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
永宁侯去别院,本想将吴氏也一同带过去。奈何吴氏自觉方才在柳韶光身上没能讨得了便宜,觉得要是现在就去了别院,倒叫柳韶光以为她这个做婆母的怕了她。有这口气撑着,吴氏说什么都不愿意和永宁侯一同去别院。
永宁侯看着跟在吴氏身边的吴怡一眼,也没强求,只对来送他的徐子渊淡淡点头,看向柳韶光的眼中倒有一丝笑意,扬声说了句,“别忘了我先前对你说过的话!”
柳韶光一愣,永宁侯已经闭了眼,任下人将他抬进马车。
没了永宁侯在,徐子渊又一心护着柳韶光,吴氏想找茬都找不到,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
第二日进宫面圣,柳韶光竟是比吴氏还淡定从容,吴氏没能看成笑话,憋闷不已,吴怡看向柳韶光的目光中却带了几分审视。
进了宫,景元帝果然同柳韶光记忆中的那般对着柳韶光啧啧称奇,打量了她半天才乐呵呵打趣徐子渊,“朕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动凡心,看来还是得让这个天仙来收拾你!”
景元帝也就比徐子渊大两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先皇暴毙,他从一众皇子厮杀出来夺得皇位,定然不是好糊弄的。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对徐子渊也很是亲昵的模样,但那一身掌控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上位者气势,也叫人从心底生出几分畏惧。
景元帝顺手从袖子里掏出那份奏折,笑眯眯地问徐子渊,“你看,朕是不是该给你这个功臣升个爵位了?”
正是永宁侯昨天写的那份奏折。
徐子渊垂眸,“但评陛下定夺,臣不敢妄言。”
“你啊,没意思。先前听了你迎亲那番话,朕还以为你转了性子了呢。无趣,无趣。”
徐子渊神色不变,淡淡道:“家父昨日便去了别院休养身子,这折子,臣便代父接了。”
“是吗?永宁侯竟这么快就动身了?”景元帝惊讶了片刻,而后将已经批了个“准”字的奏折递给徐子渊,神色淡淡。
不想再多提这事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阿韶:充分利用某人嘴贱的属性,看他气死别人还挺好玩的,道具get?
第48章 、048
◎进宫◎
柳韶光静静地站在徐子渊身边,看着景元帝不停打趣徐子渊,还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来,笑眯眯地看向她,调侃道:“永宁侯这让爵的奏折一上,你这个世子妃还没当几天,就要成为侯夫人了。就你这一天一变的身份,世上不知多少女子要羡慕你。”
徐子渊嘴角微微翘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认真道:“阿韶值得。”
“嘶——”景元帝倒抽一口冷气,莫名觉得有些牙疼,“你还真是娶了妻子就变了脾性,以往可没见你这么会说贴心话。”
柳韶光眼观鼻鼻观心,在景元帝的打趣之下纹丝不动,站在徐子渊身边,一派娇羞小媳妇样。
徐子渊略微侧身挡住了景元帝揶揄柳韶光的视线,接过奏折,认真对着景元帝道:“谢陛下恩典。”
一般来说,这种让爵的事儿,批不批全看皇帝心情。显然,相比起老永宁侯,景元帝更希望徐子渊早点承了这个爵位。
再一看徐子渊这护心肝儿的模样,景元帝索性施恩施到底,大方道:“既然朕同意你袭了永宁侯一爵,柳氏的诰命,也一并准了。回头朕便让礼部将袭爵圣旨和诰命服都送去侯府。”
徐子渊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偏头看了柳韶光一眼,郑重地再次向景元帝谢恩,“谢陛下!”
柳韶光也跟着一并行礼谢恩,暗暗感叹果然是年少的情分,徐子渊这么闷的人,景元帝还能将他当好友看待,不过仔细想想,徐子渊也值得景元帝这般优待。
当初徐子渊因当了景元帝的伴读而处境更尴尬,永宁侯不欲掺和进夺嫡之事中,奈何徐子渊被先皇点名做了景元帝的伴读,永宁侯为了不被牵扯进夺嫡之中,对徐子渊的冷漠众所周知。再加上一个对徐子渊心怀怨恨诸多不喜的吴氏,徐子渊当年也算是京城出了名儿的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哪家独子能有他这么惨?
