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夸张的是, 淮家的围墙圈起的区域,一眼望不到头, 厚重的红色大门紧紧关闭,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
四周都有侍卫打扮的家仆监守, 打眼一看就有二三十人。
“……家大业大啊。”
外面都有这么多人守着, 里面想必也不会少。
从远处时,万宝宝就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淮家的院子里,伸出来了一条似木头做的高杆, 足有三层小楼那么高。
深褐色柱子上用红色颜料画了一圈图腾,图腾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离得太远, 看不清晰, 柱子的最高处,还挂着一条像用黑色羽毛黏出来的大尾巴。
普通的羽毛会随风摇摆,可这些羽毛却一动不动,邪性得很。
万宝宝仔细看了看,转头小声问裘泱:“高杆上的那些毛,难道是石头刻的?”
裘泱盘腿坐在车厢里,打量了两眼后,勾唇道:“此柱名为辟邪杆,顶端的黑色羽毛,是一种鸟毛。此鸟生在鬼门关内,叫夜响。你仔细看柱体围绕的图腾下面,那苍蝇般的小字,是道始文。”
万宝宝奇怪道:“这鸟毛为何不动?”
裘泱:“夜响的毛受风不摇,遇火不燃,触活气也不颤,唯有遇到鬼气,才会左右摇动。”
“类似于辨别鬼怪的法器?”
裘泱:“不止能辨别鬼怪,一旦有鬼怪入了淮家院子,辟邪杆周身围绕的道始文便会散开,如天罗地网,让鬼怪无处可逃。”
一听道始文,万宝宝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裘泱去硬碰硬。
裘泱本人却风淡云轻地道:“虽然麻烦了些许,但也并非不可解。”
万宝宝:……可别扯了,上次对战石碑,裘泱好悬没把命搭里。
“师兄,别冲动,我们还是从长再议……那个辟邪杆,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失效?”
裘泱沉吟道:“有办法,将杆部顶端的响鸟毛取了,再将杆子砍断即可。”
万宝宝觉得,这听起来也不是那么难,随后又听裘泱道:“辟邪杆虽不易断,但绿檀石剑砍它绰绰有余。”
问题就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淮家,还能在所有人不经意的情况下摘了那撮鸟毛,再砍断杆子。
也不知道整个淮家里面有多少侍卫守着,要是一百多个人的话,她想潜进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万宝宝转头看裘泱,人家老神在在,脸上坦荡地写着:直接杀进去吧,省事。
……也是,从上元宗和莲子庙就能看出裘泱的作战手法,快准狠,百分之百不考虑自损,直想着伤敌。
万宝宝想掐一把裘泱腰间的软肉,可他的肌肉很结实,薅了半天,就揪起来一点点皮。
裘泱挑了挑眉,腰间肉突然变软,万宝宝一用力,揪起了一大团软乎乎的煞气。
万宝宝揪着黏浆,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一个人冲进去,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裘泱无所谓地点点头,指着白团团道:“可以收回去了?”
万宝宝又抓了两把,才松开手。
眼睛看向马车外,万宝宝想着去哪儿打听一下淮家的事。
北城中的小商小贩估计只知道皮毛,就算真对淮家有什么微词,怕是摄于其势力,也不敢随意明说。
眼睛扫过沿途风光,万宝宝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外的一处建筑上。
对了,可以去府衙啊。
如果能遇到识时务的知府,他们不但能听到想听的,还能得一份助力。如果这个知府不识时务,那也有办法,让裘泱揍一顿就好了。
“师兄。”
万宝宝转身,贴在裘泱耳边细细道来。
白日大摇大摆进府衙太招眼,还是晚上行动最稳妥。
两人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安顿好小温柔,万宝宝和裘泱在屋子里等待天黑。
准确的说是她一人在等,裘泱坐在桌边喝茶,一点都不紧张,还有余韵放出自杀小队整理房间。
看天黑的差不多了,万宝宝换上一套黑色的短打,看起来英姿飒爽,衬托得腰细腿长。
裘泱掏出绿檀石剑,单手搂住她的腰,从窗户一跃而出。
很久没飞,确实很有新鲜感。
万宝宝钻进裘泱怀里,用他的外袍包裹住自己,就像躲进袋鼠妈妈肚子里的小袋鼠。
从高空仍然能看到淮家的院落,尤其中间的辟邪杆,看起来比白日还要长,直入云霄。
杆子周身缠绕的图腾,在夜里散发着羸弱的微光。
“哎?”
