟这么个男人同床共枕,她怕不怕啊?被吓到了怎么办?
寿康侯扭头望着何矜,见她盯着狗女婿的眼神满含笑意,一脸沉醉。
寿康侯:“……”
他就不理解如今的小姑娘家家,居然喜欢这种东……呸,谢幸安才不是东西。
“不对啊,矜儿,笔有毒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寿康侯又绕了好几圈,才总算回过味来,小小的脑袋里都盛不下这么大的疑惑,“你这……”
“啊这……”何矜也不知该怎么说,目光闪烁,应付道,“我方才午睡时做了个梦,爹爹的笔里有毒,实在惴惴不安,很担心,就赶过来看一看,啊就是这样的。”
谢幸安看透不说透,也帮她打圆场:“是啊,岳父大人,小阿矜是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这回大概是父女连心,她想来求个安心。”
结果一不小心,见证了笔尖被淬毒的奇迹。
寿康侯虽未十分明白,只觉得好神奇,但面对自己的乖女儿和亲女婿,没再多做怀疑。
谢幸安偷偷望过去。
他见何矜总算放松下来后,满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胳膊肘,便小心翼翼地从寿康侯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挪过去,伸手去搂何矜的后脖颈,乖巧问道:“岳父大人,小婿能否抱我娘子回房,给她更衣上药?”
作者有话说:
寿康侯(颤颤jpg):抱……那你就抱着去呗,别客气~
女王节开抢了,宝子们冲鸭!!!
感谢在2022-03-04 10:58:23~2022-03-04 20:2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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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一六六章
◎“疼就咬我。”◎
寿康侯极不情愿地发出了一声轻哼,身体也随之轻轻抖了抖。
他如今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早应该擦亮眼睛,看清楚谢幸安这个狗女婿压根不是老实巴交的软柿子,结果还引狼入室,把自己娇女儿,小白兔一样的乖乖给亲手喂进了狼嘴里,眼睁睁看她被吞吃入腹。
哎,闹挺。
“你这……”寿康侯眼瞅着谢幸安的手臂已经整个搂住何矜的后背,暗暗骂了句禽兽,又不能说出口,只烦得不行,干脆喋喋不休道,“你会上药吗?别弄疼了我女儿!矜儿要是有哪里伤到筋骨的你会治吗?”
谢幸安这下倒是一点都不慌,直接就把何矜给抱起来,十分自信地保证道:“岳父大人,小阿矜交给我,您大可以放心。”
放心个鬼!
可何矜贴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红着脸咧了咧嘴角。
寿康侯:“……”
你被他骗了啊、我苦命的乖女,别被谢幸安的美色和温柔蒙蔽,爹爹已经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寿康侯急得抓耳挠腮,跟着他们一块走出书房门,让人取了瓶金疮药来。
“走了娘子,为夫给你回去上药!”
寿康侯就这么亲眼目睹着谢幸安攥着药瓶,把何矜抱进后院,又抱进她出阁前的闺房里,紧闭上门。
寿康侯自己只能止步于院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谢幸安跟何矜到底也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可寿康侯依旧觉得,这家伙进何矜闺房的动作,十分透着那么些……咳,猥琐之意。
还有那眼神和笑容,嘚瑟得让他想揍人。
烦死了,狗女婿!
寿康侯于心底轮番问候了好几遍、谢幸安那正在地下喝孟婆汤的倒霉爹娘后,终于恨恨跺了跺脚,暂时离开,准备亲自吩咐后厨、给何矜备饭去。
何矜本以为她出嫁大半年,照如今北辰的气候,正处在晚秋早冬的时节,自己的闺房会很冷。
然而并没有。
房内的火盆中依旧“劈里啪啦”地燃着银炭,四处被擦拭得极干净,瓶里还插着每日新摘的花,一如她出嫁之前,满屋的暖意融融。
“小姐,您看是不是都挺眼熟,跟您出嫁前一样?”二丫兴致冲冲地跟何矜显摆介绍道,“侯爷吩咐要日日打扫,给您备好了,以备您想家了、或是跟姑爷吵架了、再或是要和离……啊不是……”
哎呀,越说越带劲,怎么一个不留神,把实话给吐出来了?
提到“想家”谢幸安倒是还可以接受,扯到“吵架”时他已经明显有些不悦了,及至连“和离”都出来以后,他脸色阴沉得十分吓人。
这还了得?
二丫惶恐地捂了捂嘴,在谢幸安杀意浓重的目光里、一点点挪动着往后退,到了门口时,还坚持用圆润的身体费劲地给他行了个大礼。
“啊哈哈哈,姑爷,小姐您先忙着,房里备着茶水点心,奴婢先下去了,您有事吩咐,奴婢就来。”
房门“咣”地关上之后,二丫就开始撒腿吭哧吭哧跑路。
谢幸安:“……”
“娘子,我觉得不对劲。”谢幸安弯腰把何矜往床上一放,抿着嘴委屈巴巴道,“怎么整个侯府的人,好像个个都盼着咱们和离?”
