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丛眼神晦暗不明:“不知。”
沈白漪便凑过去看了看,没有水。
穿过仪门,两侧各有庑廊,郁知丛径直朝右拐,沈白漪快速跟上,走到庑廊尽头,是一间屋子。
郁知丛推开门,接着灯笼的光亮,沈白漪看出是整齐摆放的好些牌位。
生于二十一世纪,这样的地方很难再见到。
又有郁知丛在旁侧,好奇大过了惧怕,沈白漪探头探脑,想要一看究竟。
两人入了祠堂,沈白漪不敢妄动,只敢拿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但她发觉,这里头摆放的牌位,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而最中间的那块牌位,上头写着生卒年月日,还有三个大字——郁相盛。
沈白漪觑了一眼,便下意识去看郁知丛,发觉他的眼神也落在这上头。
那么,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老侯爷?
“点灯。”
郁知丛指着靠门的那张小桌,沈白漪便蹑手蹑脚地将灯笼放在一旁,将油灯点燃。
火光也不大亮,被钻进来的风吹得一抖一抖地,窗棂也被拍打得轻轻摇晃,沈白漪觉得更恐怖了,在线演示恐怖片的感觉。
见先父,见祖宗,郁知丛却并未跪下,沈白漪这才看见这里连个蒲团也没有,想来他从未对谁下过跪。
他的眼神落在郁相盛的牌位上许久,沈白漪便想找一找庆平公主,只是老侯爷身旁放着的,一看便是男子的名字。
庆平公主在何处?
难道说因为尸首葬在皇陵,郁家连牌位也不放么?
沈白漪疑惑不解,不过在此事并没有问出口,这里头太过阴森恐怖,即便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这会儿也不敢造次。
而郁知丛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指了指最末尾的一块牌位,道:“在那里。”
油灯本就不亮,在末尾的牌位又怎能看得清。
沈白漪这才开口:“是……是公主?”
郁知丛点头,下一瞬便挪开了目光。
沈白漪大着胆子往那里走,这牌位上头却并没有姓名,虽然生卒的年月日都在,可为何会没有姓名?
这祠堂里每一个牌位都有自己的名字,这一块却没有。
——郁相盛之妻。
她嘴里咕嘟念了出声,在这寂静而又空洞的祠堂里,显得十分怪异。
特别的是,这几个字与其他牌位的雕刻并不相同。
声音飘在郁知丛耳朵里,他冷笑道:“想用这种东西将她绑住么?”
一时间,沈白漪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老侯爷说的。
她又回到郁知丛身边,半隐在他身后,轻声问了一句:“为何老侯爷和公主的牌位,没有放在一起?”
一般夫妇二人,都应该并列,况且公主身份不低,不该放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才是。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会不会惹怒郁知丛,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的。
好奇心占了上风。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不对,是更加寂静了。
就在沈白漪以为郁知丛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道:“他亲手刻的牌位,后来又亲口嘱咐我,一定不要将他们放在一起。”
仿佛是预料到自己会早死一样。
老侯爷?
沈白漪心有戚戚,揣摩半晌才道:“侯爷怕公主不愿意。”
庆平公主死的时候,老侯爷应该是痛苦的,而先皇将公主尸骨葬入皇陵,老侯爷有心无力,无法阻拦。他亲手刻下牌位,上头写着他的妻。
可公主下嫁完全是无奈之举,之后她一心寻死,又被老侯爷看管起来,最后生下郁知丛。
公主对老侯爷有恨么?应该是有的,而且恨意还很深。
沈白漪缓缓叹了一口,老侯爷竟是个情种,可惜了。
郁知丛又看了半晌,不上香不礼拜。
而后他忽然道:“见过我郁家的列祖列宗了?”
“嗯?”沈白漪皱眉。
“既然见过了,便走吧。”
郁知丛率先出了房门,沈白漪有一种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溜。
两人出了祠堂,又沿着庑廊往外走,沈白漪提着灯笼半步都不敢落下,郁知丛走到那口天井前,忽然停了下来。
沈白漪一时刹车不及,头重重撞在他背后。
郁知丛回过头来,看她捂着额头一脸烦躁,道:“今后你就是我郁家的人了,更别想跑。”
……额,你要早这么说,我肯定是不来的。
沈白漪撇了撇嘴,没吭声,这话咱接不住,就当没听见好了。
两人出了大门,女婢急忙从沈白漪手里接过灯笼,谨小慎微地走在前头照明。
沈白漪有些困顿,便问:“侯爷,咱们还要去哪?”