眼下景元帝登基,对于徐子渊这个曾经陪他走过低谷,对他忠心耿耿的伴读,自然也是器重不已。
柳韶光都觉得,永宁侯这道让爵的奏折,正是猜中了景元帝的心思才上的。这么急匆匆地放权退去别院,除了好好休养之外,未尝没有想避开景元帝,推徐子渊上去,让景元帝看在徐子渊的功劳上,对侯府更为优待的谋算在。
柳韶光心下转过万般种心思,面上却是一派沉静。景元帝又对徐子渊笑道:“你我二人,既是君臣,亦是好友,私底下也不必如此恭敬。母后前些日子听了你迎亲时的那番话,也颇为惊奇,想着见柳氏一番。你们等会儿便去慈宁宫,同太后说说话,也叫太后看看,朕这桩媒做的,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徐子渊和柳韶光齐齐点头称是,要告退时,又见景元帝迟疑片刻,忖度良久,才压低了声音嘱咐二人,“若是母后问起侯府之事,你们都要如实相告。”
这吩咐有些奇怪,柳韶光忍不住扬了扬眉,暗暗用余光瞥了徐子渊一眼,见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柳韶光莫名心下一定,不再纠结此事,低眉敛目跟着徐子渊向景元帝行礼告退,听从景元帝的吩咐,前去慈宁宫向周太后请安。
景元帝看着二人走远了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忽而沉声道:“去好好查探一番,永宁侯在别院可休养得好,病情是否好转,若有什么缺的,先暗地里补上再回禀朕。都给朕查仔细了,不许有任何疏漏!”
空旷的殿中蓦地闪现出一个黑影,半跪在地,沉声应了句,“臣遵旨。”
去往慈宁宫的路上,柳韶光忍不住打量着徐子渊的神色,哪怕心中有诸多疑惑,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只能全都憋在心里。徐子渊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柳韶光身上,对她的情绪变化感知得比上辈子快多了,见柳韶光一脸欲言又止,徐子渊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伸手握了握柳韶光的手,无言宽慰她。
这只手,柳韶光十分熟悉。干净,温暖,曾经给过柳韶光无限的安定。
人的皮肤也是有记忆的,熟悉的安心感一覆过来,柳韶光登时觉得一应琐事都能交给徐子渊处理,不必为此烦心。
徐子渊眼中漾出丝丝笑意,握着柳韶光的手便不愿再放开。柳韶光抿了抿唇,偏头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挣开,倒叫徐子渊嘴边也泛出了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极好。
这一路上,二人虽然未有任何一句口头交流,却叫人觉得他们二人是如此和谐,站在一起便自成一圈,没有任何人能插进去。
慈宁宫。
周太后高坐主位,一双凤眼中凉薄与威严交织,眼神扫过来,威势竟同景元帝不相上下。
柳韶光上辈子也是见过周太后的,心知周太后这是天生威严,并非对他们有所不满。只是一般人也扛不住周太后这样强势的压迫感,景元帝那些后妃在周太后面前都比兔子还乖巧,不敢有一丝一毫逾矩。
柳韶光上辈子也听萧淑慧提过周太后的冷厉手段,便是萧淑慧那样八面玲珑的周到人,面对周太后都有些心下惴惴。柳韶光也只能庆幸周太后不是自己的婆婆。
周太后也算是看着徐子渊长大的,待徐子渊比旁人多了几分宽和。柳韶光身为徐子渊的妻子,自然也不会得周太后的冷眼,反倒是让周太后夸了一句,“确实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哀家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你更出挑的。”
柳韶光也只能感谢自己这张脸,大多数时候,这份不俗的容貌还是让她得到了许多宽和相待的。周太后很是大方,“陛下头一回做媒,眼光倒是不错。哀家也不能小气,内务府正好新得了两件孔雀裘,是西域那边上贡的贡品,外边用的是孔雀翎羽缀成,料子也极为难得,华贵万分。哀家瞧着,倒也只有你能压住那身裘衣,且赐你一件,下回天冷进宫,穿上让哀家瞧瞧,哀家就喜欢看年轻貌美的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想来周太后会和沈月华一见如故,柳韶光从容谢了恩,又听周太后问徐子渊,“府上近来可好?”
徐子渊垂眼,认真回道:“一切都好。”
周太后的眼神微微停了一瞬,眼睫微颤,端过一旁的茶杯仔细打量着,顺嘴问徐子渊,“永宁侯回京路上重伤,现在身子可好?”
“回禀太后,家父伤势较重,今日已经动身去别院养伤了。”
“去别院了?”周太后诧异地抬眼看向徐子渊,脱口而出,“郊外宣山的那间别院?”
柳韶光心下惊讶,太后对永宁侯府这么熟悉吗,连侯府的别院在哪儿都一清二楚?
周太后低头饮了一口茶水,这才笑道:“早先听先皇提过,侯府有几座别院风景极佳,永宁侯去那边养身子,倒也不错。”
徐子渊点头,淡淡道:“家父也是做此考虑才去了别院。”
周太后忽而开口道:“那看来哀家要恭喜你了,你父亲那性子,既然决定要去别院养身子,想来已经递了让爵的折子。”
柳韶光在一旁听着,心下不得不佩服周太后的敏锐,又总觉得有一丝别扭。
徐子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拱手道:“多谢太后,臣只盼着父亲早日康复。”
周太后的眼中便有了欣慰之色,点头叹道:“你是个孝顺的,永宁侯有后福。”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周太后犹疑片刻,果断决定岔开话题,笑着对柳韶光道:“论运气,你可算是难得的好命之人了。”
一介商户女能嫁给侯府世子,本就是天大的幸运,还能在刚嫁进侯府就成为侯夫人,顺顺当当成了一品诰命,还得夫君宠爱。柳韶光这一路顺遂的,便是周太后都忍不住要感慨一番。
当年周太后在后宫可没这么顺遂过。
柳韶光心下苦笑,说起来自己也确实是难得的幸运之人,毕竟不是谁都有福气能重来一辈子。但是,若是自己真这般好命,又怎么还会有这一世?