“哈,有吗?没有吧!”何矜歪着小脑袋,对他应付地嘿嘿笑道,“这个……你想多了,他们就是说说玩玩的。”
“是吗?有成天拿这个说着玩的?”谢幸安别别扭扭,蹲在地上给何矜脱绣鞋,满脸的坚定道,“谁盼着和离都没用,我偏不跟你和离,这辈子、不,多少辈子都别想!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何矜被整笑了,没忍住脱口而出:“呦,小东西还挺叛逆!”
“嗯?你刚刚说什么?”
“啊这……我说……”何矜急转了个弯,认真道,“我说我只喜欢你。”
“哼,这还差不多。”谢幸安一脸骄傲,给她脱去鞋袜之后将她扶上床,便直接瞅见了她肿得老高,还明显发红的右脚,小心地碰了碰道,“疼吗?”
何矜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掉,重重点头:“嗯嗯,好疼的!你别再碰了,好不好?”
“崴到了,我得先给你看看骨头有没有事,你乖一点,我力道很轻的。”
谢幸安明显摸到她脚骨错位之后,并没直说,只抓住个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挑着眉冷哼道,“小阿矜,你胆子挺大啊,那匹黑马可难训得很,我都被摔过好几次,你不是一向都很怕它,总怕它踢到你、离得远远的吗?嗯?这回夫君都不在,怎么居然敢一个人爬上去了?嗯?”
“小阿矜,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没人不喜欢被夸奖,何矜亦不例外,她在彩虹屁中得意地把下巴一抬,觉得脚上的痛感都淡了,顺势道:“那当然啦,我这人可是……啊,你干什么?疼死了呜呜呜!”
谢幸安直接趁机,握住她的小脚,把骨头给她掰正,复位了回去。
“好疼,好疼,谢幸安你个王八蛋!”
“好好好,我混蛋,我是王八蛋。”谢幸安抱住她的肩膀,任由何矜嗷嗷大哭,湿了他一大片衣裳,柔声细语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哄道,“但你脚崴成这样,必须得掰回来,知道吗?你再仔细感受感受,是不是疼过那一下之后,就没那么痛了?”
何矜把自己的脚趾头轻轻动了动,咬着牙含泪点点头:“嗯。”
谢幸安又伸手去够她的左脚:“让我看看,那个也崴到了吗?”
何矜当即想变成乌龟,缩回壳里,矢口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谢幸安唯恐她因为怕疼而撒谎,再次套路道,“除非……你动一动,让我看看,没伤到骨头,那才行。”
“好!”何矜哼哼着,咬住嘴唇,勉力微微抬起来自己的左脚,动了一下,“你看好。”
谢幸安直接又趁机给她捉到手,摸了摸,亲自确认之后才道:“嗯,这只没什么事,就是有些肿,等会儿我给你上点药就好。”
“我都告诉过你了……”何矜嘟嘴不满道,“谁让你自己不信我。”
可谢幸安,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阿矜,你胳膊是不是也很疼,抬不起来?”谢幸安抬头凝视着何矜,字字都说得很有道理,“不然,我刚刚给你正骨的时候,你痛成那样,早就揍我了!”
“恐怕是脱臼了吧?”
“你……你还想干什么?”何矜吓得不轻,面色苍白,但她的胳膊的确是疼到抬不起来,只能无助颤颤地哭求,“谢幸安,别……别动了好不好?我会疼死的,疼死我你就没娘子了呜呜呜……”
“不行,不正回来,你会变小残废的。”谢幸安轻抚她的后背,用过的办法不能故技重施,就干脆哄小孩儿似的让她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方才一样,疼一下下就过去了哈,你牙没事吧?疼就咬我,好不好?”
“不好,不行,谢幸安你听我说……啊!”
“啊啊啊你这混蛋……”
何矜痛到猛一抽搐,哭得稀里哗啦、连着哀嚎了几声,谢幸安却已经用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和右臂,“嘎嘣”响过之后,又紧接着要碰她的左臂。
她赶紧喊着:“谢幸安不不不,你别动那个,那只胳膊没事的,你别掰,给我掰折了我咬死你!”
“哈哈哈哈哈,咬死我,你来啊。”
谢幸安还是仔细摸了摸,确定没什么大碍后,这才终于作罢,箍住何矜整个人,跟她调笑道:“好了好了,我娘子这都能忍过来,好厉害!而且小阿矜骂人都这么好听,还骂吗?继续,我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