万宝宝瞪圆了眼睛,她发现,从上方俯视,淮家的院子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连忙擦了擦,结果还是一片灰雾,就像被打上了马赛克。
“师兄,你能看清淮家院子吗?我什么都看不到。”
裘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辟邪杆能从上方封闭视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你都窥探不到院中的景象。”
真高级,还带视觉干扰的!
到了府衙,万宝宝和裘泱缓缓降落在了府衙后院的屋顶上。
刚好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路过,只听一人道:“老爷在书房等着参汤呢,我们得快点过去。”
能在府衙后院被称为老爷的,显然不是衙门里的师爷。
万宝宝与裘泱对了个眼神,裘泱捞起万宝宝,轻手轻脚地跟在丫鬟身后。
没走多远,端着汤盅的丫鬟就停下了脚步,敲了敲房间的木门。
下一秒,万宝宝就听到了里面的应答声:“进来吧。”
一个有点低的男音,说话不急不慢,万宝宝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知府大人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下去吧,我有事自会叫你们。”
万宝宝皱了皱眉,小声道:“……这个声音好熟啊。”
她最近也没见过几个人,为什么这个声音会这么熟呢?
裘泱掀起了一块瓦片,万宝宝向下一望……呦,真是老熟人啊!
这不是鲁老爷吗!
话说鲁老爷在红叶村周边做知县的最后一年里的最后一个月,被迫干了一票大的!
大到什么程度呢,就连当今圣上都惊动了。
原因有二,一是赃款的数额太过庞大,即使分了许多给百姓,还是剩了不少。
第二个原因呢,只能说是缘分。
当今圣上的祖母,刚好是当年被冤枉谋害皇子打入冷宫的那一位。
其实根本无人谋害,鬼娃娃一到时候自会毙命,与旁人没有一点关系。
一朝替祖母沉冤得雪,圣上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就给鲁老爷升了官。
关键此时正值官员更迭之时,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经没有了鲁老爷的位置。
仅剩的一个,就是比较棘手的北城。
北城有几个出了名的大姓人家,沾手的生意都有些不太干净。
彼此之间有生意上的往来,可谓连着骨头带着筋,掩护打得那叫一个漂亮,保管官府挑不出来一点错。
说白了,根本没将知府放在眼里。
鲁老爷临时被委以重任,本来要回京城,半路改道来了北城。
万宝宝和裘泱在路上费了些时间,还比鲁老爷晚来了十来天。
鲁老爷是个人精,在穷地方当缩头乌龟,在富地方,更能当一个称职的缩头乌龟……能屈能伸,还能缩壳里装睁眼瞎。
不是他没有正义感,关键是北城的水太深,他半截身子进土的人,怕是趟不动。
今日鲁老爷又吃了一通北城几户人家的下马威,话里话外都提醒他,聪明的,就做个壳子知府,不要插手到他们的事情里。
这可把鲁老爷气得晚饭都吃不下去了,就想喝点参汤顺顺气,怕自己一股火,气坏了身子。
红叶村附近是穷,还有个杀孩子的邪庙,可没人敢光明正大地指导他工作!
他那工作做的,哪儿有可指导的余地?他已经够放水了,结果人家得寸进尺,让他把大坝敲碎了,任由他们发洪水!
参汤刚端进屋,鲁老爷还没来得及动勺子,就听到了一个女声:“鲁老爷!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鲁老爷当时手就是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就看到了此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俩个人……
“万、万修士,裘真人?您们,怎么在这啊?!”
这是一路上跟过来了?
鲁老爷一肚子心眼滴溜溜的转,想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两个祖宗,居然追了上来!
裘泱抱着万宝宝跳下房,光明正大地进了鲁老爷的书房。
万宝宝一点不见外地抽出两把椅子,拿过鲁老爷的鸡汤,笑眯眯地道:“鲁老爷不是回京城述职吗?怎么来北城了?”
鲁老爷很怵裘泱,一碰到裘泱的视线就忍不住弯腰点头,头顶还冒虚汗。
万宝宝拿过一旁的小碗,问道:“这参汤还没喝吧?”
