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耀州,宋洗戈肯定不只是看一下住宅这么简单,他知道他只要是活着一日,就会是一日的生不由己,为了自己和他身后的众人,他也不能坐以待毙,这耀州虽然离皇城很近,但是要做一些布置,也不是难事,他此番请来了信得过的工匠,借修葺王府之名,修建暗道。
王府目前的仆人,都是当年他带兵打仗时救下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其他人安插的钉子,他直接就杀了,毫不留情。
这些日子里,倒是风平浪静,除了有一日方雪雅带着她的鸽子逛街的时候,被路过的失控的马车吓到了,手中的鸽子也受到了惊吓,直接飞走了,好在两日后,鸽子飞了回来。
这等小事,自然是不会有人去打扰忙晕了的王爷。
直到半月后,在宋洗戈等人连日赶工之下,暗道差不多就要竣工之时,突然收到消息,王府突然被下旨包围了,原因竟然是安王的侍妾刘彩瑜从书房中找到了安王与大虞勾结的证据,并主动向皇上呈交了相关证据。此事事关大宋安危,刻不容缓,皇上立刻下旨带兵包围了王府,并将王府众人一并关押起来,木微澜更是一到王府,就莫名其妙地被抓走了。
她肯定很害怕,因为这阵仗一看就不是闹着玩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事情肯定很严重,她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刘大的身影,却没有找到,然后就被官兵很是粗鲁地带走了。
一路上她越来越害怕,眼下这情形,像极了宫斗剧里面那些夺权失败的皇子的下场,难道安王要完了?
想到这里,木微澜紧张得手脚冰凉,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却被她紧紧地握住,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扣押她的士兵:“你们是何人派来的?安王府的人也是你们想抓就抓的吗?”
扣押她的官兵听她这么说,直接冷笑道:“安王侧妃,还耍什么派头呢?安王侍妾刘氏,大义灭亲,携物证状告安王与大虞勾结,意图不轨,皇上下旨捉拿安王府一众人等归案,您呀,就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日的尊荣吧!”
听他这么一说,木微澜心都凉了,勾结外敌这么大的罪名,这次幕后之人的目的一定是要安王的命,她直接判断安王是被陷害的,连一丝的怀疑都未有过,她此刻忍不住地担心,安王那边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他知道眼下的情况了吗?面对这样精心准备的栽赃,他有办法洗清冤屈吗?
木微澜此刻的但系,宋洗戈都无法获知,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心腹带着方雪雅离开了,而此时重伤的刘大也到达了耀州,他强撑着一口气说明了情况:“王爷,那刘彩瑜是个幌子,府中有内鬼,小心!”宋洗戈见他身上多处刀伤深可见骨,死死地握住了拳头,说:“你辛苦了,先好好养伤,剩下的,回去的路上慢慢说。”
众人一听,这是要自投罗网啊!其中此刻围在宋洗戈身边的,都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平日里都难得一见,专门为宋洗戈私下处理一些机密的,分别是莫飞、莫羽、张禹和柳城,这四人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实际却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宋洗戈很多私下的关系都是由他们出面去协调的,他们都知道安王艰难的处境,一听他竟是打算自投罗网,四人异口同声道:“王爷不可!”柳城性子最急,他直接说道:“王爷难道对皇上还抱有一丝希望吗?此次皇上一得到那不分真假的证据就立刻下旨抓您,他!他根本就没想放您一条生路啊!王爷,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们都誓死跟随您到底,咱们先想想办法,王爷还是先逃吧!”其他人听他如此说了,便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洗戈,显然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宋洗戈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必说了,本王若是逃了,我那父兄们怕是更称心,如此他们便能直接说本王畏罪潜逃,将来即使本王不认,怕也是百口莫辩。诸位心意本王自然是了解的,本王不会傻到就这样任人宰割,他们要抓本王,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便随他们走一遭,但是本王万不会任人宰割,既然我那父皇毫不顾念骨肉之情,本王便再无后顾之忧了,余下之事,就劳烦各位帮本王去办,本王的性命,就交到各位手中了!”
众人一听,王爷将自家性命交付到他们手中,自然是备受鼓舞和感动,他们神色肃穆,齐齐拱手道:“但凭王爷吩咐!属下定万死不辞!”
在官兵到来之前,宋洗戈同莫飞他们在书房密谈了很久,随后刘大被莫羽带走,柳城等人则向不同方向悄然离开了,王府其他人也早已在第一时间遣散,偌大的王府,只留下宋洗戈一人,静静地伫立着,等待官兵上门。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他的侧妃怎么样了,现在害不害怕,还是说,她早已舍弃了自己,独自逃了……
罢了,这种时候,逃了也好,宋洗戈苦笑了一下,不去管此刻心中涌上的酸涩的情绪,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局吧!
