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洗戈仿佛并未察觉他语气中的不喜,仍回答道:“正是,儿臣与雪雅谨记父皇的成全之恩,一日不敢忘怀。”
“哈哈,老三,你可真是个情种,跟你母妃一模一样”虽然皇帝在笑,可是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可怕起来,尤其是提到安王母妃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
众皇子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但是他们眼中的戏谑却是分明,宋洗戈仍是不为所动一板一眼地回道:“母妃的教导儿臣时刻牢记在心,想必母妃也会为儿臣如愿以偿而感到高兴。”
“哈哈,好一个如愿以偿,你既然不悔朕自然也为你感到高兴,只是可惜了你这如花似玉的侧妃,朕听闻她竟跑去同那市井商贩打起了交道,老三,作为一个男人要有所担当,你既已娶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太过狭隘,你就是再对他不喜,也不该让她为了生计奔波,否则我皇家的颜面何存?”
听到皇帝点名,木微澜虎躯一震,她立刻聚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不料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木微澜忍不住悄悄抬头瞧了皇帝一眼,对方察觉到后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吓得木微澜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天啊,这皇帝居然这么年轻!还是个帅大叔!可是他的话也太难听了吧!谁说她经商是因为生计啊!这不是说安王苛待她吗!
虽然她不喜欢安王,但是也没想过让他因为自己而被诋毁,所以她在心里为自己鼓了鼓气,便猛地抬起头,准备跟皇帝解释一番,谁知她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宋洗戈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怎么这样……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她还想继续开口,却被宋洗戈抢了先。
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木微澜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已经泄了个干净,既然对方不愿意领情,那她也就懒得再去得罪皇帝了。
宋洗戈阻止了木微澜开口,自己却是面带惭愧地说:“父皇教训得是,的确是儿臣亏待了侧妃,只是儿臣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条件艰苦,本就没有什么积蓄,自封王以来王府建制也支出庞大,儿臣力有不逮,侧妃了解了儿臣的难处,便自动请缨为王府生计奔波,儿臣确实亏欠他良多。”
他此言一出,惊呆了在场众人,没人能想到声名赫赫的安王竟然堂而皇之的在皇帝面前哭穷!
皇帝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木微澜为安王捏了一把汗,他这样打皇帝的脸合适吗?堂堂一国王爷,竟然穷的要靠自己的妃子养活,这不是明晃晃地在说皇帝苛待他吗!要死要死……皇帝可千万别恼羞成怒啊,别跟你的傻儿子计较,赶紧让他滚吧……
木微澜心里急得要死,宋洗戈却泰然自若,皇帝咬牙切齿的说:“想不到你还过得这样惨,该不会心里一直怪朕吧?”
“儿臣不敢,儿臣自小便习惯了自食其力,之前虽然日子过得苦了点,但是好在侧妃贤惠过人,说来还要多谢父皇赐婚,否则儿臣怕是再也找不到这般得力的贤内助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老三果然豁达,这木家小女虽然生财有道,但是与你成婚多时却无所出,方雪雅那边也毫无动静,咱们皇家子嗣绵延不可轻视,既然你想不到什么要求,朕就做主再给你赐几名美妾,为你开枝散叶如何?”
宋洗戈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自然是不愿再迎别的女子进门,否则雪雅又该何等伤心,只是他这位父皇一向言出必行,他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见他不说话,皇帝便开口问道:“怎么?三儿对朕的赏赐有所不满?”
宋洗戈心中千思万绪诸多风云变幻不过也只能说上一句“儿臣不敢,多谢父皇赏赐。”
皇帝目的达到,便也不予再与他多言,他满意地起身欲走,众人自然是跪下恭送,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皇帝停下了脚步看向宋洗戈说:“朕倒是忘了,既然老三私库紧张,朕便另赐黄金万两、白银万两,南海珍珠十斛并玉如意一对,算是为我儿贺生辰之喜了。”
宋洗戈叩谢“儿臣谢父皇赏赐。”
皇帝这才满意离去,众皇子恭送皇帝离开后,纷纷起身。
不得不说皇帝对安王的态度让众皇子心中暗爽,军功赫赫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弃子的下场!