“回屋。”
翌日,沈白漪醒得很早,她昨晚硬生生目不斜视,以再不睡觉会死为由,早早沐浴完躺在了矮榻上。
心底还默念“美色误人”。
沈白漪起身的时候,郁知丛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收拾完还未出房门,便被急匆匆赶来的秦霜给叫住。
秦霜看了好几眼屋子,确认下只有沈白漪一人的时候,关上门闩道:“我居然打听到了郁岚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更新晚了点_(:з」∠)_
郁知丛:带我媳妇儿见过列祖列宗了。
◎最新评论:
【侯爷套路深】
【狗子一下子得手了啊,嘿嘿】
【大大加油】
【秦霜姐姐别是卧底吧,我好喜欢她的呜呜】
-完-
第39章
◎劫个狱吧◎
秦霜一早和两个姑娘出府,去了京都最大的胭脂铺子,磨蹭了半个时辰,什么也消息也没打听到。
他们又辗转去了茶楼,因为清晨没什么人的缘故,也是败兴而归。
两个姑娘不明白她的意图,秦霜又怕暴露了什么,几人搭着马车往回走。
走到闹市,其中一个姑娘春燕嘴馋,忽然想吃那福兴斋的糕点,便打发了两个小厮快快去买。
马车停在街市上也不大好,春燕就势提议去附近的首饰铺子买两支簪子。
几人刚一进铺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便皱了眉。
此人约莫三十岁出头,身后跟了好些女婢,虽说模样平平,可那股大家的气势,秦霜这种人精一看便知道是哪家的正妻。
那妇人看她们衣衫飘飘,香气扑鼻,那柔夷柔弱无骨,眉眼含情,不由想起家中妾室,也是这番模样,这几日勾得自家大人连正房都鲜少前来。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几人,鼻尖冷哼一声极为不屑,不由扔了手中那支翡翠步摇,朝掌柜的道:“罢了,今日便不买。”
掌柜的是生意人,两边都是客,而且看起来出手大方,便不想得罪。
便赶紧道:“侍郎夫人,我忽然想起来,这厢房里头还有几串上好的鎏金双凤纹珠钗,倒是特别配您。”
这是在给她台阶。
妇人有些心动,却没有一口应下,今日本来是来买点首饰,回府给大人瞧瞧。
而春燕平时候脾性有些暴躁,也只是在侯府收敛不少,这会儿被一个妇人瞧不起,不由恼了:“掌柜的,她不要,咱们姐妹也不是买不起。”
她说着让女婢将荷包拿出来,沉甸甸的金子倒是晃眼。
掌柜的倒没这么眼皮子浅,这点儿钱财算不得什么,只是两边都不好惹,要是闹起来他夹在中间可讨不到好处。
他便道:“几位可别伤了和气,我就是个开铺子做生意的。”
被唤作侍郎夫人的这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指着几人:“不过就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妾,在这里打脸充什么胖子?”
春燕也不甘示弱:“一口一个妾的,您又是哪家的夫人?还不是同我们一样在这里买首饰。”
秦霜只觉有些不对劲,虚虚拦了一拦,侯爷在外嚣张便算了,咱们要是嚣张,别人可不一定买账,还给侯爷平添是非。
侍郎夫人身边的女婢咬牙切齿,自报家门:“我们夫人乃刑部侍郎之妻,你们又是哪家的妾?敢在夫人面前撒野。”
刑部侍郎位居三品,在朝廷上品阶不低,便是尚书家的妾室来了,也得规规矩矩行个礼叫一句夫人。
春燕自然知晓自家侯爷是什么身份,这会儿也仗势欺人狐假虎威,冷笑道:“我们几人是郁侯爷府上的乐师、舞女。”
“夫人口无遮拦,说什么妾室,是在诋毁我家侯爷不成?”
侍郎夫人听见郁知丛,心底有些发憷,她紧紧攥着手上的手帕,倒没想这几人是侯府出来的。
只是春燕咄咄逼人,她身后还跟这么些女婢,当家主母的气势还能给她们压低一头不成。
她朝贴身女婢使了个眼色,女婢立刻道:“怎么,你们想做妾,你家侯爷也看不上?”