第38章
蹲大牢是什么感觉,不是人人都能体会到的,木微澜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是有些一言难尽,什么稀奇的事儿都让她体验了一把。
关于古代的监狱,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什么凌迟啊,烙铁啊这类丧心病狂的刑罚,她越往大牢的深处走,越觉得胆怯,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她甚至想干脆一头撞墙一了百了!不怪她有这样的想法,她刚刚经过的牢房里,传来的那股腐烂的恶臭让她差点没有吐出来,她都不敢仔细看地上躺着的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天啊,都这样了,还死不了,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得住啊!
木微澜只觉得她的腿越来越软,大脑都有一段时间直接空白了,她在想,如果到时候她也要被用刑的话,还是别硬扛了,直接咬舌自尽,给自己个痛快吧!
好在,虽然皇帝对安王再不济,也不至于针对她一个弱女子,而且她再怎么着也是他的儿媳妇,即使坐牢,也还是有个单人间的,王府其余众人都被集体关在了木微澜隔壁的牢房,一些丫鬟们已经开始绝望地抱团痛苦了,听到她们的哭声,木微澜叹了一口气,她也听到了丫丫的哭声,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们,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们这群人,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木微澜自始至终都是游离在外的状态,她始终将自己当成一个外人,一个看客,这个世界她活着便好好活,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她只是害怕受折磨,所以,目前来看,其实她的处境还能接受,所以,她到是没有表现得歇斯底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靠在墙边,望着牢门出神。
太子到牢里探望的时候,木微澜正在想她要是死了,她的院子要给谁来继承,钱如海应该会好好地给她安排一下她的财产吧,染香斋这个产业是大家都知道的,估计会被充公或者怎样吧,还好火锅店应该不会受影响,她相信钱如海会经营得很好的。
唉,也不知道他们知道她被抓的消息了吗……
想到这里,木微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级别的罪名,只希望她的朋友们不要受她的影响才好。
木微澜刚回神,就看到太子隔着牢门静静地看着她,吓得木微澜差点叫出声来!
太子见她终于回神了,这才好笑地说:“木姑娘可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如此困境之下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真让孤刮目相看。”
木微澜这时候也懒得再装样子了,她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善的对太子说:“太子殿下,虽然我和王爷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陷害入狱了,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安王是你的弟弟,我是你弟媳的事实,您叫我木姑娘于理不合吧?”
太子见她这样直白的态度,也挺惊讶的,不过,一想到这是木微澜,她会这样,似乎也挺合情理的,太子没有计较她的语气,而是接着说:“木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你也不用再替孤那弟弟掩饰了,孤知道你们真实的关系,所以这句木姑娘孤自然是叫得的。”
木微澜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她觉得非常意外,她和安王的真实关系,她自认为是瞒住了王府的大部分人的,除了刘大和方雪雅知道实情以外……
是刘大?还是……方雪雅?
不可能吧!宋洗戈对方雪雅这么好,这方雪雅图什么背叛这么好的人啊……
说起来,她在被捕的人里面没有看到刘大呢,难道是刘大?
当然这些东西她想了也没有用,这是宋洗戈该去头疼的事,所以木微澜尽管觉得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太子说:“太子殿下,我和安王的关系怎么样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儿吧,您专门来这肮脏的大牢找我,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呵,木姑娘聪明伶俐,孤就不绕弯子了,虽然孤知道你与安王的真实关系,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被你们给糊弄过去了的,所以你若是肯帮孤证明安王与大虞勾结为真,众人会更容易相信一些,如此一来,孤可担保你不仅性命无忧,还可安享荣华富贵,木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明智之举,你的回答呢?”
木微澜目光冷冷地盯着太子看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说:“安王真是个可怜虫,身边的人没一个盼他好的,亲爹亲兄弟和信任的人都要置他于死地,我跟他虽然没什么感情,不过让我去害人性命,我可做不出来,人活着的确有无限可能,但是如果我活下来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的话,我的人生就只是一种可能,那就是活在害人性命的内疚中,没有人不怕死,我也怕,但是这不是我放弃原则的借口,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拒绝,您请回吧!”