五皇子在一旁冷嘲热讽道:“想不到皇兄的处境原来如此艰难,竟然要靠女人养活,臣弟既然知道了,自然也要聊表心意,待会臣弟便派人送点银子到皇兄府上,聊表心意,皇兄切莫推辞才是。”
五皇子这种打发叫花子的语气让木微澜很是气愤,不管怎么说,安王现在受的这些侮辱起因都是因为她执意经商才会如此,皇帝她惹不起就算了,这么一个草包皇子她可不怕。
“微澜不知这位是几皇子,您的银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想必大家都知道我那间铺子还算小有成就,王府的财政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方才王爷不过是在谦虚罢了,他就是性子低调,不想您竟然当真了,您可真不懂幽默”。
……
之前木微澜一直在装鹌鹑,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如此犀利,五皇子被她当众驳了面子很是恼怒,他狠狠地盯着木微澜皮笑肉不笑地说:“本皇子乃是当今五皇子,嫂嫂可要记住了!”
说完这句,他又看了看一旁悠然自得的宋洗戈,眼里闪过一抹愤恨,他继续说:“想不到如今我倒很羡慕我这三哥了,财色双收不说,两位美人也都对他死心塌地,只是本皇子也为嫂子感到惋惜,方才我误会了嫂嫂时,我可不见三哥出言维护,如今本皇子不过是一片好意,嫂嫂却如此在意,看来嫂嫂对我三哥还真是痴心一片啊,可惜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罪臣之女,卿本佳人,真是可惜了,如果是我,我定不会让嫂嫂这样的美人受委屈的!”
说完这波挑拨离间的话后,五皇子便没有再多言,不得的说,但凡木微澜对宋洗戈有一点点的感情,眼下这情形定会让她感到难堪,可惜她没有,也幸好她没有,所以,宋洗戈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痛不痒,她自然也不会期待宋洗戈为她出头之类的了。
不过不管两人实际情况如何,该做的样子还是要有的。
木微澜发挥了自己的灵魂演技,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脸蓦地红了,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羞赧,两眼痴痴地望向他身旁无动于衷的那个俊美如天神的男子,这一刻,她的目光充满了坚定,只听见她幽幽地说:“五皇子想必是不曾被人毫无保留地爱过吧?故而你不了解何谓情之所至,何谓无怨无悔……王爷英武不凡,温柔体贴,能成为他的助力,是微澜的荣幸,只要王爷能过得舒心,便是对微澜最好的回报。”
明明方才她自己被五皇子出言羞辱时还是那样胆怯,丝毫不敢为自己辩解,如今涉及到安王,她竟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此直言爱语,寸理必争;她的眼里仿佛只装得下那一人,眼神中写满了坚定和不悔!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的确给在场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虽然皇子们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对安王有些羡慕的。
如果,他们也有一位如此貌美又兼顾雄厚财力的贤内助无怨无悔地支持他们,那定然是一件美事,可惜了,所有的便宜都被这该死的老三给占了!
木微澜如此炙热的表白也让宋洗戈短暂怔楞了片刻,若不是往事历历在目,那天她的嚣张和冷漠至今还让他隐隐挂怀,他说不定也会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是真心地爱他……
看来这个木微澜跟他所知道的完全是两个人,之前她的温顺和无害想必也都是伪装的,看来他还是看轻了她……
五皇子没讨到好,脸色难看地离开了,大殿里便只剩下了太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以及宋洗戈夫妇,宋洗戈一向冷漠,故而也不予再与众皇子多言,便告辞离去,众皇子自然也没有多做停留,众人约好了晚上香辣传奇相聚,便各自打道回府。
木微澜一路老老实实地跟在宋洗戈身后,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也为之后即将面对的尴尬处境感到头疼,她怎么就没忍住呢!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现在好了,她人设崩了,安王能视若无睹?
唉!
肠子都悔青了……
木微澜一路上唉声叹气地,宋洗戈耳聪目明自然没有错过,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加快脚步朝宫门外走去。
不管有多不情愿,木微澜还是跟宋洗戈一起上了马车,马车里气氛静谧得让她如坐针毡,好在宋洗戈也没有要吊她太久的意思。
“爱妃今日的表现着实另本王刮目相看,想不到爱妃对本王如此用情至深,那般心苦经商,竟也是为了本王,爱妃所为,着实领本王感动,只是……”
他一停顿,木微澜就知道不妙,果然,那人继续说道:“只是爱妃平日里对本王甚是冷淡,前些日子更是对本王出言顶撞,爱妃的喜爱若是如此,还真是独特!”