徐子渊偏头看了柳韶光一眼,轻轻道:“能娶到阿韶,我的命更好。”
周太后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看向徐子渊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恍然,仿佛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般。这般情绪不过转瞬即逝,周太后的神情眨眼间又恢复如常,含笑打趣徐子渊道:“果然是新婚燕尔,小夫妻俩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这么说着,周太后的眼神忍不住又从柳韶光的肚皮上扫过,弯唇笑道:“想来哀家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了。”
柳韶光微微愣神,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她的长洲,确实是新婚不久就有的。周太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倒勾出柳韶光无限怅惘的心思,也不知这辈子,长洲会不会如期到来?
徐子渊一听周太后提到孩子,就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他可是以孩子为由逼着柳韶光点头答应再次嫁给他的,昨晚的新婚之夜,柳韶光也是满心满眼都想着孩子,眼下周太后又提到孩子,徐子渊真怕柳韶光想起旧怨,又同他闹脾气。两人好不容易缓解了些许的关系,又要再次变成坚冰。
不料柳韶光很是镇定,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而是笑着顺着周太后的话往下说,红着脸低头,一手覆在肚子上,耳根都泛着红意,声音甜美,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意,“谢太后吉言。”
周太后顿时一愣,眼中也有了明显的笑意。新嫁娘一般羞羞答答,提到孩子也只是红着脸不说话,像柳韶光这样能接话的,倒还是头一个。
不过,周太后确实更欣赏性情爽直些的姑娘。听了柳韶光这话,周太后看向柳韶光的眼神微妙地亲近了一丝,顺嘴道:“添丁进口是好事,若是真有了好消息,永宁侯知道了,也会高兴又欣慰。”
徐子渊认真点头,“他会见到孙子的。”
“瞧你,孩子还没影儿呢,就口口声声儿子儿子了。”周太后笑着瞪了徐子渊一眼,替他找补,“依哀家看,先开花后结果也挺好。若是生个像韶光这样倾国倾城的闺女,到时候,永宁侯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给踏平了。”
徐子渊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柳韶光,短手短腿,粉雕玉琢,大大的桃花眼中灵气逼人,仰着头一蹦一蹦地向他跑过来。
这么一想,徐子渊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能生个像柳韶光的女儿。
柳韶光也有片刻意动,但还是希望长洲能顺利出生。上辈子陪着他十多年,温柔宽慰她的是长洲,母子俩十多年的深厚感情,柳韶光哪能不盼着长洲的到来?至于太后说的,生个闺女,上辈子没那个福气能儿女双全,这辈子也随缘吧。
周太后想见柳韶光,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如今见也见了,想知道的事情也都问了,又担心自己无意间的几句话让吴氏借题发挥磋磨柳韶光,又多赏了些适合小姑娘玩的东西让柳韶光好好收着。虽然没有明说,但柳韶光在这一瞬间便奇异地领会了周太后的意思:这是用来堵吴氏的嘴的。
柳韶光忍不住感叹,永宁侯府果然是三朝重臣,周太后贵为太后,竟然对吴氏知之甚深。
徐子渊已然见怪不怪,周太后从前便因他的遭遇对他多了几分关心,若不是周太后和景元帝当初确实对他极好,他也不会对他们一片忠心。人与人之间的好也是相互的,只能说,他们之间的善意,最终结出了善果。
柳韶光见周太后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又顺嘴说了一句,“太后如此体贴臣妇,臣妇受宠若惊,回去后定然多抄经书为太后祈福。”
周太后低头瞧了一眼手腕上的佛珠,眼中讥诮一闪而过,淡淡道:“吃斋念佛,无非也就是求个心安罢了。你们正是新婚燕尔,抄什么经书,和和美美过日子才是。”
徐子渊眼帘微垂,眼中浮现出深思之色,恭敬应下。
这一趟进宫,柳韶光的收获委实不小。
景元帝和周太后都是大方的人,随口一说,赐下的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吴氏原本还想拿柳韶光的肚子说事,见了周太后赐下的适合小姑娘的佩饰和小玩意儿,也只能闭嘴,扭头向吴怡抱怨,“有了太后撑腰,她更要抖起来了。”
吴怡能说什么呢?嫉妒柳韶光的好命之余,也只能宽慰吴氏,“姑母何必介怀?再怎么说,您都是柳氏的婆母,孝字当头,她哪敢对您不敬?”
“今天请安的场景你又不是没看到,你表哥被那狐媚子迷得没了心窍,陛下和太后也替她做脸,这府里哪还有我做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