鲁老爷老实地摇头,他还没来得及动勺子……
万宝宝舀出一碗汤给鲁老爷:“这碗你喝。”
鲁老爷看了看眼前的小碗和万宝宝身前的大汤盅,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万宝宝从百宝囊里掏出金藕,掰成几块扔进汤里。
用大汤匙舀出一勺,吹了吹,送到裘泱的嘴边:“泱泱,张嘴。”
鲁老爷就见面无表情的裘泱张开了嘴,乖乖地喝了一口不说,右手还很自然地环上了万修士的腰……
万宝宝注意到鲁老爷的视线,笑着道:“哦,忘了说,我与师兄准备回宗就结成道侣了。”
鲁老爷一边擦冷汗,一边恭维道:“恭喜恭喜,真是郎才女貌。祝两位百年好合,多子多孙。”
心里不由得想到: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俩早晚得沆瀣一气。
-完-
第70章 海上漂
◎ 万宝宝逮着机会就给裘泱进补,每日的金藕更是必不可少。 裘泱嘴壮,活的死的都不挑,就连……◎
万宝宝逮着机会就给裘泱进补, 每日的金藕更是必不可少。
裘泱嘴壮,活的死的都不挑,就连石头都能吞。但也架不住天天吃, 连续吃几十天的金藕, 导致裘泱一看到金藕, 眉头就会不由自主地拉平。
连带着看到金藕娃娃时, 都有些不顺眼。
万宝宝全当没看见,反正只要她喂, 裘泱就会张嘴。
她边喂边招呼道:“鲁老爷, 您喝啊, 咱们边喝边说。”
鲁老爷小口喝着他花大把钱买来,又熬了三个时辰的参汤, 讲述起莲子庙一别后的事情。
鲁老爷现在想来, 比起北城,他不如老老实实去一些偏远地区。虽然穷了点, 但事儿也少,办点事情不用左右顾忌。
哪像现在前怕狼后怕虎, 做点什么都怕触犯到哪方的利益。
鲁老爷叹了口气道:“在下这官做的,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万宝宝却笑了, 道:“鲁老爷别着急, 我们这不来了吗?有些事情,眼前看着是逆境,要是能翻过去, 那就是垫脚石。不得不说,鲁老爷您是真有福, 捡漏分功劳这种偏财, 你是一遇一个准!”
鲁老爷二丈的和尚摸不清头脑, 从万宝宝的只言片语中推测道:“二位这次来北城,是为了……?”
这两位上次去红叶村是为了捣毁邪庙,这次来北城,很有可能是哪个大姓人家做了上元宗犯忌讳的事。
万宝宝笑道:“我们上元宗呢,秉承着拯救苍生,降妖除魔的宗旨,来北城,自然也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顺便除个祸害。”
鲁老爷放下汤碗道:“您的意思是说,北城里有邪佞?”
万宝宝:“正是,恰好就在这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里。”
鲁老爷一听来了精神,眼睛放光道:“万修士,您说是哪家,占家还是李家?”
所以说,做人莫猖狂,他收拾不了,自有人来收他们!
他沾了万修士两人的光,借机好好演示一把杀鸡儆猴!
万宝宝呲牙:“北城淮家。”
听到“淮家”两字,鲁老爷差点一屁股滑下去。
淮家,光是这两个字,在北城喊一声都得摇一摇。
鲁老爷结结巴巴道:“淮家,可,可不好惹啊。”
不愧是上元宗啊,上来就要薅龙首!
裘泱终于把碗里的人参与金藕吞进了肚,掀起眼皮道:“怎么个不好惹?”
鲁老爷没想到万宝宝他们搞的是淮家,顿时有点打退堂鼓:“您有所不知,整个北城,一半都是淮家的产业,就连这府衙的外院,都不敢扩一砖一瓦,稍稍一扩,就是占了人家淮家的地皮。”
裘泱冷笑道:“把淮家收了,将他家的地皮归你们所用,不是更好?”
鲁老爷连忙摇手:“他家不光是有产业,据说有武艺的家奴都养了近千人!您看到他家院子外站的人了吗,那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一丢丢!”
淮家要是那么好吞,哪里用得到官府动手,那几个大姓人家早就瓜分了。
万宝宝睁大眼:“近千人,这跟养私兵有什么区别?你们朝廷不管的吗?”
鲁老爷张了张嘴:“……我这是突然接手,在我之前的知府,呈报给上面的折子里一个字都没提,再之前的想必也不会有,也无从查证。”
加上天高皇帝远,淮家在北城就像真正的一城之主,谁都不放在眼内。
万宝宝想过人多,但没想过这么多。从淮家上方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确实难以想象。
千人对于万宝宝和鲁老爷来说是个大数目,对于裘泱来说,并不算什么。
当年他堵鬼门关,面对的可是数不胜数的恶鬼。
裘泱:“都吞……”
他还没说完,万宝宝就捂住了他的嘴。裘泱顿了下,将她的手拉下来,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