木微澜的拒绝难免让太子觉得有些恼怒,但是她的话却让他心中对她越发欣赏,他见多许多女人,都感觉平平,但是这个木微澜,不管是长相,性格还是能力,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颇为吸引,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是不想如此佳人就香消玉殒,所以,他还是继续耐心劝说道:“木姑娘何苦如此呢?你对孤那弟弟如此有情有义,可他呢?一出事就第一时间把方雪雅安全送走了,而你他却听之任之,丝毫不顾及你的安危,平日里他对你的好,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为他心爱的女人做挡箭牌,是他先对你不仁,你报复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木微澜听到宋洗戈第一时间就送方雪雅走的时候,心里确实下意识的有些难受,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宋洗戈心里,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他也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但是她还是努力开导自己,没关系的,他只是不爱你而已,所以对你置之不理,也是应该的,没关系的……
尽管木微澜极力掩饰,但是她眼里的受伤还是没有逃过太子的眼睛,太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继续加了把火说:“木姑娘,说实话,像你这样的女子,完全值得一个正妃的名分,但是安王他宁可要那个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方雪雅,也不要你,这样的侮辱本不是你该受的,孤认为,你这般的性格,应该也是不愿意跟一个不爱你的人纠缠一生的,如果你同意帮忙,孤做主,会解除你与安王的婚姻,让你成为自有之身,若你愿意,孤也可以再替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你大可为了自己恣意地活着,你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太子能有今天的地位,还是很会洞察人心的,他一样就看穿了木微澜最渴望的东西,自由……
木微澜确实很心动,她嫁给安王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她本也是想等安王将来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能够许她自由,眼下机会就在眼前,还真是让人想要接受呢……
“我说了,我拒绝。”木微澜还是很平静地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太子见她这般执迷不悟,诧异地问道:“木姑娘,孤自认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你想要自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要拒绝,而且还要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把命都搭上了!难道?你对安王动了真情?”
木微澜听他这样一说,也怔楞了一下,的确,她听到安王去往封地独独带了方雪雅,却将她留下来面对王府里的妖魔鬼怪的时候,她心里的难过是无法忽视的,而且,她被抓后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安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有没有想到过,他离开了王府,会有人乘虚而入呢?如果他想到了,却还是留下了她,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交代,是不是代表着,她只是颗弃子呢?
还有刚刚听到安王一出事的第一反应就是送方雪雅走的时候,她也是真的很受伤,这些情绪,难道是因为喜欢吗?
木微澜不喜欢自欺欺人,承认对安王动情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长得帅,又很有魅力,她会心动很正常,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或许是之前做戏的时候入戏太深了吧。
木微澜缓缓地低下头,不想让太子看到她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才发现恋上,就已经失恋了……
木微澜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其实中间有几次对宋洗戈的感情都差点要萌芽,却被她及时给掐死了,因为她知道,她和宋洗戈,是绝对不会有未来的。
她不会喜欢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而且,宋洗戈也不喜欢她,所以,木微澜一直都是切断了和宋洗戈的所有可能的,直到他请她帮忙,做戏给那些侍妾看,她和他终于靠的那么近,彼此那么亲密,她尽管极力克制,但是感情真的很会见缝插针,在她稍有松懈的时候,便隐匿地生根发芽……
木微澜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太子见她如此,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苦笑地说;“呵,我那弟弟还真是好命,能有你这样的女子这样默默地爱着他,可惜他却将一个贱人当宝贝,木姑娘,孤奉劝你一句,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吧,只要你肯回头,随时都可以告诉狱卒来找孤,孤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太子这番情深意切的话并未让木微澜有何反应,她和宋洗戈的事一码归一码,感情的事不是我喜欢你,你就对我有了责任,人都有拒绝的权力,宋洗戈只是不爱她而已,这并不是他的错,她不会听信太子的话,去恨宋洗戈,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想跟太子解释,因为他的想法,她一点也不在意,随他怎么说吧。
太子见她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也没有再勉强,而是叮嘱了狱卒要善待木微澜后,便离开了。
他的叮嘱,木微澜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但是自始至终,木微澜都没有再看太子一眼,所以她自然也没有看到,太子并未直接离开大牢,而且转身进入了另一处牢房,那里面坐着的,正是神态自若的的宋洗戈!
太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两人对视着对方,都没有开口,方才太子与木微澜的对话,太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本想让宋洗戈体会到被自己的女人背叛的感觉,却不想木微澜还是个烈性子,太子想到木微澜对宋洗戈的维护,他看着宋洗戈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宋洗戈目光坦荡,任由太子盯着。说实话,木微澜的选择,确实让他感到很意外,他是知道木微澜一直想要自由的,她之前也说过,但是没想到在这大祸临头的时候,她却没有选择自己,而为了不背叛自己,宁愿选择陪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