春燕气得跳脚,秦霜和另一个姑娘拉了拉她,但这嘴又捂不住,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家夫人是被妾爬上了脑袋作威作福?我们本本分分做事,跟你们整日想着爬床的人才不相同!”
秦霜捂脸,春燕要是像沈白漪一样身上有些功夫,都得冲上去将人打一顿。
在侍郎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她继续道:“满脑子肮脏的东西。”
侍郎夫人有些憋不住了,她气得大喘气:“哪有你家侯爷肮脏,满手的鲜血,夜里可曾睡过好觉?”
好嘛,本来就是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这会儿把郁知丛拉了进来,秦霜立刻将春燕拉在身后,道:“夫人此话何意?这世道可不能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吏部尚书惨死家中,不就是你家侯爷的手笔,这会儿倒不敢承认了?”
提到这茬,春燕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秦霜冷然道:“没有证据,便不能胡诌。”
“凶手都已经抓获,哪里算是没有证据呢?”
秦霜心底一沉,仿佛捕捉到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话,侍郎夫人像是自知失言,立刻道:“掌柜的,你说的珠钗都给我包起来,送我府上去。”
她说完便被一众女婢簇拥着往外走。
春燕拉了拉她的衣摆,问道:“霜姐姐,我是不是犯了大错?”
秦霜心底直打鼓,这凶手不会就是郁岚吧?她道:“你没犯错,走,咱们先回府。”
-
沈白漪听完有些激动,刑部侍郎的夫人,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刑部管理一些重要的案件,判案定罪、看管囚犯,照这么看来,郁岚兴许被关在刑部。
她一时情急,连早膳也顾不得吃,往护卫所去找郁青。
郁青正在校场看着那些护卫练剑,见沈白漪来有些诧异。
沈白漪走到他跟前,低声道:“我有郁岚的下落。”
郁青快速看了一眼四周,将她带到无人的地方才问:“当真?你从何得来的。”
沈白漪将今早的事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郁青眼神一黯:“那夫人若是回过味来,同刑部侍郎说了此事,那定会将郁岚转移位置。”
“是,所以今日必须救人。”
两人一拍即合,只是沈白漪有些犹豫:“侯爷那边,要说么?”
郁青神情复杂:“自然要说。”
“那你可别提是我让秦霜去打听消息的。”
……
两人一同往书房去,沈白漪心虚地缩在后头,由郁青打头阵。
郁知丛正在听王明盛说话,两人便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王明盛退下后,郁青才走上前去,道:“侯爷,郁岚在刑部大牢。”
郁知丛睨了一眼沈白漪:“消息可真?”
郁青垂眸:“八成把握。”
王明盛沉思半晌,道:“刑部向来看守严密,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郁青摇摇头:“不,今日是最好的时机,过了今日,说不定就不在刑部了。”
郁知丛眼神阴郁,他拍了拍衣袖,冷冷道:“我亲自去要人。”
沈白漪条件反射一般朝他望去,这个剧情不合理啊?
王明盛年纪大,资历老,他看事总是要长远一些的,他拱手道:“侯爷,如果郁岚真的是在刑部,咱们贸然前去,谁也保不准这人救出来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人在他们手里,郁知丛大喇喇往刑部去,万一这人还没到,郁岚就被斩于刀下,那这营救将毫无意义。
现在他肯定顶着杀害朝中二品命官的罪名,就是杀了也没处找理去。
郁青听此,也同意:“我带人潜进去。”
沈白漪这时弱弱举手:“我,我也想去。”
“不许!”郁知丛盯着她,“你伤口可痊愈了?”
没有,但那些狱卒还不是能一拳两个。沈白漪决定争取一下:“即便我有伤在身,可他们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郁知丛冷笑:“痴人说梦。”
“侯爷,在侯府能打得过我的,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况且这是入刑部,身手矫健占据优势,纵观全府,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白漪这话说得没错,就连郁青都连连点头。
她出身杀手组织,身形又瘦小,的却是不二选择。
“除非我死了,就放你去。”
沈白漪胸口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这人怎么回事,好说歹说都不听,抛开这一点不讲,就是郁岚救她一命这事,她也得还了,今天无论如何说什么她都要去的,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深谙哄骗之道,硬碰硬她是搞不过郁知丛的,所以她鼓着脸又摸了摸肩头,仿佛很不情愿道:“侯府这样多的护卫,应该也不缺我一个。”