木微澜两只手不自觉地掰扯着她宽大的衣袖,脑海里飞速地思考着应对之策,她其实也可以继续示弱,然后坚持地装下去,但是这样太累,也让她觉得很压抑;如果,她干脆就跟宋洗戈摊开了说,两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宋洗戈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地人,她如果露出真面目,他能不能容得下她……
宋洗戈没有打扰木微澜的沉思,事实上他还挺想知道,这次,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女人又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哄骗他,只不过这一次他定不会那般轻易地便信了她就是了。
经过一番思考,木微澜决定真假参半地跟宋洗戈摊开来说,她就是赌一把,赌宋洗戈是个磊落的大丈夫,不会为难一个对他无害的小女子。
“既然王爷问了,那我就坦白了说吧。其实当初听闻嫁到王府,我是拒绝的,但是我也知道圣旨已下,一切都再无转圜之地,故而……故而我便想到一死了之,反正父亲一向对我不喜,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可是,我这条命却全然由不得自己,竟是想死也不能!”说到此处,她凄然一笑,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后来,我还是嫁到了王府,一切已成定局,王爷眼里丝毫没有我,我便知道,在这世上,我便只有我自己了……许是死过一次,便也无所畏惧了,我厌倦了这十几年如一日的承受我不喜的一切,我想要彻底告别往日那个懦弱卑微的自己,我想要随心肆意地活着!”
她眼里的光是那样明亮,宋洗戈被这双仿佛纳入了整个星河的眼睛吸引,竟然险些沉迷进去!
幸好,他是个久经沙场之人,意识何其坚定,他很快便回过神来,面色严肃地说:“想不到为了不嫁给本王,你竟然宁愿去死!这么说来,那日郊游时,你说你心仪本王也是欺骗本王的了?”
木微澜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破裂,她当日说谎不打草稿,说够就忘了,如今哪里还记得说过些什么,想不到这安王记性这么好,竟然还记得!
自己说过的谎,跪着也要圆下去!
之见她的眼里渐渐染上了哀伤,柳眉轻蹙。
“曾经沧海难为水,王爷是如此,我也是如此,王爷一心只有雪雅,我便决意要断了这份念想,故而,如今的我一身轻松,无牵无挂,只想活得自在罢了。”
“活得自在,你想要如何自在?”
“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够不再忍受不该受的委屈,不必再伪装自己的真实模样,我想要做我自己!之前种种其实也不算是隐瞒,那只是我背上了太多的束缚,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想通了,便将自己从这些束缚中解放出来!”
木微澜眼含期待地望向宋洗戈,“王爷,我想以后都只做我自己,我不想再伪装,也不想勉强自己,总归我在王爷眼里也就是个透明人罢了,想必这也影响不了什么吧?”
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大妄为,这世上就是皇帝都不敢说能随心而活,她却敢出此言,真是天真的可怜,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必要跟她计较这些,只要她能安分守己,不给他闯祸,他还是能给她提供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的,宋洗戈没有直接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倒是提起了另一茬。
“本王当初许你经商,却是没想到你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我那些兄弟们都眼热,如今本王的风头都快要被你给压下去了。”
木微澜听了面楼尴尬,“这个事情我也没有想到,如果我的生意对王府产生了不好的影响的话,我可以把这个铺子关了,重新再开一家,到时候我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便是了。”
宋洗戈闻言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说:“用不着如此畏手畏脚,反正父皇也已经知道了此事,他没有说什么,我那些兄弟也不至于再多做纠缠,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
不得不说,虽然安王与她并无情分,但是他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日大殿之上宋洗戈因为自己而备受刁难,他却仍然没有阻止她经商,木微澜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她这个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想要回报十分,所以,她便犹豫着对安王说道:“王爷,不知王府是否真如王爷所说那般……有些不便?我的铺子能开起来多亏王爷帮忙,如果王爷有需要的话,微澜可以承担部分王府的开销的。”
木微澜说完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她这样说他穷,他会不会生气啊?
宋洗戈却是感到十分好笑,这个女人,还真当他是个无能之辈了。
“爱妃放心,本王手下有善于经商之人,财物本王是不缺的,其实本王那些兄弟们暗地里也都是有自己的产业的,只是都没有摆到台面上罢了,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知道安王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木微澜就放心了,只是……
“那王爷方才那般直接地跟皇上哭穷,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宋洗戈一脸正经的说:“本王说的都是实话,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自然无不妥。”
……
好吧,安王艺高人胆大,是在下输了!
第24章
两人回到王府后,各自回房,准备晚上赴宴。
宋洗戈换好常服后,便去了雪雅的房间,今日皇帝又给他赐了两位美妾,此事他随也是身不由己,但他还是觉得愧对雪雅,他自觉自己亏欠她良多,故而便想要尽量补偿她。
果然,方雪雅见到他来很是高兴,但是听到他说皇帝又赐了两名妾室给他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隐去了。
宋洗戈见不得她难过的样子,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解释道:“雪雅,抱歉,又让你伤心了,只是我如今手上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筹码,无法违抗父皇的任何决定,只能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不管父皇放多少人在我身边,我的心都不会变,自始至终它装着的人都是你,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